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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剛剛結束不久,轉眼又是一年教師節。
過去,暑假,是教育機構的老師們最為忙碌的時候。而 2021 年,這個悄悄過去的暑假,大量教育行業人員被迫「閒下來」。
“雙減”後的第一個教師節教育行業,是一個勞動密集型行業,尤其在線教育行業。
以往,90% 的中小型教培機構人數規模在百人左右,幾乎沒有萬人級別的公司。但近年來,在線教育迅猛發展,為求快速擴張,員工人數也水漲船高。
根據公開報道,「雙減」之前,猿輔導員工已達五萬人,作業幫和學而思網校超三萬五千人,字節跳動旗下的大力教育員工數已突破一萬人。有行業人士預判,如行業發展態勢不變,新東方、好未來、猿輔導、作業幫等在線教育企業各家員工總數都會超過 5 萬人。
然而 7 月,「雙減」落地,裁員風暴隨之而來。面對不斷趨嚴的監管政策,行業巨頭也在「斷臂求生」,同時給出自己認為妥善的人力解決方案。然而裁員過程,爭議不斷。
作為行業老大哥,好未來順應大勢轉型,整體人數從 7 萬多人縮減到了 5 萬多人。據傳好未來將裁撤整體的網校業務,重點聚焦培優業務,希望把培優打造成符合監管政策的本地網課平台。同時,大力精簡線下規模,裁撤瀋陽、長春、重慶、鄭州等多個基地,爭取轉成線上小班。
另一邊,在線教育巨頭猿輔導又開始了新一輪裁員,主要針對 K12 ,裁員重災區是主講老師和班主任老師,產研人員也有涉及,據傳裁員總數大概小 1 萬人,人數縮減到了 3.7 萬人。根據還在猿輔導的員工説,「這段時間公司每日以 1000 人的速度遞減」。但猿輔導的裁員相對「人性化」,據不完全統計,猿輔導的「優化」會提前通知,同時按照標準給出賠償。
行業寒冬之下,沒有巨頭可以獨善其身。作業幫和高途也大幅度調整了部門建制,被調整的部門強制轉崗,不接受只能離開。據悉,目前作業幫人數縮減到了 2 萬人。而字節跳動旗下的大力教育裁員力度之大,甚至被傳聞一夜裁員 50%。但現金賠償給到了 N+2 ,當月的績效和下月的保險也沒少,年假和調休假都換了雙倍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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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減」對教育行業而言,猶如一場大地震,企業、人才、資本都不能倖免。因變化而產生的變化、因不確定而無法預見、因各種力量因素的複雜模糊且相互牽連,在政策、疫情、資本、市場影響交錯下,教育行業每個老師的心裏,一團亂麻。
教培行業地震後的眾生相被裁員的教育行業老師中,既有曾頭頂光環的主講老師,也有作為在線教育公司主要人力構成的輔導老師、銷售人員,還有撐起曾經這座大廈的眾多職能崗位人員,比如產品、運營、設計等。
五年主講老師,年薪 50 萬,被裁只是一瞬間
主講老師作為教育行業的「頂流」,屬於頭部崗位。而近一個月來,主講老師「不是在被裁員,就是在被裁員的路上」。當政策落定,本屬稀缺資源的主講老師也避無可避。
安妮,32 歲,新東方在線英語主講老師。安妮在北京讀的研究生,英語文學方向,彼時就在某培訓機構當助教。由於一直都很喜歡老師這個職業,也喜歡教小朋友英語,畢業之後就留在了培訓行業,從助教一直當到主講老師。這是她在教育行業的第五年,年薪最多一度能拿到 50 萬。「之前從沒有想過離開教培行業,現在逼不得已,只能離職。」
如今,她是兩歲孩子的媽媽。被裁員之後,一直處於待業狀態。為了照顧年幼的孩子,她還沒有找正式工作,只是做私教補課。仍然懷揣教育夢想的她,本想憑五年主講老師的資歷,當個高級家教。但最近教育部發布通知稱,不得以「家政服務」、「住家老師」身份違規開展學科培訓。於是安妮把私教也停了,怕被舉報。
之前她在教培機構工作的時候,還被家裏人催促到公立學校當老師。但當時她覺得在培訓機構的工作也算滋潤,沒有多想。如今,公立學校又暫時進不去,處境比較尷尬。曾經年薪過 50 萬的她,感嘆行業變化之快,卻沒有後悔過自己的職業抉擇,「還是想繼續在教育行業」。安妮認為自己畢竟出身新東方等老牌機構,優勢明顯,「總歸能找到出路」。
剛入職三個月的輔導老師,被裁感到釋然
在 2020 年高峯期,數據統計在線教育行業的輔導老師規模,已超 10 萬。
所謂的輔導老師,指的雙師模式下,負責維護班級羣、課後答疑、批改作業、續課續費等服務的老師,也常被稱之為班主任、課程規劃師。近兩年,各家萬人級別的招聘規模中對輔導老師的需求超過半數,其次佔比較多的是銷售崗和社羣運營類。可以説,輔導老師是被在線教育催熟的職業。
但輔導老師崗位流動率相對較高,每年的靜態流失率超過 50%,每月流失率在 3% - 5%。離職率高的背後,與職位屬性有關:一是該職位主要招聘二三線城市的應屆生,應屆生本身的流動率就較高;二是輔導老師崗位上班節奏和作息時間不規律,往往週末上班週中休,甚至輪班輔導、批改作業會延續到 24 點,同時輔導之外也伴隨着一定銷售性質的業績壓力,長期以往會勸退一波人才;三是輔導老師屬於近兩年的新興職業,目前的職業發展路徑和上升空間都還不完善。
而此次裁員,輔導老師也成為最先被裁撤的人員。小金,23 歲,北京人,上大學時候就在某培訓機構實習。今年剛畢業,後入職一家在線教育公司擔任輔導老師,主要面向 1 - 3 年級的學生。新工作,本有所期待。但入職培訓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使用公司後台,跟蹤各種文檔,整理家長名單。之後,每天爭分奪秒,挨個給家長打電話。「每天都會在電話裏面或者微信裏督促家長,讓孩子去上課,詢問試聽的感受等等。有時候會遇上家長不耐煩,在電話中直接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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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 8 月,距離他入職僅僅只有三個月的時間,公司突然解散部門,小金有種不知所以的釋然。「終於不再需要再給家長打電話了,不用害怕自己沒有學生續報了,不用加班到 12 點處理工作了。」
離職之後,小金一直在找工作。7 天時間之內,他面試了 4 家,分別是餓了麼、美團充電寶地推、美團優選和一家房產租賃平台。儘管他做了很多準備,但屢屢被拒,原因多是過往經歷與行業不匹配。小金表示,「很多人不求能接住上一份工作的薪資,只想很快找到一份延續職業規劃的工作,但難度也很大。」
產品、運營、設計,我們算老師嗎?
過去,教培行業以地面機構傳統運作方式為主,但疫情後很多機構被迫生長出在線化能力或加快在線業務的投入建設,由此便催生了在線產品、技術、運營、設計等崗位的需求。大量人才,隨之湧入。對此類崗位從業者來説,雖然也身在教育行業,被尊稱一句「老師」,但當下,多半高不成、低不就。
曾供職於猿輔導的運營小王一直在疑惑,找一份合適的工作怎麼這麼難?他已經失業 20 天,一直都在投簡歷面試,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小王本認為,教育運營能轉行的崗位很多,大部分都可以快速上手,但普遍底薪都不高,也和原來工作沒有任何交集。她也想過轉行做中後台崗位,比如行政或者領導助理,「想穩定一點」,但被告知要應酬,也沒有辦法接受。
曾供職於某在線英語小班課機構的視覺設計師小陳也表示,找工作很難。他海投了不少家公司,基本都是已讀不回。他已不敢奢望大廠,只希望找一個能匹配原來薪資的崗位,過渡工作。目前小陳已經拿到兩家小公司的 offer,一家外賣公司、一家供應鏈金融公司,但是薪資有一定幅度降低,「感覺也不是很正規」,暫時沒有考慮。
曾供職於某教育機構的產品經理莉莉表示,自己離開教育行業與「雙減」有關係,但主要還是跟職業規劃相關。她表示工作不難找,但要找個有良好發展前景的行業卻並不容易。她不能接受工資低於原先水平,也不會再考慮教育行業。
莉莉説她手頭已經有了好幾個 offer,但薪酬跟原來的沒法比,所以基本都拒了。「我自己也知道過去在線教育行業工資開得高,高到離譜。」一個 94 年碩士畢業的產品經理,薪資就已經是 3 - 4 萬。莉莉接着説,「但這麼大的心理落差,短時間內很難消化。」
此外,相對上述崗位,在線教育行業裏的技術開發以及後端的財務、人力資源受行業影響相對較小,即使被裁員,後續求職,也較為順利。
或去或留,心安即是歸處未知才是最大的風險。在「雙減」政策落地後,最大的不確定性風險已被消除,教培行業剩下的便是一系列連鎖反應中的變與不變。而對每個教培行業從業者來説,便是在變與不變中選擇或去或留。
當下,K12 學科培訓賽道雖被重壓,但一系列如素質教育、職業教育、智能硬件、校內外託管、家庭教育等賽道崛起。如果對教育行業有信心的小夥伴,也可以先考慮換賽道發展,只要符合監管政策,長期來看,仍有機會。舉例來説,有不少被裁員的 K12 教育公司公關,離職後去了素質教育領域的創業公司做公關,比如少兒編程、體育培訓等。這些公司很多剛起步、發展勢頭好,正缺少公關人才。
除了仍然留在教育行業,考公務員、進學校也不失為一種好選擇。針對學科類校外培訓機構員工再就業問題 ,一線城市都在針對性地開放編制,給教培從業者一個「上岸」的機會。比如,北京在 8 月份額外開放編制內教師崗位 366 個。雖然綜合考慮到應聘難度和薪資待遇等因素,這一選擇並非使用大多數。但是對於很多經濟壓力不大的小夥伴,在經歷教培行業大地震後,編制內的工作,成為優選。
另外,一位轉型成功的數學老師在脈脈上分享了跨行業的成功轉型經驗。他建議,如果對專業、薪酬要求不大,完全可以考慮傳統行業,比如房地產、廣告業、建築業。崗位,則可以選擇市場、銷售、運營。
教育行業政策具有明顯的週期性,一個產業的興衰又取決於是否有人才的集聚。在教培產業興起的早期階段,從業者的整體素質相對不高,行業通過國家政策、產業紅利順勢發展起來。而今,監管趨嚴,意味着過熱的賽道終將回歸產業發展原有的規律。教育行業仍期待着,優秀的人才繼續投身其中,以推動行業真正的升級週期到來。
而或去或留,曾經在教育行業裏發光發熱的老師們,聚是一團火,散是滿天星,心安,即是歸處。
*(文中出現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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