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岳飛的光芒太過閃耀,與他同時代的抗金名將,自然就不怎麼顯眼了。事實上,要想阻止氣焰熏天的金國大軍,僅靠岳飛一人是遠遠不夠的。在另外一個戰略方向上,吳玠同樣頂住了金兀朮的攻勢。
與江淮前線相比,川陝地區的戰爭一直不怎麼引人注目。但從後來蒙古滅宋的進程來看,如果金軍能夠像元軍那樣奪取四川,從而繞過長江防線,側擊江南,那麼南宋還能否延續這麼長時間,恐怕就是個未知數了。
另一方面,四川本身也是非常富裕的地方,對劫掠成性的金軍有着極強的吸引力。公元1130年,中原地區暫時停戰後,金軍把目光轉向了四川。
9月,47萬之眾的宋軍在富平被金軍擊敗,關陝地區淪陷。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忠州防禦史吳玠率軍抵達和尚原,準備在此迎戰金國大軍。和尚原是秦嶺當中的一處山口,在寶雞市的南方20公里處,扼守着通往四川的要道。
吳玠手下只有數千人馬,都是富平之戰中僥倖生還的散兵,也沒有多少騎兵。因此吳玠命令在和尚原當面紮下營壘,準備固守。有人建議退往漢中,他斬釘截鐵地説:“我保此,敵決不敢越我而進!”。
1131年5月,金將沒立率軍前來攻打。由於和尚原道路狹窄,金軍的騎兵優勢發揮不出來。吳玠親自上陣,斬殺一名金將,大大鼓舞了全軍的士氣。戰至午後,宋軍的生力軍投入戰鬥,沒立搶先逃跑,金軍大敗而回。
於是,金兀朮親自領兵十餘萬,決心拿下和尚原,打開入蜀通道。10月,金兀朮以寶雞為大營,築起連天的營寨,準備依仗絕對的兵力優勢,把和尚原這顆硬核桃給砸開。
吳玠一邊鼓舞兵將們的士氣,一邊計劃用全新的戰術來對付金軍。什麼新戰術?迭射術,就是把弓弩手分成三隊,一隊射擊、一隊後退、一隊裝矢,三隊輪流放箭,使箭雨連綿不斷。
這種戰術聽起來有點耳熟吧,明朝大將沐英發明的“三段擊”,其實和迭射術是一樣的,只是把弩改成了火槍而已。這是熱兵器早期最主要的射擊戰術之一,在歐洲和日本都曾大放異彩。吳玠領先他們至少兩、三百年。
10月,金兀朮發動進攻。部將建議他從山路繞行,迂迴到宋軍背後。金兀朮則狂妄地認為,吳玠兵少,只要自己的大軍一湧而上,躺着都能贏,幹嗎還要費那個功夫。
眼看着漫長遍野的金軍撲過來,吳玠下令三隊弓弩手依次放箭,“連發不絕,繁如雨注”。原先射一次箭的時間,現在卻射出了三次箭,殺傷效率大幅提高。
可能有人會問,既然射箭的總人數不變,分一次和分三次有多大的區別?要知道,古代戰爭上的攻守雙方都是人挨人、人擠人,兵力密度非常大。一次射出的箭再多,也不一定能殺傷太多的人,因為戰陣前面的人會把箭都擋住。所以古書裏經常有把人射成刺蝟的説法。
分三次射箭,前面中箭的人倒下,露出後面的人,正好下一波箭射過來,形成了連續殺傷,效果倍增。至於被某些人推崇的拋射,對於全身鐵甲、又處在高速移動中的步兵來説,其實威力並不顯著。殺傷他們,還是要靠威力更大的平射。
宋軍向來以強弩而著稱,有的弩甚至可以射穿金軍的盾牌。吳玠又把營壘扎得非常周全,道路和山丘上都有營寨,既可以相互照應,還能居高臨下地射箭,殺得金軍屍橫遍野。
金軍在狹窄通道上衝擊宋軍的堅固營壘,此場景不由得讓人想起街亭之戰。諸葛亮和王平都主張當道結寨,以阻止魏軍騎兵。從和尚原的戰況來看,這種戰法確實是可行的。
金兀朮發現宋軍防守嚴密,箭雨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再攻下去除了徒增傷亡外毫無作用,只能鳴金收兵。金兀朮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和尚原,竟然生生攔下了自己十萬大軍的腳步。
僅僅守住和尚原,可不是吳玠的目標。他派出諸將,由山間小道繞到金軍的後方,頻頻襲擊糧道,使金軍陷入了缺糧的困境。金兀朮終於喪失了信心,下令撤兵。
沒想到,吳玠料到金軍會從神坌溝撤退,他帶三千弓弩手埋伏在神坌溝兩側高地上。等夜黑時,突然殺出,連破十幾座營帳,殺死金軍無數,連金兀朮都中了兩箭。只可惜這兩箭都沒要了他的命,卻也逼得其“剃其鬚髯而去”,頗有曹操當年棄袍割須的風範。
和尚原之戰到此結束,吳玠率領的數千宋軍,擊敗金兀朮十萬大軍。僅俘獲的金軍頭目便有300多人,甲士800多人,繳獲兵器盔甲數以萬計。這是一次極其輝煌的勝利,川陝宋軍士氣大振,也得到了喘息之際,準備迎接下一次大戰。
【參考文獻:《宋史》、《中國歷史百科全書·軍事卷》、《中國將帥全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