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初年,四川有一位叫金全寶的男子,其爺爺、父親曾任四川督撫,權傾一方,威震蜀中。金全寶從小對孔孟之道不感興趣,對武力和詐術卻非常痴迷。此人藉着祖上餘威,在當地作威作福。金寶全有錢有勢,又貪婪殘暴,無人敢惹,於是老百姓私底下叫他吃人的“金錢豹”。
蜀中有藥商鉅富李成,家中有萬金之資。金錢豹垂涎李家財產,多次向李家借錢。結果每次都是有借無還,李成不敢招惹金錢豹,只得借錢給他。幾年下來,金錢豹從李成手裏借去銀錢數萬,李成自認倒黴,不敢上門討要。
李成有一座豪宅大院,坐落在成都城郊。此宅子雕樑畫棟,院子中亭台樓閣精緻,金錢豹得知此處豪宅之後,便想方設法去謀奪。金錢豹指使手下人去找李成,説他的豪宅太豪華已經僭越了蜀中大員們的宅子。大員們很不開心,準備查辦李成。若能將宅子租給金錢豹,待大員調走之後再歸還,這樣就能避免被大員迫害了。
李成知道這是金錢豹的毒計,於是忍無可忍説宅子是他的,誰都別想打主意,否則告去北京城他也要打這個官司。金錢豹得知李成的態度後,開始想辦法迫害李成。
當時社會秩序混亂,盜賊蜂起。地方衙署抓住幾個盜賊,金錢豹便賄賂地方官府和盜賊,讓盜賊們誣陷李成指使盜賊打劫,然後把金銀藏在了李家的豪宅裏。府衙衙署有認識李成的人,覺得此案有些蹊蹺,李成是個大藥材商人,怎麼會與小毛賊勾結在一起?於是衙署的知事為李成開脱。李成感激府衙知事幫助自己,於是送去千金之資表示感謝。
金錢豹手眼通天,很快就得知了李成送千金酬謝之事。於是便寫好狀紙上報四川督軍府,狀告李成私藏盜賊,賄賂府衙知事。督軍信以為真,派人將李家豪宅圍住,從府衙知事手中搜出了千金之資。李成被打入大牢,府衙知事也被貶到他鄉任職。
李成被捕入獄,家中豪宅產業都被收繳。官府又對其資產進行拍賣,金錢豹以低價買下李家豪宅,順利霸佔了李家的這座宅子。李成被羅織罪名,關入大獄之後遭到嚴刑拷打,最後冤死在獄中。
民國三年秋,金錢豹攜巨資坐輪船到上海,盡情遊樂。金錢豹在上海一擲千金,絲毫不吝嗇這些錢財。因為這些錢財都是他巧取豪奪所得,自然花得不心痛。金錢豹在滬上縱情聲色,狎妓宿娼,幾乎把滬上所有的高檔妓館香巢都逛了一遍。眼看資金告罄,金錢豹已經厭倦起來,準備起身返回蜀中。
在餞行的宴會之上,主人劉興請來不少妖豔女子助興,金錢豹卻悶悶不樂,連正眼也不瞧這些胭脂俗粉。主人劉興不解其意,於是便問金錢豹:公子是探花魁首,風月主人,自然是見多識廣,熟門熟道了。不知公子心目中可有像古代美人西施、貂蟬那樣的女子?若有的話,我當即將她們請來助興。
金錢豹聽罷,滿臉鄙夷之色,他漫不經心地説道:一月來,本人走遍紅樓,還以為此地是名花園圃。這裏有名的姐妹,我無不遍嘗相顧,真還未遇到一位令我寄情的人。今日現場這些女子,不過是些胭脂俗粉罷了。
劉興聽罷,於是便連連嘆息道:“人常言: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公子雖然有錢有勢,不過還是隻能吃些土菜土肉,品位也不過高於一般草莽村夫罷了。”
金錢豹一向自視甚高,從不在外人面前丟半分氣勢,聽到劉興如此評價自己,心中頗為不快。不過他倒是聽得出劉興話中有話,這其中的玄機自然只有他知道了。金錢豹馬上扯住劉興的手不放,將他拉到內室之內詢問,難道他知道還有更美貌的女子?
劉興説這裏最美貌的女子,最令人銷魂的名花當屬內田姐妹花。這內田姐妹花,可真是風華浪蕩,淡雅宜人。不説去與西施貂蟬比較,想想那漢宮中的趙飛燕也不過如此。金錢豹聽罷不信,劉興拍拍胸脯説絕對讓他盡興。
金錢豹説,讓他趕緊去將內田姐妹花找來,若這二人真的傾國傾城,那便給他一大筆進賢之金,若二人不合口味,小心挖掉他的眼珠子去。劉興聽罷,告訴金錢豹內田姐妹花在一處別緻之所,直接過去就行。
當天晚上,劉興領着金錢豹驅車去了一個豪華的住所,裏面裝飾得金碧輝煌,有貌美侍女10餘人在擺弄茶道。這些女子皆身穿異國服裝,一個個長得貌美如花。金錢豹和劉興脱鞋坐下喝茶,喝了10多杯茶也不見內田姐妹花出來,説是今晚有高貴富有的客人要招待,需要他們等待一番。金錢豹作威作福慣了,本想着要發作。但奈何這裏是上海,不是他的地盤,他不敢造次只得靜靜等待。
經過漫長的等待,金錢豹越是見不到內田姐妹花,心中就越着急,越着急就越渴望。終於過了一兩個小時,裏面才傳出話來大姑娘馬上就到。侍女掀開簾子,即有幽香之味傳來,令人陶醉。正有一人站立門側,含笑迎客。金錢豹此時真是靈魂出竅,心神俱失,只覺得恍惚迷離,不知如何是好。看眼前這美人,容光飛舞,目光眩惑,不敢直接凝視。
過了一會,金錢豹才定下神來,慢慢地打量這姑娘。只見她肌肉微豐,柔膩誘人,雪白的牙齒,如月似的眼睛,發黑似漆,唇紅過硃,更有那一種略略露出的嬌羞態度,低頭弄茶,脈脈含情的樣子,尤其能勾攝走人的魂魄。很快,室內就擺下了筵席,席間器具全都是金質或玉質所成,真是豪華奢侈至極。
一番介紹之後,金錢豹才知道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內田人氏,家在東洋島國某町。大姑娘名叫櫻子,二姑娘名叫杏子,是一對姐妹花。大姑娘的中文説得很流利,席間笑語不斷,氣氛十分融洽。很快到了半夜,金錢豹依舊戀戀不捨。而婢女們已經燃起燈籠,準備送客了,金錢豹和劉興這才不得不辭別。
那夜過後,金錢豹再也不提回鄉之事,每天來往於這姐妹花的門前。十多天之後,二人金錢豹與大姑娘漸漸廝熟。櫻子不再接納其他客人,專門接待金錢豹。金錢豹囊中金錢很快耗盡,又電報川中匯款前來。
一個多月後,金錢豹始覺頭暈目眩,他暗暗掂量:這櫻子生性貪婪,金穴銅山不足供其誅求,鐵漢健男不足當其斧伐。眼見金錢耗盡,又生出了回鄉的念頭。
一天晚上,櫻子問金錢豹她美不美?金錢豹説很美。櫻子又説她並不算美,若金錢豹見了她的妹妹,還真不知道如何顛倒呢。她的美貌不足妹妹的萬分之一。金錢豹聽罷,不覺欲心又起,若能一箭雙鵰,豈不美哉?此次回去成都,還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呢,錯過了可能是一生遺憾了。
金錢豹忙問櫻子妹妹的情況,櫻子説妹妹與公使在一起,因此平日裏不見陌生客人。近日公使要出遠門公務,正好可以叫她前來相見。金錢豹見能一睹杏子芳容,於是立刻打消了回鄉的念頭,讓櫻子幫忙設法請她前來。
第二天午飯之後,杏子果然乘坐汽車來了,金錢豹一見杏子,果然長得風姿綽約,體態輕盈,身材比姐姐更加婀娜。杏子身上的香味獨特,不像蘭竹,也不是麝香,好像是從肌膚裏滲透出來的一般。金錢豹一見杏子,立刻被她迷住。
杏子進來後坐在姐姐身邊説話,杏子説公使總是纏着她,最近還想要和她訂婚,公使已經年過半百,頭髮都已經花白,每日與他見面就覺得噁心。金錢豹在一旁聽着,心中像打翻了醋罈子一般覺得糟心不已,暗暗嘆息這美貌女子竟這樣糟蹋了。
入夜之後,櫻子讓婢女送金錢豹去了杏子的房間。杏子的房間比姐姐的更豪華精美,二人坐下聊天喝酒,杏子把一顆圓圓的紅色藥丸放進酒裏讓金錢豹喝下,金錢豹頓感口內甘香清冽,渾身不一會兒像被火燒了一般……
到了第四天,姐姐櫻子登門來訪。從此三人食則同食,寢則同寢。又一個多月過去,金錢豹已然形銷骨立,身體漸漸病態。金錢豹急忙去醫院檢查時,這才發現已經染病,且已難救治。金錢豹命在旦夕,櫻子姐妹知道情況後,趕緊讓人把他送回寓所之中。
第二天,橫行鄉里多年的偉岸男子金錢豹就死了。金錢豹自進入迷魂陣之中後,家中財產已經用去一半。金錢豹死後,家中財產遭到手下人盜劫,妻子又跟着小弟私奔逃走。金錢豹死在上海,昔日那些達官貴人們躲得遠遠的,沒有人願意管他。金錢豹的屍體不能運回故里,就在上海郊外隨便找個地方草草掩埋了。
金錢豹死後,上海地界再也不見了櫻子、杏子姐妹的身影。金錢豹之死,看似死在姐妹花之手,實際上這不過是李家後人為報仇佈下的局。當年李成死在獄中之後,他的兩個兒子李仲英、李叔英尚在南洋經商,因此躲過一劫。李家兄弟得知情況後,老父已經死在獄中,家產已經被奪。李家兄弟不敢回四川討回公道,因為回來之後逃不出金錢豹的迫害。
金錢豹來上海玩樂之後,李家兄弟見這是一個機會,於是便花重金收買劉興,讓他從東洋請來櫻子、杏子姐妹,二人被李家兄弟用重金請來,又在上海購置豪華寓所安置二人。
安置好二人之後,又讓劉興將金錢豹引到香巢,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櫻子姐妹。金錢豹貪戀姐妹花美貌,連續兩個多月泡在温柔鄉里,最終死在了女人手裏。事成之後,李家兄弟給了櫻子姐妹一筆錢,並將二人送回了國。李家兄弟也返回南洋,重操舊業經營生意。此事後來傳到蜀中,人人稱絕。
甜言蜜語比毒藥更毒,美貌肌膚是刮骨的利刃。金錢豹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人,他得到如此下場也算是罪有應得,李家兄弟用此手法除去殺父仇人,也算是一絕。
自此,民國奇案,宣告結案。
參考文獻:《民國奇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