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品性差,四十歲還是光棍,為何有一羣有能力“死黨”輔佐他?
常言説: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漢高祖劉邦年輕在家鄉時,的確有一些不讓人喜歡的行為,那就是:不務正業,不守規矩,吹牛皮説大話。
一,
劉邦出身普通農家,他是家中老三,但他卻從小不幹正事,不事農業生產,也就是不務正業、不幹活、沒有收入。
劉邦每天賭錢、喝酒、泡妞、打架,四十多歲還是光棍一條,是個典型的敗家玩意,被父親劉太公大罵:不如老二劉仲能種田、蓋房子、置辦家產。
二,
秦統一天下之後,劉邦當上一個小小的泗水縣的亭長。初事秦朝,劉邦就敢私自釋放囚徒,自己藏身於芒碭山中。
三,
呂公和家鄉的人結了仇,來沛縣定居。呂公因和沛縣縣令關係不錯,呂公宴請沛縣當地士紳,大家上門祝賀,劉邦也去湊熱鬧。
蕭何當時擔任沛縣主簿,定了個規矩,凡是賀禮錢不到一千錢的人,一律到堂下就坐。當時劉邦身上沒錢,卻高聲喊道:“我出一萬錢!”
這驚動了呂公,邀劉邦上座。呂公會相面,認為劉邦將來會成大事,便把女兒嫁給了她。這就是後來的呂后。
劉邦上面這幾點,説實話,按照普通人的思維,劉邦就屬於“不靠譜”的一類人。
然而,正是因為劉邦的“不靠譜”,才顯得他很特別、特立獨行、異於常人。從後來劉邦的種種表現來看,他的綜合能力遠遠超過常人。
《史記·淮陰侯列傳》裏有一段耳熟能詳的記載:
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各有差。上問曰:“如我能將幾何?”
信曰:“陛下不過能將十萬。”
上曰:“於君何如?”
曰:“臣多多而益善耳。”
上笑曰:“多多益善,何為為我禽?”
信曰:“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這段歷史記載就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俗諺出處。
不過大多數讀者都更重視後面,即劉邦“善將將”的説法,以及韓信的“超強軍事能力”,卻沒有注意到韓信這個常勝將軍對於劉邦帶兵的評價:“陛下能將十萬”。
對比“多多益善”,統帥10萬兵看起來不算什麼,問題是,古今將帥,能夠指揮好10萬人規模大兵團的,能有幾人?
劉邦起兵時已經48歲,之前從未有從軍為將和閲讀兵書戰策的記載,此後8年,一個只做過基層派出所所長的中年男子,在起兵最初、也是最弱小的幾年裏,竟然能夠勝多敗少,請看《史記·秦楚之際月表》:
(秦二世二年七月)沛公與項羽北救東阿,破秦軍濮陽(此戰被打敗的對手就是章邯,被堵在了濮陽城裏,見《史記·高祖本紀》、《史記·項羽本紀》),東屠城陽。
(秦二世二年八月)沛公與項羽西略地,斬三川守李由於雍丘。
(秦二世三年十月)攻破東郡尉及王離軍於成武南。
(秦二世三年十二月)(救趙)至慄,得皇欣、武蒲軍。與秦軍戰,破之。
(秦二世三年三月)攻開封破秦將楊熊,熊走滎陽,秦斬熊以徇。
(秦二世三年六月)攻南陽守齮,破之陽城郭東。
(秦二世三年八月)攻武關,破之。
(秦二世三年九月)攻下嶢及藍田。以留侯策,不戰皆降。
要知道,劉邦這一路是殺過來的,不是一般理解的摘桃子,他獨立領軍擊敗的楊熊,在西漢辯士的口中,也是與章邯、衞青並列的人物,見《史記·淮南衡山列傳》:
而大將軍材能不特章邯、楊熊也。
由實打實的戰績來看,劉邦個人的組織能力、戰術指揮能力絕對超乎常人。
所謂引天下英雄豪傑為己用,前提是,他得過了最初的這一關,否則築巢引鳳,連個窩都造不出來,你再是寬宏大度、禮敬人才又如何?
所以,韓信所言,一半是謙虛避禍,另一半也是心悦誠服: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事實上,建立新朝猶如創業,絕大多數人都倒在了從零到一的路上,一旦有了一,再到一百,就是數量疊加的過程罷了。
而劉邦恰恰是兩者兼有。
而他的品行問題,站在今天的角度,可以評價為寡廉鮮恥四個字,但在戰國時代到秦漢之交的社會輿論來説,卻並不是大問題。
劉邦的品行問題歸結起來,有下面幾條:
1,不孝,也就是父親被項羽挾持,他説分我一杯羹;
2,不慈,逃亡路上將嫡子、嫡女多次推下車;
3,好色,從劉肥之母到戚夫人、薄姬等看得出來,此人好女色不是一般的;
4,好為大言,也就是吹牛逼,大丈夫當如是,賀錢萬錢,都是類似的;
5,粗魯慢下,對儒生的冠撒尿是一方面,魏王豹説他“漢王慢而侮人,罵詈諸侯髃臣如罵奴耳,非有上下禮節也。”也就是説,興致來了罵諸侯王和重臣像罵奴僕一樣肆無忌憚,既粗魯也讓人覺得不被尊重。
但是,請注意,戰國、秦、漢初,整個社會瀰漫的就是現世的建功立業,最典型的就是秦朝宰相李斯的老鼠理論。
君臣之義,在當時通用的倫理來説,就是朋友之義,而非絕對君主制,君臣之間等於是交換關係,你給我富貴,我給你忠誠。
那麼,除了極少數道德潔癖者來説,對於主君最大的要求就是能夠嚴守交換的“契約精神”。
所以,曾經的老大哥,也是自己打出南陽郡一片天地的王陵對劉邦的評價是:
陛下慢而侮人,項羽仁而愛人。然陛下使人攻城略地,所降下者因以予之,與天下同利也。
換句話説,我跟着你打生打死,不是為了你對我和顏悦色的,是為了土地富貴,王侯之位,你不給我,把我捧成爹,我也看不上你。
再看看曹魏的宗室曹囧,在給魏明帝的上書中所説的:
漢祖奮三尺之劍,驅烏集之眾,五年之中,遂成帝業。自開關以來,其興立功勳,未有若漢祖之易也。
正是因為劉邦本身有將兵之才,其在豐沛的老兄弟們才能附其驥尾,同上青雲,也正因為如此,劉邦哪怕稱帝之後,仍舊戎馬倥傯,破韓王信、戰匈奴、平陳豨、滅英布,甚至親冒矢石。如果劉邦自己沒有帶兵的能力,就最後英布那關他就過不去。
另一方面,劉邦本人確實恢宏大度,能夠與“老弟兄們”共享天下,在漢高帝十二年,即將死去之際,他下達了一份詔書:
三月,詔曰:“吾立為天子,帝有天下,十二年於今矣。與天下之豪士賢大夫共定天下,同安輯之。其有功者上致之王,次為列侯,下乃食邑。而重臣之親,或為列侯,皆令自置吏,得賦斂,女子公主。為列侯食邑者,皆佩之印,賜大第室。吏二千石,徙之長安,受小第室。入蜀、漢定三秦者,皆世世復。吾於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矣。其有不義背天子擅起兵者,與天下共伐誅之。佈告天下,使明知朕意。”(《漢書·高帝紀》)
“吾於天下賢士功臣,可謂亡負矣。”——我對得起天下的豪傑賢士功臣了!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這次交易,我夠仗義了,剩下看你們的了。
而漢高祖真正的人格魅力,也就是真正尊重“契約精神”,交換關係。
那麼,人們最常提及的“誅殺功臣”,是否與這個結論矛盾?結論是:是不矛盾的。
事實上,漢國始自項羽分封諸侯,劉邦對齊王韓信、韓王信、彭越、盧綰、張耳(張敖)、英布、吳芮的裂土分封,實質上是對項羽封建體系的屈服,不如此不足以引誘諸多豪傑參與對項羽的圍殺。
但是,劉邦的帝位本身就是諸王推舉,雖然位在諸王之上,名為君臣,實為宗藩,為了掃平項羽的“流毒”,也為了掃平對漢國皇權的威脅,劉邦確實一直致力於削藩,但是,要區分一下幾個人的遭遇。
韓信由楚王而貶淮陰侯,理由只是“上曰:‘人告公反。’”也就是有人告發藉故奪國,赦免其身,又封淮陰侯。
真正讓韓信死的,是他在陳豨叛亂時與其聯絡,準備用家臣謀反襲擊宮廷,《史記·淮陰侯列傳》記載計劃細節詳盡,應為事實,故而被呂后誘殺。
也就是作為“真功臣”,劉邦並沒有想要他的命,所以,在得知他謀反身死的消息是,“且喜且憐之”。
與韓信遭遇類似的是趙王張敖,被廢王位後,“張敖已出,以尚魯元公主故,封為宣平侯。”哪怕是在他死後,靠山呂氏也倒了,他的繼嗣仍然受到優待,“孝文帝即位,復封故魯元王偃為南宮侯,續張氏。”
另外幾個是“真反”的,比如彭越,被捕時, “有司治反形己具”,也就是已經有了明確的謀反行為了,劉邦仍舊赦免了他,直到呂后派人告發他再次謀反,才要了他的命。
英布就不用説了,直接舉兵,而他本身也不是漢將出身,而是降將。
韓王信、盧綰二人則都是在被猜疑謀反時即帶家人逃亡匈奴,一樣是有明確的謀反行為。
唯有長沙王吳芮,一方面是地處偏遠,另一方面是確實沒有上述的謀反行為,反倒作為異姓王存在了多代。
這些人,作為主動和被動的合夥人,確實命運多舛,可真正的“功臣們”,與漢室同心同德者,真是“大小兄弟不曾壞過一個”,頂多就是把持關中的蕭何曾經入獄敲打一二,其餘人等,都可安享富貴。
可見,劉邦的“權力契約”執行得還真不算差,特別是綜合素質和綜合能力不錯。難怪在秦朝末年,有那麼一羣有能力的“死黨”會輔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