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個觀點,多鯨資本創始合夥人葛文偉提到,K12 文化課不創造任何社會價值,它只創造企業價值和個人價值,讓很多教育企業家成為全球富豪。“個人價值上,誰學的快,誰交的錢多,誰就可以上清華北大”。但社會價值貢獻寥寥。他認為,當教育大腦能夠成為公立學校標配,個性化需求成為可能的情況下,就不需要校外輔導了。
我覺得這個結論前提是教育大腦的配置需要體系和政策等全方面的支持。但我不討論這個,我只是對前半部分的結論感興趣,就是K12文化課有沒有創造社會價值。我不做判斷,先講我看過、聽過以及經歷過的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我以前好像看過一個故事,不知道是在哪裏看的,如果是我記憶錯亂,還請見諒。大意是從福建移民到美國的一户普通人家,為了更好地融入當地社會,孩子要在培訓班上英語課。而這户人家進入美國的資金,基本是從宗親裏湊來的,家族希望他們在美落地生根,實現階級躍升,再適時反哺。而英語似乎成了實現這一夢想的基礎之一。這就使得培訓班的存在具備了某種鏈接的意義。
我聽的第二個故事是,有一次我在獵雲網的大會上,聽到一位私募基金的董事説,自己看朋友圈刷到,“北京市海淀區(某校)初三的畢業班上課的時候有一半學生沒來,媽媽們帶着出去補課了,而且是兼職補課,一個月2萬塊錢,全職補課一個月5萬塊錢,名師補課,一個月10萬塊錢”,我沒找他查證,不知道這一半的學生都是怎樣的學習成績、怎樣的家庭經濟條件,但一個班級如果有一半學生不來上課了,這意味着什麼?
第三個故事是,我堂弟花五萬報了高三複讀的培訓班,考上了福建一個二本院校,並且拿了獎學金,有了一些活動的機會,潛能漸漸被挖掘出來。而在此之前,他在莆田一所高中內就讀,為一直上不去的成績發愁。他跟我抱怨過宿舍的環境,身邊同學的狀態,老師的教學以及自己力不從心的無奈,他開始對學習失去耐心。
高考之前,他原本希望能夠考上大學就不錯,但最終未能如意。綜合考慮之後,他打算再奮鬥一年 ,但環境要換一下。當時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掛靠本市一所高中復讀,另一個則是省會一家號稱借鑑了衡中模式的全日制培訓機構。堂弟選擇後者,是因為我在2017年採訪過這個機構的學生,對偏僻和封閉的安靜環境有所瞭解。而且,某種程度上我也相信了機構的宣傳,或者可以説這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不得不信它。
但後面一年中的經歷則應證了很多培訓機構常見的問題。差異化合同、老師頻繁更換、部分師資水平成問題、學習環境不及預期等。食堂的伙食也被家長集體擠兑過,經過一番反映和博弈後,學校改善了一些食譜,加強了部分監督措施。
比較煎熬的是心理。堂弟剛結識的福州的朋友家境殷實,家長噓寒問暖也觸動了堂弟。赴外地就讀,很多事情需要自己來處理,學習稍有不順,情緒自然就有。叔叔告訴我,堂弟跟他打了電話,有點委屈。叔叔安慰了他,他平常在海面謀生,知道自己關心不到孩子。但他知道學習的重要性,或者某種程度上,他錯過了一個上大學以及改變家庭命運的機會。
在他初中畢業時,成績達到了當時重點高中的錄取線,但他沒有讀書的念頭。他説,因為那時家裏窮,他想着幫襯家裏人,減輕家裏負擔。彼時家裏也沒有人意識到讀書的重要性,視野僅限於島內。雖然有人也提到了要讓他去讀書,但最終並未成行。他希望自己沒讀大學的這個遺憾不要在下一代流傳。他在電話裏為家庭忙於謀生疏於關照而表達了歉意。
一度,堂弟也提出要回老家掛靠高中就讀,但一番掙扎後,我們沒有答應,因為中途更換環境不可知的因素太多。我跟堂弟做了交流,隨着逐漸適應,他開始漸漸接受現在的環境。結識了能在學習上給他幫助的異地學生,也認識了一些好的老師。而最重要的是他開始在環境中適應設定目標並一步步實現的節奏,一分一分地拿,並策略性放棄一些題目。
日積月累,進步結果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他的高考分數比原先的多出80-90分。這打破了當初他母親反對他復讀的“枷鎖”——“即使進步分數也相差不大,學校也不好選”。成績出來的一刻,他打電話通知我開心地哭了出來,我當時在地鐵上,我説沒事的,恭喜你,你努力應得的。現在回過頭,他也很難説清楚,以往在本地讀書,自己是不夠自律,還是身邊的環境影響太大,還是學習方法的問題,亦或是各自兼而有之。
如今想來,我堂弟的這個結果很耐人尋味。你不知道這個過程是哪些因素在發生作用,但你不會簡單地得出培訓機構是否有價值的結論。但因為結果還不錯,我最後連剩餘的幾百的押金都沒去拿。我覺得值了,他爸爸也覺得,這五萬花得值,因為他敲開了大學的門,且堂弟的進步也肉眼可見。在他爸爸看來,因為堂弟的升學,家裏有了實現階級躍升的機會。即便沒有,也有可能改善家庭條件,最不濟自己過去的遺憾補上了。他為他兒子感到高興,雖然他也不知道這個過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各個環節在發生怎樣的作用,以及堂弟對機構的評價到底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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