野生“超模”田埂是T台,給拖拉機做車模,只想走一次時裝週

野生“超模”田埂是T台,給拖拉機做車模,只想走一次時裝週

春天的大山裏,23 歲的女孩之南語在家門口開了一條“之南語專屬 T 台”,在短視頻裏走了一遍又一遍的秀。

這個 T 台有點特殊,沒有炫麗的燈光和精心的舞台設計,它可能是在泥濘的田埂上,在茂密叢林裏,甚至會在爸爸耕作的拖拉機旁。

之南語的長相正符合當下時尚圈的審美——“鯰魚臉”,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人,她有着細長的鳳眼,高高的顴骨,恰恰符合“高級臉”的範疇。

她用來走秀的服裝也有些特殊,有媽媽不要的衣服,有奶奶睡覺的牀單,最貴的就是花 400 元在網上買的一批布料,拍完當天的視頻,布料又迴歸布料,第二天成為新的衣服。奶奶有時還會走很遠的路幫她問村裏種花的人家“要花”,成為她手上、身上搭配的元素。

她給爸爸的拖拉機做了一組衣服搭配,爸爸活了半輩子也沒想過自己的拖拉機能夠有車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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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贊她的膚色是高級的小麥色,那其實是割牛草曬黑的手。

現在,一同回鄉的表姐是她的攝影師,田野是她的 T 台,她的觀眾在此處,也在手機屏幕的那一頭。

她並不想“紅”,只想好好走一次時裝週的秀。相比起“鄉村走秀”這個標籤,她更希望人們能理解每個視頻中的情緒,欣賞其中每一種不同的喜怒哀樂。

“每天做一件衣服,

一年過去我便擁有了 365 件衣服”

去年大學畢業之後,之南語在貴陽的網紅街跳過舞,後來還嘗試過做演員,回到家鄉之前,她的最後一份工作是給一家服裝店拍平面。

因為家裏的爺爺奶奶身體不好,她和表姐決定分別放下手頭的工作,先回到畢節家裏,照顧老人。

之南語姐弟五人,表姐從小在之南語家長大,也是這個家的一員。在回家之前,表姐做過一段時間攝影助理,還去橫店做過羣演,如今在家除了幫之南語“掌鏡”,靠着接一些修片之類的活維持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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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拿出工作時攢下的積蓄,買了一台佳能的二手相機,就這麼開始了之南語的“鄉村超模”生涯。

表姐是第一次做攝影師,之南語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創作自己理解的“時尚”。

在與家人共同生活的這片場域裏,之南語與家人對“物”的體認並不相通,卻自有其情緒與邏輯。

爸爸開始的時候會問,你每天拍這個有什麼意義,後來就不問了。自從去年之南語掙錢給媽媽買了一台智能手機,媽媽也迷上了快手,媽媽喜歡在快手上看人唱山歌,只是因為不識字,沒法評論。

家裏穿不了要扔掉的衣服、父親用來蓋種子的塑料薄膜、淘寶上低價買來的布料,加上漫山遍野的野花野草,都是她每天信手拈來的素材。

之南語拍視頻沒有什麼特定的時間,也沒有特定的主題。有時開拍時晴空萬里,拍到一半又下起傾盆大雨,這樣變換的天氣,也是之南語創作的靈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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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拍攝完之後,穿在身上的服裝又迴歸布料,家裏那些隨手借來的道具也迴歸原位。

她説:“每天做一件衣服,一年過去我就會擁有 365 件衣服。”

有一期視頻,她們第一次用上反光板,之南語把奶奶請來幫忙舉着,成為了她的打光師。奶奶一直在旁邊説:“老二你笑起來拍,快笑啊,笑啊……”

在老人的意識裏,拍照就是要笑起來才好看,而在手機屏幕的那一頭,之南語的粉絲們則似乎更能理解,那一張沒有笑容的“高級臉”傳達出的時尚觸感。

在之南語看來,這二者也並不矛盾。

她將每一天的情緒代入當天的視頻,發出去哪怕只有兩三個人能理解就很開心。最近因為身體不好不再在一邊陪着她拍攝、一邊問她為什麼不笑的奶奶,是她留在鄉村的理由,也是她當下最深的牽掛。

“現在我奶奶她生病了,她不那麼開心了,她喜歡睡覺,成天睡覺,沒有像以前那樣(總是讓我笑)。”採訪中説到這裏,之南語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是一個不怕痛的人”

每天視頻裏都是一套新的造型,身上的服裝從來沒有重樣,她腳上的鞋卻總是那一雙白色的高跟涼鞋。

因為腳大,之南語一直不是一個喜歡鞋的人。那雙白色高跟鞋是大學的時候為一場婚紗模特秀買的,她還記得價格,138 元。

走完那場秀之後就沒怎麼穿過,到年初收拾行李回家時,之南語把這雙鞋塞進了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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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下來,那雙鞋一點點爛了,幾處帶子的連接處都鬆了。“我穿的時候其實腳在上面都是不固定的,必須用腳底吸着那個鞋才能走。”

之南語的腳 39 碼,在沒有網購的日子裏,這個鞋碼幾乎買不到合腳的鞋。讀高中的時候,生活費緊巴巴地用,她還記得有一雙很小的鞋,一直穿,腳一直痛。“當時別人覺得我走路是有點瘸的,其實我不是瘸,是因為我的鞋小腳痛。”

但也那麼過來了。

在之南語的世界裏,身體上的痛不是最重要的事,

上了大學幾乎從零開始學舞蹈,拉韌帶、開筋,練基本功的時候沒有一處是不痛的。“我是一個不怕痛的人。”之南語説,“如果怕痛我也不會學舞蹈。”

那雙被許多人稱作名模眼的狹長鳳眼,其實患有一種類似良性腫瘤的眼疾,需要定時複診。痛起來的時候,之南語就用思想轉移法,想想別的,比如家裏的玉米和土豆,比如和侄女們去山林裏採摘的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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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成為網紅,

卻真的想走時裝週

之南語的父母是那種典型的農民,一年到頭在地裏,養豬養牛,種完莊稼種菜,總是有幹不完的活。

這位“鄉村超模”的一天往往從給全家做早飯開始,吃完去割喂牛的草。喂完牛她會打開手機上的健身 App,練習半小時左右。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洗臉、化妝、拍視頻。表姐負責處理後期,但之南語需要自己挑選照片和視頻的片段。在表姐做後期的時間裏,之南語做飯、喂牛、餵豬,幹活的手並不閒着。

直到將視頻上傳到短視頻平台,配上音樂和文字,之南語的世界才從身邊的泥土房子,延伸到更遠更大的世界去。

“我們做這個,並不是要成為網紅什麼的,只是做了這件事,自己的靈魂會得到一種解脱,心裏面感到自由。”她説。

野生“超模”田埂是T台,給拖拉機做車模,只想走一次時裝週

做衣服也好,拍視頻也好,配音樂也好,她都想按照自己的喜好來:“我喜歡模特,上大學的時候喜歡過很多漂亮的衣服,但是買不起,從那時起就想要做好多漂亮的裙子,穿在自己身上,於是現在就有了這樣的嘗試。”

正如她在那個自述視頻裏説的:

“我想我肯定是那個有夢想的人,我也實踐了,如果它能成功的話,我希望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如果説它不能成功也沒有關係,我不是一個會認輸的人。在獲得別人的尊重之前,我要先接納自己,尊重自己的夢想。”

每個人對時尚的理解不同。

有人在《穿 Prada 的女魔頭》裏學到最初的時尚理念,有人看到高顴骨、單眼皮就直呼“高級臉”,有人一年的時間被各大時裝週切割,而之南語身處田野之間,一樣可以用布料詮釋自己關於時尚的理解。

她説自己不是為了酷而酷,也不是為了模特而模特,而是想把每天的情緒都通過“鄉間走秀”傳遞出來。

誰能説,這不是真正的時尚呢?

這位幾乎沒有時尚專業訓練的山裏女孩,繞過了種種冗雜的形式,直接指向了時尚的內核——表達自己。

説完全不在乎播放量,那肯定是騙人的,但是比起粉絲量的多少,她更在乎的是,作為一個作品,能否被人理解。

最近,之南語漸漸為更多人所知道,評論區也有更多鼓勵的聲音出現。她發佈視頻的平台快手將 slogan 由 “看見每一種生活”升級為“擁抱每一種生活”,之南語登上了其中一張宣傳海報:擁抱每一種時尚。

至今,之南語還沒能從短視頻中獲得任何收入,相比起收入,她更在乎的是從中獲得理解與尊重。在通常的意義裏,之南語機會沒有機會接觸到整個時尚產業鏈,而今,在新的媒介形態裏,如之南語這樣的人,開始有可能抓住機會,從各自的角度切入那些原先“高高在上”的、遙遠的行業。

採訪到最後我問之南語,如果有綜藝節目邀請她去不去,她沒怎麼猶豫就拒絕了。當我又問她,如果是有走秀的機會呢?她很肯定地説,去,哪怕讓我自己出機票,再遠我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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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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