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的秋天,在安徽省當塗縣馬家橋有幾個瓦房,一個清瘦的年青人站在大幅的作戰地圖前,他有時用筆劃,有時用手比劃着,有時用尺子量,最後他把目光盯向了官陡門,一個奇襲官陡門的作戰方案在腦海中形成,這個清瘦的年青人便是新四軍第2支隊副司令員粟裕。
自從韋崗伏擊戰後,粟裕一直帶領部隊積極打擊敵人,然而規模都不大,繳獲也非常有限,當時新四軍的主要武器裝備和彈藥都來自於繳獲,這嚴重限制了部隊的發展,所以粟裕一直苦苦思索,如何尋找戰機,發動一次較大規模的殲滅戰,狠狠打擊日寇,爭取更為主動的局面。
古語道:打蛇打七寸,打敵人也要打要害。但是在這一帶總體上來看還是敵強我弱,因此必須出其不意地打敵要害才行,於是粟裕反覆研究作戰地圖,他認為官陡門日偽大據點,是一個較好的攻擊目標。
當時的官陡門四面均是河溝交叉的水網地區,只有兩條可供進攻的路線,都要渡過好幾條深不可涉的河,並且必經敵青山、黃池兩據點,既難於偷渡,又有被截斷退路的危險。
此外,敵在宣(城)蕪(湖)鐵路沿線,每隔數里就有日偽軍駐守,戰鬥打響後,敵增援可以很快從西、南、北三面壓來,敵機出動就更快了。特別是官陡門據點本身防禦也極其嚴密,周圍設有三層鐵絲網和鹿寨等障礙物,鐵絲網內築有掩蔽的戰壕和地堡。
所有這些無疑會給我軍進攻造成很大困難。但古今中外的戰爭,用兵貴在出奇制勝,敵人以為最安全的地方,往往是奇襲容易得手之處,而且在這裏殲敵,不僅在軍事上給日軍以重挫,而且政治上能震動全局。後來又經過反覆偵察,於是在這裏殲敵的構想就基本形成了。經過仔細研究後,粟裕覺得有把握取勝,準備等張鼎丞回來後立即報告。
當時新四軍第2支隊的司令員是張鼎丞, 張鼎丞從皖南新四軍軍部回到了第2支隊司令部後,身為副司令的粟裕立即對張鼎丞彙報了奇襲官陡門的想法,張鼎丞問道:
“你準備如何打官陡門?”
“長途奔襲。”
“準備了多久?”
“考慮這個問題有三個月了,決心在這兒幹,還不足一個月。”
“好。”張鼎丞笑了。
“我向司令員詳細報告一下部署情況吧。”粟裕説。
“不必了,別忘了到時候有我一份工作就行。”
張鼎丞對粟裕的想法非常支持,因為粟裕進行了韋崗伏擊戰,後又進行了多次伏擊戰,充分展示了軍事才能,使第2支隊的發展蒸蒸日上。粟裕見張鼎丞司令如此信任自己,非常感動,他説:
“司令員坐鎮家裏,我帶部隊親自前往即可。”
得到張鼎丞司令員的支持後,粟裕和參謀們又修訂完善了的作戰方案,並不時拿着方案走到軍用地圖前沉思,以看看方案還有什麼疏漏與不當之處,當一切準備就緒後,粟裕帶領部隊開始行動。
1939年1月18日清晨,粟裕對參戰部隊作了簡短動員,部隊即輕裝出發,但是粟裕沒有説此行的目標,因為粟裕怕萬一有人掉隊或者被俘後泄露行蹤,這是他在浙南打游擊的經驗總結。他們先向北急行軍,等候黑夜到來時,突然轉向西疾行。每到一個渡口,都有預先安排好的船揖,供部隊使用。
就這樣,粟裕率部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渡丹陽湖。到西岸後,趁深夜翻堤埂,那裏又有事先準備好的船隻,大家乘船西進。一路上,粟裕要求部隊不準説話,不準提問,總之,嚴禁一切聲響,這更增添了神秘感與緊張氣氛。
在路上有幾名幹部幾次用眼睛看粟裕。想從粟裕眼神中找出點什麼信息來,但粟裕根本不予理睬,他們只得無可奈何地默默地快速行進,第二天凌晨,部隊來到了距官陡門80裏的預定隱蔽集結地,粟裕命令隱蔽休息。第二天,粟裕召集了排以上幹部緊急會議,這才宣佈攻打官陡門大據點,並具體分配了各連的任務和動作次序,明確規定40分鐘內完全解決戰鬥,後迅速集合撤回。
粟裕每次作戰都要規定作戰時間,因為超過規定的作戰時間就會給部隊帶來危險,在攻擊官陡門的方案中,粟裕計算如果作戰時間超過1小時,日偽軍的增援部隊就可能會趕到,給部隊預留20分鐘的機動時間,所以粟裕才規定作戰時間以40分鐘為界限。粟裕宣佈作戰計劃後,隨行參謀人員給各部隊發了地圖、命令、聯絡記號、對敵口號、標語等。
接着各部召開軍人大會,宣佈命令,進行政治動員,分頭召集“諸葛亮”會議,擬定殺敵競賽計劃等等。有的連長接到任務再對照地圖,才茅塞頓開,原來粟司令幾度到連裏抓水網地區攻堅戰訓練,就是要在這個地方派用場。
一切準備就緒,當天傍晚,按既定的次序向攻擊目標迅速進發。8時許到達亭頭鎮附近,粟裕命令一部分部隊從南北兩面從監視青山、黃池兩個敵據點,待主攻部隊打響後視情拿下這兩個據點,以掩護突擊部隊歸途安全,其餘部隊繼續向主攻目標疾進。
21日凌晨4時,部隊趕到了距官陡門約四里的王石橋。粟裕命令主力一部隨他過橋繞道向東攻擊,另一部沿東岸北進,進行夾擊。當接近到敵據點,粟裕命令戰士們迅速拉開鐵絲網時,敵警鈴響了。這一情況也在粟裕的預料之中。
粟裕即令出擊,改偷襲為強攻,頓時衝鋒槍、輕機槍、駁殼槍、步槍、手榴彈同時打響,火光四起。隨着衝鋒號聲,東岸槍聲驟起,指戰員們衝進據點,徹底消滅了掩蔽部裏的幾十個日偽軍,有一些日偽軍跑到了出來。
指戰員繼續追殲殘敵,沿途到處都是丟棄的槍支武器。戰士們不顧這些,仍窮追猛打,勇猛地衝到河邊,奪取了小木橋,佔領了敵指揮部,將敵全部解決。從開始攻擊到解決戰鬥,只用了不到38分鐘。這一仗共消滅日偽軍300餘人,繳獲機槍4挺、步槍70餘支、短槍10餘支以及大量軍用品。
官陡門據點遭我軍偷襲,日軍立即出動飛機轟炸,但是粟裕早有防備,由於防空偽裝做得好,隱蔽及時,部隊毫無損失。不久,警戒部隊也跟上來了,大家押着俘虜凱旋而回。沿途羣眾,敲鑼打鼓,燃放鞭炮,慶祝新四軍又獲大捷,場面之熱烈,勝過歡慶春節。
如果説韋崗之戰,如石破天驚,使水深火熱中的江南敵後人民備受鼓舞,在黑暗中看到了勝利的火光,那麼奇襲官陡門就恰似春雷撼大地,令敵心臟地區受到極大震動。他們做夢也沒想到,新四軍能夠飛兵襲擊官陡門。因為這次偷襲距離遠,因此粟裕得到了“飛將軍”的外號。
在這一仗的戰利品中,有兩件東西值得一提,就是一把十分精巧的高級指揮刀和一匹戰馬。這匹馬渾身火紅,油亮亮的,沒有一根雜毛。有幾個自認為騎術不錯的幹部戰士,都先後被這匹馬摔了下來,有的還險些受傷。粟裕見了這匹馬,讚不絕口,稱它“赤兔寶馬”,準備騎騎試試,被警衞員攔住:“當過騎兵連長的都被它摔下來了,首長不能騎。”
粟裕説:“凡練騎術,總要被摔幾次,我早被摔過好多次了,現在就不會摔了。”説完縱身上馬。説也奇怪,粟裕在馬背上,就像是貼在上面一樣,任憑“赤兔”跳、騰、踢、仰、轉,粟裕總是穩穩坐在馬背上。
最後這匹馬頭一揚、尾一翹,飛奔而去。粟裕穩穩拉着粗繩,讓馬圍着駐地飛快地跑了一個多小時,眼看戰馬要慢下來了,粟裕狠狠抽了一馬鞭,馬又像離弦之箭,飛射出去。不一會兒,戰馬長長地一聲嘶鳴,像是投降一樣,服帖了新主人,跑着碎步,回到了駐地。
最後粟裕決定,把寶刀留給張鼎丞司令,赤兔馬送給陳毅司令員。因陳毅的腿曾負過重傷,需要好的坐騎。張鼎丞拿着刀鞘上鑲有寶石的指揮刀看了看,笑着説:
“這刀留給我,我就有全權支配了!”
“那當然”粟裕不解地看着張鼎丞司令。
“那就把刀也送給陳毅吧,陳毅同志才華洋溢,交際很廣,善搞統戰工作,這刀在他那裏,或許能派點用處。”
“對、對、對。”粟裕會心地笑了。
戰神粟裕派得力參謀將這次作的情況向陳毅彙報了一遍,並將寶刀和寶馬送給了陳毅,陳毅對這兩件東西非常喜歡,連聲稱讚粟裕考慮問題周到、會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