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隨着《清平樂》的播出,劇中公主趙徽柔與內侍梁懷吉的不倫之戀着實引人關注。《清平樂》改編自小説《孤城閉》,講述的是福康公主趙徽柔和小太監梁懷吉之間不為世人理解的愛情故事。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這本書的影響太大了,導致很多人認為,歷史上福康公主愛上了內侍梁懷吉。其實這是作者為了寫小説而有意的誤讀,進而影響了讀者的認知。

這個誤讀出自司馬光的《涑水記聞》,在卷八記載,

"梁懷吉等給事公主閣內,公主愛之。"

這裏公主"愛"的人,是梁懷吉等數人,不是一個人。當時在公主府做事的有多人,按照宋制,公主出嫁後晉封為某國公主,福康公主在出嫁時,進位兗國公主,掌管公主家事務的內侍官有宅都監一人、管勾公主宅事一人、勾當公主宅事數人、公主宅入位祗應等。具體到兗國公主府,史料上可見的有都監梁全一、入位祗候梁懷吉、乳母韓氏等。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這裏提到的"愛"是主人對下屬的器重,而非男女之愛。在整個《宋史》,檢索"愛"字,會出現很多,如"太祖愛之(真宗),育於宮中。"這是長輩之愛;胡銓"臣嘗深愛遷之言律於兵械為尤重。"這裏的愛是喜歡司馬遷,是粉絲對偶像的愛;"彬以為類己,特鍾愛焉。"這裏的愛指器重。"(杜)重威愛其淳謹。"這裏的愛指賞識。

此外,歷史上的梁懷吉只是一個無才的小太監罷了,並沒有什麼才華,只是一個和公主年齡相彷彿的內侍,作為金枝玉葉的公主,沒有喜歡他的理由。

那麼造成兗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是什麼呢?

1.仁宗趙禎的愛女

據《宋代公主生活考略》一文統計,宋朝公主平均壽命是17.2歲,遠遠低於宋朝的社會平均壽命56.7歲。除了早夭之外,婚姻不幸導致過早離世,也拉低了公主的平均壽命。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仁宗趙禎生了13個女兒,其中9個夭折了。福康公主,母親是苗賢妃,作為仁宗趙禎的庶出長女,非常受趙禎的喜愛,寶元二年(1039),封福康公主(皇帝的女兒,出生後取一個非常美的名字,稱某某公主),出嫁前封為兗國公主(宋制,出嫁時封某國公主),史載,福康公主"幼警慧,性純孝"。有一次仁宗生病了,公主在牀邊細心照顧,而且光着腳向上天祈禱,要求代替父親生病。

通過冊封兗國公主這件事,反映出仁宗寵對大女兒的偏愛。

嘉佑二年(1057)七月,福康公主出嫁前,按照慣例進為兗國公主,仁宗下旨令有關部門籌備冊封的禮儀。按照宋前期的做法,出嫁的公主受封,發一道旨意就可以了,不舉行冊封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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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翰林學士胡宿給仁宗提意見,認為仁宗的舉動不合規矩,他説:"祖宗以來,公主、長公主(皇帝的姐妹稱長公主)都沒有這麼辦過,陛下即位以來,曾進封楚國、魏國二大長公主(皇帝的姑姑稱大長公主),亦不曾行禮。今施於兗國公主,逾越了規矩。"仁宗沒有聽。冊封儀式如期舉行,頒發的冊印如貴妃一樣,印文是"兗國公主之印",遂為定製。

2.仁宗為啥要把愛女嫁給"樸陋"的李瑋?

根本原因是愧疚心理作祟,和政治原因、門第無關。

據《宋史·公主傳》載:

"帝念章懿太后不及享天下養,故擇其兄子李瑋使尚主。"

仁宗的生母李宸妃,原是章獻太后劉娥的侍女,因為得到真宗的寵幸懷孕,仁宗出生後,章獻太后將其據為己有。仁宗直到章獻太后去世後才知道生母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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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因為沒有在母親生前盡孝,所以懷有深深的愧疚。他把這種愧疚回報給了母親的親人身上,如舅舅李用和,最初只是一個從九品的三班奉職,仁宗安葬母親後,屢次提拔舅舅的職位,一直做到了從二品的建武軍節度使、殿前副都指揮使。退休後為彰信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

仁宗的大表哥李璋也受到重用,多次差遣地方,累官至武勝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

二表哥李瑋,仁宗的表達方式就是將長女福康公主嫁給他,招他做了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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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福康公主才10歲。

仁宗的做法非常自私,他只考慮到自己如何報答生母家族,卻完全沒有顧及女兒的感受。

3.婚後的不幸

嘉佑二年(1057年),七月,20歲的福康公主晉封為兗國公主,八月,兗國公主嫁給了李瑋,開始了糟糕的婚姻生活。

首先是夫妻不和。

從兗國公主來説,對父親選的這個表叔駙馬是不滿意的,因為駙馬容貌醜陋,而且不修邊幅,邋里邋遢,史載他"樸陋",對這樣一個既醜還不修邊幅的夫君,放在任何一個年輕的女孩身上都不會滿意,因此公主常常將他當做下人看待。

從李瑋來看,對這段婚姻充滿了怨言,但是他不敢明面上反抗,而是採取了冷暴力,史載他"奉主亡狀,"也就是説他不像駙馬的樣子,不履行駙馬的責任與義務。對此王安石的《熙寧奏對日錄》有記載: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大意是説,公主生病了,李瑋不僅不聞不問,甚至阻攔公主吃飯穿衣看病。公主的衣服、被子生了蝨子,冬天自己生火取暖,把面部都燒傷了。可見李瑋並不像史書上説的那麼老實本分。

其次婆媳關係也難處。

自古婆媳難處,兗國公主和李瑋的母親也不例外,二人互相看不對眼,嘉佑五年(1060)即公主婚後的第三年,因為和婆婆發生衝突,深夜逃出婆家,敲開皇宮的大門,去找皇帝老爹訴苦。公主受到諫官指責,公主府的內侍被貶黜,公主因為這件事受到刺激,時常處於瘋癲狀態。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關於這件事的發生的原因,史料的記載有矛盾之處,《宋史》記載,"所生母又忤主意,主入訴禁中。"按此説法,錯在李瑋的母親;

司馬光的《涑水記聞》則説"公主嘗與懷吉等閒飲,楊氏窺之,公主怒,毆傷楊氏。"據司馬光的説法,公主打了婆婆。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青鑑相信前者的記述,因為公主是個孝順的孩子,史載"性純孝",而且她的諡號"莊孝",可見其人品是得到公認的,孝順的人怎麼可能打了婆婆呢?如果公主打了婆婆,在古代是大逆不道的行為,她怎麼有膽子去找仁宗哭訴?至於諫官説她驕縱,不過是衞道士的有色眼鏡罷了。

以上事實説明,兗國公主的婚姻是一場失敗的結合,她在33歲時鬱鬱而終。無獨有偶,仁宗的另一位女兒魯國公主的婚姻也非常不幸,史載這位公主非常節儉,嫁給了曹詩,駙馬曹詩是宋初的重要將領曹佺的兒子,公主經常受到駙馬的折磨,婚後八年因病去世,年僅24歲。

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公主的不幸婚姻?

《宋史·公主傳》中涉及公主婚後生活的並不多,通常都是簡單幾句,如果有哪位公主的記載較多,其婚後生活多半是不幸福的,如仁宗的兗國公主和魯國公主,英宗時期的魏、楚國大長公主(駙馬王詵)等人。

從婚姻不幸的公主的遭遇看,與駙馬的虐待,特別是精神折磨有關,駙馬為什麼選採取這種行為呢?要解釋清楚這個原因,要從宋代駙馬的待遇説起。

首先青鑑請大家看《駙馬都尉選尚後初任官職、歷任差遣官職和最高官職統計表》(此表引自劉佳偉的《宋朝駙馬都尉研究》一文,在此表示感謝):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從表中可知,宋代駙馬都尉的職和權,大致經歷了一個由有職有權到有職無權的變化,這種變化發生的分界點在仁宗時期。太祖、太宗時期,駙馬受到重用,能夠擔任差遣官,手中有權;從仁宗開始,駙馬雖然享受的待遇高,但是很少有人能夠做差遣官,意味着駙馬後政治上難以有大的作為,他們只有一個任務,好好的和公主過日子。

伴隨着這種變化,宋代的官宦世家一直不太歡迎與皇室成為親家,他們更熱衷於選擇在仕途上更有前途的進士。

考察宋代駙馬的家庭出身會發現,宋代的駙馬幾乎都不是嫡長子。因為在古代,嫡長子是繼承家族職位、財產的合法繼承人,也是家族最願意付出財力培養的人,駙馬家族不約而同地選擇了不讓長子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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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國公主的駙馬李瑋是李用和的次子,雖然相貌醜陋,卻是一個有才之人,蘇軾在《仇池筆記》説他,"才思敏妙,雅好吟詠,善作水墨竹、石,又善章草、飛白。"這樣的人被選為駙馬想必內心是拒絕的。特別是李瑋看到哥哥李璋和弟弟李珣在仕途上風生水起,政績出色,受到皇帝獎勵時,這種失落感會愈加的沉重。

李璋因為表現出色,"仁宗書'忠孝李璋'字並秘書賜之。宴近臣羣玉殿,酒半,命大盞二,飲韓琦及璋,如有所屬。"

同樣,弟弟李珣也因為在仕途上頗有政績,得到了皇帝"李珣忠孝"的賜字。

與兄弟的風光想比,作為駙馬的李瑋難免會受到刺激,倍感失落。他有意或無意會將失落與無奈遷怒到公主身上,導致了對公主的虐待,兗國公主的不幸則無法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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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宗時期的寶安公主(蜀國長公主)的遭遇和兗國公主非常像,神宗時以長公主的身份,下嫁王詵。王詵非常有才,和蘇軾等人是朋友,因為做了駙馬,政治上難有作為,於是將這種不滿落轉嫁到公主身上,王詵對公主的折磨很殘忍,"詵不矜細行,至與妾奸主旁,"明目張膽的在公主面前,和妾××××。蜀國長公主30歲時病亡。

可見,兗國公主"性至孝",蜀國長公主"賙(周)恤族黨,中外稱賢",她們的不幸婚姻,其主要因素在駙馬的冷暴力,有時是精神折磨,與公主本身的關係不大。

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具體到兗國公主來説,除了駙馬李瑋的主因外,仁宗的軟弱、台諫官員的摻和等多種因素使公主失去了脱離苦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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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是個能很好壓制本我慾望的人,例如,他本好色,曾一度寵幸尚、楊兩位美人無度,以至於累的生病,"楊、尚二美人益寵專夕,仁宗體為之弊,或累日不進食,"但是當有人勸諫時,他能虛心接受,加以改正,將二女送出了宮。這是一位有着極強角色意識的皇帝,對朝廷來説是一件幸運的事,對家庭親人來説則未必。

嘉佑七年,李璋意識到公主和李瑋不會幸福,上書請求二人離婚,仁宗準備接受,這時候,同知諫院司馬光跳出來極力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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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親情牌打下來,仁宗心軟了,兗國公主的離婚泡湯了。這年11月,仁宗恢復了李瑋的駙馬都尉身份,將二人再次湊合到了一起,最終釀成了公主早逝的悲劇。

縱觀福康公主的一生,重要的人生節點都少不了台諫官員的影子。冊封兗國公主時,台諫官員反對,婚後被婆婆欺負回宮後,受到台諫官員的指責,手下人被貶黜,要離婚吧,被台諫官員阻止。她怎麼也擺脱不了命運的枷鎖。

宋代,公主婚後生活不和諧的情況時有發生,除了性格的差異外,駙馬仕途上沒有發揮空間,將內心的苦悶轉嫁到公主身上,造成婚姻不和諧,這是一個不容忽視的主要原因。

《清平樂》:以福康公主為例,談一談看大宋公主婚姻不幸的原因

面對不幸的婚姻,公主多數的採取的態度是"忍",像兗國公主回宮向父皇哭訴,引起朝堂非議的沒在出現過。宋代公主的品行比唐代公主要高很多,縱覽整個宋代,沒有出現公主離婚、改嫁的事例,更乏出軌養面首的公主。正是她們的自我犧牲,成就了宋代公主的賢淑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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