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時期,1939年2月八路軍386旅的香城固伏擊戰,被稱為“平原殲敵第一役”。至今在史料上都記載是旅長陳賡和副旅長許世友指揮的。
其實不然。
這一仗是由386旅新任參謀長周希漢指揮的。
為什麼這一仗旅長、政委、副旅長都不指揮讓一個剛剛由作戰科長提升為參謀長的周希漢指揮呢?
其實是有原因的。
首先,這一仗的伏擊地點,是由周希漢和副旅長韓東山一起去考察、選定的。
其次,在戰鬥打響前,陳賡和政委王新亭臨時接到通知,要去八路軍前指開會,而兩位副旅長許世友、韓東山,一個剛到職,一個要調離,兩人都要求下到團裏去參戰。
這次香城固伏擊戰,採取的戰術是誘敵出洞——由668團一部攻打威縣,誘使日軍出城追擊,跑到香城固埋伏點,予以全殲。
在旅部會上,確定了去威縣佯攻的部隊規模和步驟後,陳賡問:“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許世友説:“我剛到前線,希望去熟悉部隊,先去新1團,保證紮好口袋的口子。”
韓東山也説:“我打完這一仗,就要去東進縱隊報到了。這是在386旅的最後一戰,我還是到我的老部隊去打。”
他的老部隊是補充團,韓東山曾是補充團團長。
陳賡答應了,對周希漢説:“我同王政委明日要去八路軍前指彙報工作,戰鬥打響前不一定趕得回來。你講講你的看法。”
“我有什麼好講的?”周希漢説,“你們一定要在戰鬥打響前趕回來。旅部總不能沒人指揮吧。”
“一定趕回來?”陳賡説,“你這個同志講點階級感情好不好?好幾百裏遠呢。旅部怎麼沒人指揮?你這個參謀長是幹什麼的?戰場是你選的,作戰方案是你定的,你還要什麼?”
周希漢還要分辯,許世友説:“你這周希漢搞什麼名堂?當了參謀長倒扭捏起來?怕老韓咱兩個不聽你的?在紅9軍的時候,你當科長也指揮過我們嘛,‘25師到這裏’、‘到那裏’,哪次我沒聽你調遣?”
周希漢在紅9軍當作戰科長時,許世友就是下面的紅25師師長。陳賡又是許世友當團長時的師長。説來説去,大家都是老熟人。
王新亭説:“還不光是打仗啊,我和旅長不在,你這個參謀長,要開戰前動員大會,還要開歡迎許副旅長到任的會。”
第二天,陳賡和王新亭走了,撂下668團和新1團、補充團三個由周希漢指揮這一場伏擊戰。
2月10日凌晨,周希漢一聲令下,韋傑為團長的688團一部開始襲擊威縣縣城,又是吹號,又是打炮,“殺啊”、“衝啊”的喊聲像潮水一般,雲梯靠上了城牆,聲勢不小。城裏的日軍第四十聯隊補充大隊和安田加強步兵中隊緊急登城迎戰。哪知八路軍一觸即潰,雲梯也不要了,一溜煙往城南退去。
日軍連日來在周圍村莊“掃蕩”,尋找八路軍主力,撲了大空,沒想到八路軍竟敢跑到縣城底下來搗亂。於是,日軍大隊長率領安田中隊和一個小隊共200多人,乘8輛卡車,拖着迫擊炮和山炮,打開城門就追。八路軍且戰且走。下午兩點左右,他們佔據一個有利地形,用密集火力向日軍車隊射擊。日軍猝不及防,大隊長負傷,翻譯和嚮導也被擊斃。日軍立即下車還擊。八路軍又飛似的撤走了。
日軍大隊長被打傷,徹底被激怒了。於是,安田中隊長接替大隊長指揮着日軍,不顧一切地緊追不捨,攆着八路軍不放,結果尾隨他們衝進了386旅的伏擊陣地。
周希漢正在旅指揮所,發現日軍徹底進了包圍圈後,下令:“打!”
688團團長韋傑久經沙揚,把敵人放得很近才開火。安田中隊長並不慌張,從容地跳下車組織日軍衝鋒,下令兩個小隊從左翼佔領莊頭村,再向南迂迴。可是,他們剛接近莊頭村村口,就被八路軍一頓手榴彈和步槍子彈打了回來。安田這才意識到中了埋伏,立即下令撤退。
日軍爬上汽車,奪路而逃。
日軍的動作如此迅速,為周希漢始料不及。正在這時,新1團的陣地上槍響了。日軍衝進沙河故道,陷進沙窩,熄了火。日軍紛紛跳下汽車,調整好隊形,向新1團發起衝鋒。但是,第一次衝鋒就被打回去了。
周希漢要通新1團的電話,對團長丁思林説:“你們打得好!上去的是哪個營?許副旅長在什麼位置?”
“是2營。是許副旅長帶着2營上去了。”
“胡鬧!趕快派人把他拖下來,不許讓他離開指揮所!老丁,你那裏是敵人唯一生路,天黑以前他們一定會向你拼命進攻。你要做好艱苦作戰的思想準備。”
“明白!”
丁團長派人去告訴許世友説:“周參謀長有事要同副旅長通電話。”
許世友一回來,發現受騙,結果,被幾個精壯的小夥子死死看住在指揮所。丁思林説:“副旅長你在團部指揮!”自己帶人上去了。
許世友只好替他在團指揮所指揮。
日軍果然對新1團發起了進攻,一次比一次猛,但是連着四次都沒衝開新1團的防線,反而在背後東、南、西三個方向受到386旅的進攻。安田眼睛紅了,下令向新1團陣地發射毒氣彈。
新1團不少人中毒。在周希漢的安排下,倒下的人被抬下去,新上來的部隊立即採取了防範措施,用水弄濕毛巾捂住鼻子和嘴。戰士們儘管眼淚止不住往外冒,還是把日軍的衝鋒打了回去。
安田無計可施,下令發出一串串紅色信號彈,然後組織日軍端着刺刀向新1團陣地衝鋒。守在陣地上的是688團6連。戰士們子彈打光了,也不知日軍的紅色信號彈是求援信號,見日軍衝上來,以為是拼刺刀的信號,説:“老子不用你發信號,早就沒槍子了!”一起跳起,衝向敵人。日軍地形不利,體力不支,還有心虛,幾分鐘就支撐不住,又退回坡下。
天快黃昏了,周希漢準備發出全線出擊的命令,忽然有人叫道:
“旅長回來了!”
周希漢回頭一看,正是陳賡和王新亭。陳賡説:“周希漢,你搞的不錯嘛!”
周希漢説:“旅長你回來了,總攻擊的命令還是你下吧。”
陳賡笑着説:“脱褲子放屁,我下,還不是下給你?”接過望遠鏡望了望,一揮手,“幹!”
結果,安田加強步兵中隊和補充大隊的一個小隊日軍全部被殲滅。半夜時分,騎兵連一個排打掃戰場,在小沙包後發現了幾個負傷的日軍,其中一個日軍見被八路軍發現,怪叫一聲就舉刀撲向八路軍,被排長揮起馬刀,一個劈殺掀翻在地,當場斃命。其餘的日軍沒再反抗當了俘虜。據俘虜供認,被劈死的,正是安田。
日軍並非無一人漏網。有一個日兵幸運地跑出了包圍圈,第二天清晨在葛村碰見兩個撿糞的農民,硬是被兩個農民用糞叉活活叉死。
戰後,陳賡説:“周希漢指揮打仗,和我指揮差不多,沒啥區別。”以後,一打仗,他就交給周希漢去指揮,自己噹噹軍師,在背後站站台而已。
幾十年之後,在授銜時,許世友見到陳賡,開玩笑説:“抗戰時,日軍總是説陳旅長從不打敗仗。依我看,多數仗是周希漢指揮的。”
陳賡哈哈大笑:“老許呀,香城固一戰,周希漢第一次獨立指揮,你,一個上將,韋傑,一箇中將,還有韓東山,一個少將,一起聽命於他,仗打得那麼好,老蔣都發電報嘉獎,你説,我對他指揮還有什麼不能放手呢?我沒那麼保守嘛!”
周希漢被授予中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