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起大熱電視劇《雍正王朝》,相信不少觀眾都對劇中的一個小人物任伯安印象深刻。
雖然整部電視劇裏,任伯安出場不過三秒,但由於他利用職務之便,花了一輩子的時間,弄成了一套記錄了大清三百多名官員隱私把柄的《百官行述》,一下子揚名朝堂內外,也因此引發了眾人爭奪《百官行述》的精彩一幕。
最終,年羹堯為奪《百官行述》屠了江夏鎮,四爺胤禛滅口了自家親信高福,太子狼狽下課,十三爺被圈禁十年,而好不容易搶到手的《百官行述》,則讓胤禛一把火給燒了,氣得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康熙,也癱倒在牀上連聲怒罵。若非康熙老爺子身子骨硬朗,只怕雍正就得提前登基了。
小小一本《百官行述》,竟然震懾得滿朝文武集體害怕,就連王子皇孫也只能將其付之一炬。如此厲害的玩意,歷史上真的有嗎?
一、驚人的賬單
若是按《雍正王朝》的描述,《百官行述》出現的時間,應該是康熙至雍正年間。那麼,這份嚇壞滿朝官員的文件原型,就是吳存禮的賬單。
吳存禮是漢軍正紅旗人,康熙晚年,他先後擔任四川布政使、雲南巡撫,江蘇巡撫等職。官運如此亨通,並非是吳存禮有什麼過人之才,而是他一次次在大清官場上瘋狂送禮換來的。
據吳存禮家人王國璽開出的饋送清單,接受吳存禮賄賂的官員多達二百二十七人,這其中既有大學士、督撫等高官,也有康熙帝諸子、宮中太監等皇帝身邊人。
為了結交這些實權人物,吳存禮可算是下了血本。據不完全統計,吳存禮饋送他人的銀兩數目高達四十四萬三千七百餘兩,而饋送的官員更是遍佈朝堂內外,就連以清廉著稱的張鵬翮與李光地,也分別接受了吳存禮饋送的一千兩與二千五百六十兩。
要知道,清代官員的俸祿一直不高。一個七品知縣,俸祿只有四十五兩銀子,就是總督、巡撫等朝中大員,每年俸祿也不過一百五十五兩至一百八十兩。
理論上來説,就算官員們清廉如海瑞外加不吃不喝,一年到頭也存不下幾個錢,而吳存禮隨便送個禮就是四十四萬多,貪腐程度由此可見一斑。
不過,雖然吳存禮花錢如流水,可送禮的效果卻十分顯著。一箱箱白花花的銀子,為吳存禮搭建出一層層關係網,以至於連自詡“總督、巡撫提督等一切事皆無敢隱匿者,如有隱匿,朕即知曉”的康熙,也在吳存禮各種保護傘的矇蔽下,評價吳存禮“居官好,亦有才幹”。
能夠靠着一本賬單成功瞞過康熙,意味着吳存禮饋送禮金的行為,已然將滿朝風雲人物都牽扯了進去,而吳存禮賬單更具爆炸性的信息,則是這本賬單驚人的時間跨度。
從吳存禮在康熙年間做官開始,他便每年記錄饋送清單,年年送禮年年記,一直記錄到雍正年間落馬,日積月累下才有了這本將大清朝堂上下腐蝕個遍的超級賬單,以殺傷力來説,那真是絲毫不亞於電視劇中的《百官行述》。
二、潰爛的盛世
讓人細思極恐的是,吳存禮寫賬單時,不過是個普通的巡撫,而記錄賬單對於他來説,也不過是件尋常事,這似乎從某種意義上説明,吳存禮大肆饋送的行為,只怕並非孤例。
康熙晚年,官員間互相饋贈送禮蔚然成風。像《雍正王朝》中任伯安這種事,放在真實的歷史中不過就是小孩子過家家,清代官場裏比《百官行述》更大的腐敗,早已蔓延到朝堂內外的每一個角落裏。
就拿電視劇中任伯安的後台九爺來説,他在明珠死後奉命掌管其家產八百萬兩,但依然嫌錢少,故而不斷貪污。有個叫覺羅滿丕的人,發現了九皇子的這個特點,便一口氣送去三十萬,只為求九皇子替他謀求個湖廣總督的美差。
靠着金錢搭出來的青雲梯,覺羅滿丕成功拿到了夢寐以求的湖廣總督一職。然而,覺羅滿丕到任後一點沒有為百姓謀福祉的理想,反而一心只想快速撈錢回本,還帶動着全省督撫布按等七名重要官員全都團結一致搞腐敗。
覺羅滿丕的貪腐只是清代官場的冰山一角,那高懸九天的廟堂之上,朝中官員們的心思大都放在了腐敗上。
這直接導致官員們日常工作常常遲到早退,集體議事時也經常有官員缺席,辦起政務來更是彼此推諉,拖延懶散,有些事情甚至要拖上好幾天才會處理,以致李發甲曾痛心地評價各級“貪酷之吏”説:“念念只營功名,時時只顧身家,刻刻只慮子孫,而國家之安危,民生之休慼,毫不相關”。
時刻顧念自身利益造成的一個副作用,就是各級官員們在政務上往往報喜不報憂,“匿災”,“匿盔”時有發生,致使許多重要的政治、經濟情報無法及時聞達於朝廷,同時朝廷下發的諭旨公文,也常常面臨束之高閣或陽奉陰違的命運。
而在民生方面,各級官員更是神操作不斷。比如康熙曾推行了一系列獎勵墾荒,蠲免賦税,興修水利的德政,可官員們卻用貪污腐化與低下的行政效率,讓這些德政大打折扣,甚至讓惠民之舉變成累民之政。
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當屬河工方面的貪腐。朝廷下撥的水利基金,被各級官員層層剋扣,以致各項工程的質量都不能保證,有些官員還故意將完好的堤壩扒開缺口,以便在修補時再次貪污錢糧。
人為製造水患雖然讓官員們賺得盆滿缽滿,但卻給百姓帶來了致命的傷害。每逢災荒之年,民間“老幼弱稚者半為虺積,少壯強勇者乞食他鄉”,就連天子腳下的北京城裏,也湧入無數悽苦流浪的災民。
一張賬單背後,就是康熙盛世華麗外表下的千瘡百孔,像電視劇中老康熙一下倒牀上的反應,對照當時清王朝的弊病,只能説多虧康熙有顆強大的心臟了。
三、鐵腕的整頓
康熙的心理素質雖強大,接盤的雍正可就一臉的“寶寶心裏苦”了。縱使早有心理準備,雍正還是在查辦吳存禮賬單後,才明白大清的官場究竟爛到了什麼地步。
觸目驚心的賬單,分明是在告訴雍正,官場之上“言行相符者,未必一二人”,直接刺激得雍正在接下來的十三年裏,嚴厲整頓起吏治來。
雷霆手段之下,雍正立刻以“愛抄家”的人設紅遍天下。市井鬥牌因此有了“抄家糊”,而官場中更是流傳着雍正一道道關於嚴懲貪婪枉法之輩的諭旨。
比如山東巡撫黃炳就曾被雍正御筆親批的叮囑道:“知府李元龍……傢俬數百萬,而仍貪酷不已……此等不肖種類,當一面拿問,一面參處。在此人身上,追出數十萬金以後養爾山東百姓……追到山窮水盡處,叫他子孫作個窮人,方符朕意”。
正是這樣的刮骨療毒,才讓雍正時期的吏治,成為整個清王朝乃至整個封建社會較為清明的時刻,康熙後期大小官員聯手貪污的大案,在雍正年間幾乎絕跡。
清王朝就此重獲新生,若是真如電視劇裏那樣,雍親王“一把火燒了”賬單就不管了,恐怕這大清,早就提前關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