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唐古城隨想
青唐城遺址
唃廝囉——古代西寧的締造者
青唐古城圖
觸摸到你皴裂的皮膚時,已是夕陽漸落。
舉目四望,該向何處尋覓經年古城內的鼓角爭鳴、朔風中的獵獵旌旗以及市井的車馬繁華?
千餘年來,你就這樣沉默着,任時光荏苒,年復一年。而今,周圍的高層建築已經將你隱沒,你安逸地靜伏在千年後城市的繁華里。作為這座城的先軀,你見證了千年來的政權更替、城市發展,一代又一代。但,你還是驚訝了,千年之後的城如此令你震驚,這是你怎麼也無法想像的——高層建築、高速公路、高架橋、璀璨的霓虹燈……電子時代,尤其是網絡的迅速崛起,已將你的世界徹底顛覆,你何止是眼花繚亂、思緒萬千?
默數着你蒼老的脈絡,我極力在頭腦中翻閲歷史,想從那些枯燥的文字裏尋找那個時代人們生活裏的温潤感,我竭力想像那時的天空、那時的城。
據史料:青唐城,城枕湟水之南,廣二十里,旁開八門,中有隔城,以門通之,為東西二城。偽主居西城。門設譙樓二重,譙樓後設中門,門後設儀門。門之東,契丹公主所居也;西,回紇及夏國公主所居也。過儀門二百餘步為大殿九楹,北楹柱繪黃龍,基地高八尺,去坐丈餘矣。以碧琉璃磚環之,羌呼“禁圍”……
一千多年前,唃廝囉經歷了跌宕的人生起伏後,於1035年遷王城於青唐(今西寧),統領今青海東部和甘肅部分地區,從此,河湟地區的吐蕃政權真正掌握在唃廝囉手中,青唐城隨之成為“青唐主”唃廝囉政權的穩固之城。
唃廝囉(997-1065,吐蕃語,意為“佛子”),有些史籍中譯作“嘉勒斯賚”,本名欺南陵温。北宋時期,其在青海東部建立地方政權。1015年以宗哥城為都,1035年遷都鄯州(今西寧市),並改名為青唐城,築青唐城。在今西寧市城中區南大街以西、西大街以南的地區,建造宮殿。轄湟水流域及部分青海東部、甘肅西北部地域,臣服宋朝中央政權(霞千·西寧城中文史資料第十三輯)。
青唐之意,為盛產駿馬之地,從這兩個字,我猜想這片土地原生態的面貌應是天空澄澈湛藍、河流湯湯、水草豐美、駿馬奔騰。那時的先民,也應是在悠閒自足的狀態下生活着,有樹、有花、有草原。
作為唃廝囉政權的都城,青唐古城也曾是宋、金、西夏和元代的西寧州城址,是西寧地區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和交通樞紐,歷史地位十分重要。
景祐之戰,唃廝囉軍大敗西夏,成功地保衞了青唐古城,使唃廝囉的聲名一下子傳遍河湟大地,同時也為青唐政權贏得了較為平靜的一段歲月。
那時的湟水流域“夾岸皆羌人居,間以松篁,宛如荊楚”,呈現出一片太平、祥和景象。青唐古城得以休養生息,得到進一步建設。青唐城周邊的農業、畜牧業、採鹽業、商業均得到很好發展,尤其是手工製造業的發展更值得稱讚,其中較出名的要數鐵甲製造業、銅器製造業和銀器製造業等,以軍用品製造為最精。據沈括《夢溪筆談》:“青唐羌善鍛甲,鐵色青黑,瑩徹可鑑毛髮,唃廝囉櫃藏之,相傳以為寶器,而製作的刀劍尤為精良。所製作的鐵甲號稱‘青唐甲’,它以麝皮為緉,旋之柔薄而韌,鎮戎軍有一鐵甲,去五十步,強弩射之不能入,嘗一矢貫扎乃是,中其鑽空,為鑽空而刮,鐵皆反捲,其堅如此。”由此可以想像,那種用冷鍛造法制作鎧甲的工藝水平之高,當時稱之為“青唐甲”,很有名氣。又載,宋代著名將領韓琦任陝西經略招討使時,就曾實驗過這“青唐甲”的堅固程度。
作為少數民族首領,唃廝囉在國弱鄰強的局勢下,能夠在湟水谷地創建一個與西夏相抗衡的地方政權,是值得留存於歷史長卷的。所以,他辭世後成為藏族傳説中的一個英雄人物而被載入《歷代藏族名人傳》。青唐政權以他的名字作為國名,稱“唃廝囉”政權。
青唐古城,成為西寧悠久歷史最有力的歷史見證。滄海桑田,千年嘆詠,經時光與歲月更迭,歷經世事萬千變化,昔日的雄偉風貌雖早已無存,但是,青唐古城遺址卻成為高原重鎮珍貴的歷史文物遺存。青唐政權的存在,對西夏是一種牽制,使它不能毫無顧忌地對北宋展開攻勢;而青唐聯宋,也使西夏不敢小覷唃廝囉,形成相互制約的政治局面。
據文獻記載,青唐先民大部分時間都是處在戰亂紛紛的狀態中,他們的生活並不十分安閒。宋治平二年(1065年),唃廝囉病死,1099年宋軍進入湟水流域,內患不斷的唃廝囉政權不攻自破,短短數月間,就分崩離析。
青唐城,以一座城的名稱存在,作為唃廝囉政權存在於歷史的座標,其歷史的縱深感和包容性,成為青海歷代文人情感裏的特殊鄉愁……透過這淡淡鄉愁,我彷彿看到河湟谷地的青稞熟了,聽到了土豆與大豆的低吟淺唱。千年以前,在青唐古城腹地,古老美麗的湟水河穿流而過。湟水河,是青海東部的重要河流,發源於海晏縣包乎圖。河湟谷地是青海最早開發農業的地區,也是卡約文化的發祥地,青唐古城就位於其中心地帶。從石器和青銅的廣泛使用,可以想像當時畜牧和狩獵的繁榮。
如今,古老的青唐城只剩下了一段殘垣,站在這裏,腳下是沒過足踝的悽悽荒草,古城頑強地穿越歷史時空,將千餘年悠悠的過往都濃縮在滿身的殘破中,供後人追憶緬懷。
在2019年末的黃昏裏,我輕輕觸摸碑上的“青唐城遺址”幾個字,掌心冰冷。我知道,你將温度留在了千年之前的青唐城。歷經千年之後,踟躕在你的腳下,靜靜感受黃昏慢慢降臨時的神秘,見證一座古城如何被黃昏温柔擁吻,在歲末最後一天的傍晚,隻身跑到可以感受“黃昏”這富有詩意的青唐古城,讓心靜下,讓身停下,讓思維也安靜下,細細品味黃昏所帶來的那份安詳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