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俑
01
自從太平軍從廣西打到長沙,洪秀全之妹洪宣嬌也當了元帥,經常騎着高頭大馬,率領太平軍之女兵出征。
她們穿着五彩衣,看起來很怪,清軍見了,竟像膽小鬼見了鬼。
其實看起來威風凜凜,卻根本不能衝鋒陷陣,包括洪宣嬌在內,能打的一個也沒有。
(此説存疑,也許與《洪楊軼聞》作者的立場有關)
真正能打的女子,在湘軍。
湘軍名將李孟羣,有個妹妹叫李素貞,知書,工騎射,熟讀孫吳兵法,天文地理,甚至算卦占卜,無所不通,連父兄都嘖嘖稱奇。
咸豐四年,時為九江知府的李孟羣,奉湖北巡撫胡林翼之命,督師討伐太平軍。
出發時,李孟羣把妹妹也帶上了,希望她到軍中出出主意。
隨哥哥來到前線,李素貞累建奇勳,殺敵逾萬。
後來,李孟羣失利,被太平軍重重包圍,其他將士想盡了辦法,都不能突破重圍救援。
李素貞怒馬獨出,於槍林彈雨中突圍而入,斬殺太平軍數十人,保護哥哥全身而歸。
衣服和鎧甲像是在血缸裏染過,太平軍眼睜睜看着她風一般來了又去,驚為天神。
再後來,胡林翼攻漢陽,城堅不能下,李素貞與哥哥一起夜襲,孤軍深入的他們中了埋伏,李素貞血戰而死。
消息報到軍中,舉軍皆哭。
沒多久,李孟羣也戰死了。
02
同治元年,英王陳玉成上了叛徒苗沛霖的當,中計被擒,押往勝保大營。
陳玉成昂然而入,勝保問,成天豫(陳玉成曾被封為“成天豫”)為何不跪?
陳玉成回答説,我是英王,不是什麼成天豫,跪什麼跪?你本是我手下敗將,何必在這裏裝逼?
勝保説,那你為毛被我所擒?
陳玉成説:“這是我自投羅網,哪裏是你的本事?我今天死,苗賊明天亡!還記得合肥官亭那一戰嗎,你那兩萬騎兵,戰後還有一個嗎?”
勝保無言以對,令人擺酒食,勸陳玉成投降,陳玉成説,大丈夫死則死矣,何必那麼多廢話!
陳玉成犧牲時,年僅二十六歲。
陳玉成雙眼下有黑點,看起來像是四隻眼,軍中叫他“四眼狗”。
陳玉成驍勇善戰,極富謀略。
十四歲參加起義軍,熟讀歷代兵史;
十九歲獨當一面;
二十四歲封王,曾與曾國藩相持數年,曾國藩非常怕他。
陳玉成犧牲後,忠王李秀成説了四個字:吾無助矣。
03
太平軍攻陷杭州時,有個候補太守,身穿短衣,腳穿一雙破鞋。
被抓時,太平軍問他是幹什麼的,他説他是做飯的。
太平軍説,很好,你就給我們做飯。
太守本為紈絝子弟,哪裏會做飯,便暗中叫一個老頭代勞。
後來,清軍收復杭州,官吏大多逃了,只抓到這個“做飯太守”。
太守正式上任後,為了回報老頭,便叫他看門,可是老頭不識字,太守就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機靈的小僮,代他處理文書...
好處,獨歸老頭。
無獨有偶,當時有個觀察使,躲到大堂的匾額上,太平軍來時,嚇得渾身發抖,從上面掉了下來。
太平軍問他是幹啥的,他回答説是種菜的,對方説,那麼好吧,你就給我們種菜。
後來人們叫他“種菜觀察”。
04
張元,今陝西華陰人,雖才華出眾,卻屢試不第(也有説殿試時被黜落),自視若繼續呆在北宋,恐怕一輩子也沒出息,便叛宋投夏。
在西夏,張元得到重用,還擔任了軍師、國相,成了北宋心腹大患。
同治元年,類似的事情又發生了。
只不過這一次不被重視的不是人,而是...
同治元年二月,上海中外諸軍攻克太平軍七個堡壘,繳獲蘇州儒生王畹上忠王(李秀成)書。
這份上忠王書,主要寫的是攻取上海之策,薛覲堂中丞閲後大吃一驚,上疏報告朝廷,朝廷令江南立即加強警備。
幸虧太平軍沒有按計行事,不然別説上海,恐怕整個北方,都落入了太平軍之手。
那麼,儒生王畹的這份上書,到底有多可怕呢?
話説這個王畹,之前也是想為朝廷出力,很想見一見一個名叫吳曉帆的觀察使,給官軍如何收拾太平軍出出主意,沒想到人家尿都不尿他.
王畹一氣之下便學了北宋的張元,投了太平軍,向太平軍上了這封建議信。
王畹的上書,洋洋灑灑數千言,主要是勸太平軍與洋人媾和,藉助洋人的勢力“圖中原”,並提出具體的行動步驟,“其慮甚周,其計甚毒”,“故在上海者閲之,無不髮指,無不失色”。
更讓人不解的是,李秀成求賢若渴,卻獨遺國士王畹。
還有,留美讀大學第一人,有“中國留學生之父”之稱的容閎,留美回國後去見洪秀全,獻外交、購船二策,洪秀全也不採納。
“得士者昌,失士者亡。”
果不其然啊!
05
浙江亂後有多慘?
太平軍攻佔浙江後,左宗棠轉戰數年才收復,百姓流離失所,死於戰火,死於飢寒和疾病的,不知凡幾。
戰後之慘狀,全省之凋敝,流亡之困厄,即使是鐵人,見了也會流淚。
當時有個小文人,寫了《聞見篇》四章,可與杜甫的《哀江頭》媲美。
06
咸豐庚申年(1860年),清軍南大營失守,太平軍東下,連破蘇州、杭州、松江、太倉等郡縣,勢如破竹,蘇浙地區幾乎全部淪陷。
從地理上來説,上海是塊寶地,既能駐重兵、指揮方便,又富商雲集、錢糧充足,若能佔領,即可統帥全局。
所以,上海既是兵家必爭之地,又是江浙的命根子。
當太平軍抵達上海外圍,曾國藩的援軍剛剛出發,若太平軍全力進攻,上海肯定保不住。
可它始終未丟,全仗一個叫李紹熙的人。
李紹熙,廣東梅縣人,金田起義時,他本為“會匪”頭目,不久投降了清軍,賞六品銜,效力軍前,後加都司銜,派他守位於江蘇的東壩。
可是沒多久,東壩就被太平軍佔了,李紹熙“復降於敵”。
太平軍佔據崑山後,李紹熙覺得在太平軍那裏,還是不如在清軍那裏有前途。
秘密地用信函的形式,告訴了清軍。
此後每當和清軍對陣,他都虛張聲勢,嘴裏吼得熱鬧,卻令手下空放槍炮,不傷清軍一根毛。
這種把戲玩了兩個月,終於被太平軍忠王李秀成所覺。
李秀成大怒,殺了李紹熙,下令全力進攻。
可為時已晚。
援救上海的清軍,已經開到,上海的城防也已加固,形勢陡然逆轉,上海化險為夷。
李紹熙暗降之事,如果早被察覺,上海肯定不保,江浙之患,恐怕未有窮期。
07
沈葆楨,晚清重要大臣,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林則徐女婿。
咸豐六年,沈葆楨以御史主管一郡政事,奉命守廣信(今江西上饒)。
楊輔清(太平軍後期名將)由吉安長驅直入,勢如破竹,“所過輒陷”。
面對洪水一般衝來的太平軍,沈葆楨唯一的選擇,是親自登上城牆,激勵軍民死守,確保廣信無恙,他受知大用,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沈葆楨能做到這點,夫人林氏(也就是林則徐女兒)發揮了重要作用。
每當太平軍全力攻城,廣信岌岌可危時,林夫人就把內署的金、帛拿出來,犒勞守城將士。
她還列巨鍋於大堂,親自燒火做飯,確保守城的將士們有吃有喝。
當時,沈葆楨的幕僚已星散,他一個人顧東顧不了西,林夫人主動承擔了督促士兵守城、供應軍火糧草等後勤工作,聲討、曉喻太平軍的文書,公文的批閲等等,基本上也是她承包了。
士民感慨地説,也只有林則徐這樣的父親,才能生出如此智勇雙全的女兒。
08
胡林翼,湘軍重要首領,歷任安順、鎮遠、黎平知府及貴東道,咸豐四年遷四川按察使,次年調湖北按察使,升湖北布政使、署巡撫,與曾國藩、李鴻章、彭玉麟並稱為晚清“中興四大名臣”。
據史料記載,胡林翼是在武昌咯血而死的。
合肥人劉某,曾在胡林翼麾下為戈什哈(高級官員的侍從護衞),目睹了胡林翼咯血而死的過程。
據劉某説,1861年8月,清軍圍安慶的時候,胡林翼前往視察,策馬龍山察看形勢,高興地説:“此處俯視安慶,如在釜底,賊雖強,不足平也。”
在山上察看完地形,胡林翼騎馬來到江邊,忽然看到兩艘洋船鼓輪西上,快如奔馬,疾如飄風,頓時變色不語,勒馬回營。
走着走着,他突然口吐鮮血,差點掉下馬來。
之前他就有病,此後病情陡然加重,不到數月,便病逝軍中。
太平軍那麼厲害,他都不怕,對於消滅太平軍,顯得信心滿滿,胸有成竹。
然而,當他看到兩艘跑得飛快的西洋船,深感於洋人才是大清的心腹大患,以至於急火攻心,導致病情加重,不治身亡。
想當初,有“救時宰相”之稱的閻敬銘在胡林翼幕府時,每當與胡論及洋務,胡不是搖手,就是閉目,悶悶不樂,良久才説,這不是咱們所能左右的。
那時候他就意識到,最可怕的不是“長毛”,而是洋人。
光緒二十六年,庚子國難,八國聯軍侵佔北京,使中國陷入空前災難,險遭瓜分,印證了胡林翼之遠慮。
09
宋氏,陝西延安人,男人是個大老粗,又蠢又笨,家貧不能養母,全靠宋氏給一個富商當保姆,掙錢養家餬口。
宋氏天生麗質,不施粉黛,不穿時裝,一雙天足,人們叫她“半截美人”,又叫她“大腳仙”。
那個富商是個鹽商,花大價錢僱她為保姆,用其乳汁餵養的孩子,又胖又白,加上她善於揣摩主人心意,所以深受主人喜愛。
後來主婦吃醋,趕走了她,誰知她一走,孩子就哭個不停,怎麼哄也哄不好,只好又叫她回來,所以主人給她的報酬,是一般保姆的兩倍。
咸豐三年,太平軍佔了南京,揚州震恐,是戰是降,官員們拿不定主意。
宋氏悄悄對主人説,無論是戰是降,皆非善策,揚州俗奢,必遭災,咱們應該早作打算。
可是來不及了,很快揚州城陷,宋氏正想帶着婆婆遠徙,一個太平軍頭目突然闖入她家,把她丈夫和婆婆都殺了,擁她上馬。
頭目把她帶到一間大屋,宋氏含笑“甘語媚之”,問對方“在天朝為何官”,回答説是佔天侯。
宋氏還是有些見識的,我的天啦,你位已列爵了,卻還那麼不解風情,長夜漫漫,杯酒相樂,那才有趣,大白天干這個,將士們不笑話才怪!
頭目大喜,命人擺筵張樂。
月亮出來時,宋氏豔妝而出,開始了她的表演,歌聲優美動人,韻可銷魂蕩魄,喝酒的將士們聽得如痴如醉。
忽然,她看到了士兵們手中的兵器,頓時雙手打顫,兩腿發抖,頭目醉意朦朧地問她,親,你怕啥子呢?
宋氏戰戰兢兢地説,小女子是小家女,沒見過世面,如今見了兵革,能不怕嘛。
頭目立即叫人把兵器拿走,宋氏這才轉懼為喜,抱住頭目對他耳語:“你手下這些將士,個個瞪着大眼看着我們,等下你我共赴陽台(“共赴陽台”是個典故,意為雲雨之歡),他們要是把牆壁弄個洞洞偷看,豈不是要讓咱們大掃興?”
頭目立即令手下退避三舍,不叫他們不準進來。
不一會兒,頭目就睡着了,發出鼾聲,宋氏以為他是裝的,故意浪言浪語試探,對方卻無反應。
確信頭目睡着後,宋氏頓時柳眉倒豎,滿臉殺氣,急忙找來剪刀,在鞋底上磨了三四下,縱身跳上卧榻,騎在頭目身上,對準喉嚨就戳。
頭目痛醒了,怒視着宋氏,欲奮起,無奈被壓着,起不來。
沒多久,頭目就被宋氏戳得斷了氣。
幹完已是四更時分,她輕手輕腳地洗了手,悄悄打開門,整衣而出,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後來,太平軍畫了她的像,按圖追捕,卻始終沒有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