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爾羌汗國前期汗權的逐步穩固
葉爾羌汗國是東察合台汗國王室賽義德建立的政權,肇始於極其險惡的環境,又面臨着遊牧模式走向式微的困境。為穩固汗國,賽義德汗通過武力進行過並不成功的嘗試,拉失德汗着手削弱異密(又譯作“埃米爾”,相當於諸侯)的地方勢力,最終,阿不都哈林汗長久而穩固的統治使葉爾羌汗國走向鼎盛,在馬黑麻汗時期達到頂峯。
以下三段,筆者先費些筆墨講述葉爾羌汗國建立的背景,已知道的讀者可以略過。
賽義德出生於東察合台汗國的分裂時期,是東察合台東部可汗阿黑麻的次子,伯父是西部可汗馬哈木。月即別人(烏茲別克人)攻打馬哈木汗時,阿黑麻汗命令長子滿速兒汗留在東部吐魯番監國,與次子賽義德同去西部支援。
不久,西部可汗馬哈木、東部可汗阿黑麻與賽義德都被月即別可汗昔班尼汗俘虜,昔班尼汗出於舊交情放還他們。阿黑麻戰敗後羞憤交加,病逝於阿克蘇,滿速兒成為東部可汗。
此時,賽義德開始嶄露頭角。他投奔在吉利吉思做監軍的弟弟哈里勒速檀,從而利用吉利吉思人的勢力發展自己的力量。賽義德成功擠走了伯父馬哈木,但迅即被兄長滿速兒汗擊敗。在表兄巴布爾的支持下,他奪取了杜格拉特部(又稱朵豁剌惕)的世襲領地,消滅其族長阿克拜克爾的分裂政權(史稱喀什葛爾王國),葉爾羌汗國由此建立。
一、賽義德汗重建遊牧帝國的嘗試
汗國建立之初,賽義德汗注重維穩。他暫時與宿敵月即別人握手言和,也原諒了曾經追殺他的哥哥滿速兒汗,並向他稱臣。對於治下百姓,大體是採取休養生息的政策。
不過,賽義德汗在從阿巴拜克爾手中奪取葉爾羌城時,允許他的麾下將士劫掠兩月。這是被稱作賢君的賽義德為數不多的污點之一,究其原因,是因為新建的汗國給不了士兵應得的報酬,而軍隊是國家穩定的根本。
賽義德要穩固汗權,就要牢牢抓住軍權,既要把軍隊攥在自己手裏,還要讓他們滿意。由是,賽義德驅逐了自己的兄弟艾曼火者,再通過重建遊牧國家與四處征戰供養軍隊。
一般來説,供養軍隊與遊牧、征戰沒有必然聯繫。但葉爾羌汗國遭受過戰亂破壞,其税收已難以供給軍用。而賽義德與他的軍隊雖然早已皈依回教,猶是蒙古族人。他們鄙視定居的農耕生活,軍隊屯田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祖先也是遊牧,但還有天山以北的大片牧場,但葉爾羌汗國時期,天山以北,原來被稱作蒙古斯坦(又譯作蒙兀兒斯坦)的廣袤草原,已被吉利吉思人佔據。沒有草原的滋養,賽義德只能以擴張求生存。
1517年,賽義德汗率軍攻打撒裏畏兀兒(黃頭回鶻),中途因病返回,出征的軍隊只獲得部分戰利品,無功而返。同年,賽義德汗決定攻打吉利吉思,收復蒙古斯坦。五年後,葉爾羌軍隊終於難以支撐,無奈撤回。
蒙古斯坦收復無望,賽義德汗轉而侵佔拉達克地區。結果,雖然使該地王公俯首稱臣,索得一些貢物,卻並沒有實質性的收穫。而且,由於拉達克是莫卧爾王朝的勢力範圍,賽義德汗此舉搞僵了與巴布爾的關係。
最後,賽義德汗率兵攻打烏斯藏(今西藏地區),最終死於高原反應。賽義德急於擴張,虛耗實力,一無所獲,重建遊牧帝國的嘗試到此結束。
二、拉失德汗剪除部落異密勢力
拉失德汗接到父親賽義德去世的噩耗時,將軍阿里塔海留在葉爾羌,而另一員老將賽義德馬黑麻米爾咱(以下簡稱賽義德將軍,與賽義德汗相區別)和他的侄子正在烏斯藏,統領着一支精鋭部隊。
阿里塔海把賽義德汗的遺詔呈給拉失德,遺詔説賽義德馬黑麻米爾咱圖謀不軌,要他殺掉此人。不管別人相不相信,拉失德汗是信了,更大的可能,是假裝信了。
阿里將軍與賽義德將軍,都是杜格拉特部人,也就是同宗。賽義德將軍地位較高一些,阿巴拜克爾死後,在杜格拉特部中他就是老大。阿里塔海誣陷賽義德將軍,就是爭奪族長之位。
拉失德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阿里塔海的支持下,拉失德汗在登基的當天斬殺了賽義德將軍,又下令把賽義德將軍之侄,同在軍中統領的米爾咱馬黑麻海達爾召回葉爾羌,所統領軍隊就地解散。
米爾咱馬黑麻海達爾感覺情況不對,於是投奔印度莫卧兒王朝。此人在莫卧兒王朝做王公時,寫出了一本史著,即《拉失德史》,後世研究東察合台汗國和葉爾羌汗國早期歷史的重要史料。
當然,沒有了賽義德將軍叔侄,也輪不到阿里塔海來掌大權。拉失德汗重用巴魯剌思部異密馬黑麻,對他極力扶持,而馬黑麻的資歷、能力都並不如這些元老勳貴。
阿里塔海遭到排擠,在越發險惡的環境下離開了葉爾羌汗國。與阿里關係密切的一些異密,挾持了拉失德汗的幾個兄弟逃到和田叛亂,拉失德汗平叛後把他們全數逐出國門。影響了東察合台汗國政局數百年的杜格拉特部至此失勢。
杜格拉特部失勢後,堅持遊牧拒絕定居的保守勢力被削弱,拉失德汗採取相對和平的外交策略。在打退了東部吐魯番滿速兒汗的進攻後與其維持和平往來,之後聯合月即別人征討吉利吉思,雖未能完全收復蒙古斯坦,但總體上遏制了吉利吉思人勢力的發展。
拉失德汗共有十二個兒子,他將兒子們分派到汗國各個重鎮,使整個汗國控制在他的直系親屬手上,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於汗國的穩定。
三、阿不都哈林汗與馬黑麻汗時期
拉失德汗死後,因為長子阿不都拉提夫死於對吉利吉思的戰爭,由次子阿不都哈林即位。
為鞏固汗位,阿不都哈林放逐了巴魯剌斯部的幾位異密,包括拉失德汗曾經重用的馬黑麻,至此,巴魯剌斯部與朵豁剌惕部一樣,都不再具有威脅可汗、左右政局的力量。
初登汗位,阿不都哈林之所以能扳倒強大的巴魯剌斯部,一是因為他得到了一批小部族的支持,在放逐巴魯剌斯部異密後,小部族異密受到重用,以平衡汗國內部的軍事力量。
第二個原因,是他獲得了宗教勢力的支持。拉失德汗在世時,他就成為了納克什班底教派蘇菲馬黑麻外裏的穆裏德(意為門徒)。阿不都哈林終其一生對納克什班底派的宗教活動給予支持,並且以全體穆斯林利益的代表者自居,推動了蒙古統治者與當地居民的融合。
公元1570年,阿不都哈林汗歸併了東察合台汗國(吐魯番汗國),這是他在位時的最大功績,葉爾羌汗國自此統一天山以南的廣大地區。
阿不都哈林去世後,五弟馬黑麻即位。他與兄長一樣,也藉助了宗教力量的支持,但他選擇的是納克什班底教派的另一支,以伊斯哈克和卓為首的黑山派。此教派受到馬黑麻汗支持後不久,就顛覆了汗國原有的馬黑麻外裏宗派。
在他統治時期,葉爾羌汗國達到極盛,他進一步平衡了各部族的勢力,對汗國各地始終保持較強的控制。耶穌會會士鄂本篤曾遊歷葉爾羌汗國,對此時汗國的繁榮大為驚歎,載於《訪契丹記》之中。
不過,馬黑麻汗去世後,汗國很快陷入混亂,馬黑麻汗使葉爾羌汗國進入極盛時期,卻也埋下了汗國動亂的隱患。出於篇幅,下回再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