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溥儀是中國封建王朝的最後一任皇帝。1912年,他被迫退位以後,又在紫禁城住了12年,才被馮玉祥的部隊趕出了皇宮。之後,他移居天津租界張園和靜園,與清朝一些遺老遺少來往密切,過起了寓公生活。
按説,憑着從皇宮中帶出來的財富,溥儀下半生本可生活的舒舒服服,當一個與世無爭的富家翁。可人性使然,失去的東西都有着莫大吸引力,在閒居的日子裏,溥儀雖然表面上安分,實則一直不忘“復國大業。”
1931年9月18日,日本打響了侵華戰爭第一槍,在當局不抵抗政策的縱容下,很快侵佔了中國東北。為給赤裸裸地侵略罪行披上一層遮羞布,日本急於建立一個傀儡政府加以掩飾,而天津不甘寂寞的溥儀,就成了最佳人選。
出於不同的利益需求,溥儀和日本人一拍即合。1931年11月,溥儀在日本駐屯軍司令官土肥原賢二的幫助下,從天津偷偷地溜到了東北。數月後,“偽滿洲國”成立,溥儀出任執政。1934年3月1日,溥儀又改國號為偽“滿洲帝國”,登基成為“皇帝”,改元“康德”。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溥儀終於再次當上了一直念念不忘的“皇帝”,一時間心滿意足,洋洋得意。但沒高興兩天,溥儀便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因為他發現除了頭上這個“皇帝”的帽子,自己手中什麼權力都沒有,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必須經日本人同意,一切都是日本人擔任的“帝室御用掛”説了算。
原本,溥儀對日本人干政是有心理準備的,但他沒想到,日本人會把政乾的如此徹底,將自己完全架空,成為一個徹底的“兒皇帝”,就連想組織一支“皇宮”衞隊,也經過了反覆請求磋商,日本人才勉強給了300人的名額。
溥儀明白,如要實施自己真正當皇帝的夢想,必須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為此,他便着力培養這來之不易的衞隊,企圖從300名侍衞內選出一批能帶兵打仗的將領,以備將來使用。貼身侍衞張賢,便是溥儀最為得力和看好的人選之一。
張賢本是河北滄洲人氏,自幼學得一身好武藝,後來父母俱喪,只剩他兄妹二人,無依無靠,流浪到了天津,以賣藝為生。一日,溥儀攜婉容到開明劇院去看戲,見張賢兄妹在外面打場子,玩了一趟三節棍進槍,贏得了滿場彩聲,只是他兄妹的衣着顯示出了窮困,哥哥打着赤腳,妹妹破舊的衣襟甚至遮不住肚臍。
溥儀望見了張賢那身功夫,覺得自己的身邊正缺這樣一個人。回到寓所之後,即命人將張賢兄妹接來,養在身邊。至此,張賢死心塌地跟定溥儀,以報收留之恩。私下裏,溥儀多次勉勵張賢多讀書、多練武,將來必有大用。而張賢彷彿也明白了“皇帝”的苦心,除了當值外,其他時間一直帶領衞隊中的上進者勤學苦練,不敢懈怠,儼然成為了“皇帝”身邊的一號侍衞。
但他們沒想到的是,儘管屬於溥儀的武裝只有300人,日本人也視其為“眼中釘和肉中刺”,對溥儀忠心耿耿的張賢等人,更早就欲除之而後快了,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
一日,“皇宮”裏沒什麼事,張賢又不當值,完成了所有功課後,張賢和另一名侍衞高友向溥儀請了假,上街買點生活必需品。畢竟“皇宮”裏的生活太沉悶了,張賢和高友決定到公園遊玩一會,放鬆放鬆。隨即,他們去了大同公園,租了艘船準備划船,但就在正要上船時,突然來了2個日本人搶船,非要張賢和高友把船讓出來。
張賢和高友氣不過,便與他們理論起來,那料不知從哪又跑來一大羣日本人,一擁而上,不容分説,舉手就打。張賢和高友練武多年,一般人自然不是對手,瞬間日本人被撂倒好幾個。日本人見狀,又放出狼狗來咬,也被張賢和高友踢死。最終,他們衝出日本人的包圍,回到了“皇宮”。
對於這件事,張賢和高友也沒當回事,以為不過就是一件突發的意外情況。可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考慮的太簡單了。就在張賢和高友回到“皇宮”後不久,尖利的警車呼嘯聲就打破了“皇宮”的寧靜,大批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包圍了“皇宮”,要求溥儀立刻交出張賢和高友,否則就要硬闖進去搜查。
見日本人來勢洶洶,溥儀立刻召來張賢和高友問明情況。溥儀清楚:日本人一向霸道至極,不會輕易饒人。但眼見心腹侍衞危在旦夕,又不能不管。他決定親自出面搭救,相信日本人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主意打定,溥儀立刻令人去請“帝室御用掛”吉岡安直。吉岡安直是個日本人,中將軍銜,平時主要負責“偽滿洲國皇室”和日本軍方之間的聯繫溝通,名義上是協助溥儀工作,實際上代表日本軍方控制和指揮溥儀。
雖然不情願,但此時也沒什麼好辦法,溥儀只得將希望寄託在吉岡安直身上,希望他前去交涉,讓日本憲兵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自行退去。不多時,吉岡安直邁着軍人步伐走進來。他望了望跪在地上的兩名侍衞,嘴角上浮起一絲捉摸不定的笑容。
見他到來,薄儀急忙説,“吉岡將軍,憲兵司令部派人把這裏包圍了。”吉岡安直不待溥儀説完便擺擺手説:“我已經知道了,這是陸下的家事,您自行處理吧。安直不便多嘴。”
溥儀聽他這樣説,認為事情可以解決,頓時來了底氣,走到張賢、高友身邊,厲聲喝道:“張賢,你們打傷日本朋友,必須嚴懲,來人,扣他們兩人一月薪餉,關七天禁閉。”
“慢着”,沉默的吉岡安直開口了,“陛下,這樣做好嗎?安直知道,陛下一向是十分重視日滿親善的,必須要嚴懲。”
這時,溥儀突然明白了,這哪裏是一件突發事件,分明就是一個圈套和陰謀,目的就是要剷除他的羽翼,讓他打消所有念頭,安分地當個“兒皇帝。”
溥儀用可憐巴巴的目光望着背身而立的吉岡,湊過去,低聲哀求道:“吉岡閣下,看在他們隨我多年的份上,您……”吉岡猛地迴轉身,強硬地説道:“陛下這樣做,要安直怎向軍部交待呢?
溥儀絕望了。他不敢再看吉岡那雙老鷹似的眼晴,迴轉身望着張賢和高友,一陣悲涼之感襲上心頭,他不敢為之求情了,再則求情也沒有什麼用。
此時,跪在地上的張賢和高友似乎全看明白了,張賢抬起頭對溥儀説:“皇上,我們在外面沒有給您丟臉,當年您救命的恩情,今天張賢就算報答了。”
接着,張賢和高友站起身來,攙扶着向外走去,臨到門口,張賢回過頭來:“皇上,今後您就保着您自個兒吧,別做那些沒用的事了。”高友也説到:“皇上,我還有70歲的老孃和孩子……”
話沒説完,張賢對着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腳,罵道:“你求他幹什麼?咱們錯投了胎,進了這個門,連骨頭都是酥的。今天咱們走,死出個人樣來給他們看看,也省得再叫人罵了”。兩名侍衞不再言語,走出門去。走廊上傳來他們沉重的腳步聲。
原來,就在溥儀與吉岡安直交涉之際,聽聞動靜的譚玉齡趕來找尋溥儀。見大殿上有外人在場,便趁眾人無暇他顧,悄悄隱身在屏風後觀察事態。
可大殿上發生的一幕,顯然遠遠超出了譚玉齡的預料,她沒有想到日本人如此蠻橫無理,一點都不給“皇帝”面子;而溥儀又是如此懦弱無能,居然連自己的貼身頭號侍衞都保護不了。譚玉齡對溥儀失望了,也對“滿洲國”的命運絕望了。目睹全程的她悲憤交加、急怒攻心之下,眼前一黑,當場暈倒在地。
眾人七手八腳將譚玉齡抬走後,溥儀跌坐在龍椅上,臉色極其難看,搭救侍衞未果,又氣壞了祥貴人,建立軍隊的夢想徹底破滅,這使他的自尊心大受打擊。張賢臨走前説的最後一句話更是嚴重刺激了他,讓他羞愧又臉紅,這個“兒皇帝”當得連個人樣都沒有,真是窩囊,但懦弱的性格使他終究不敢爆發。
1945年8月8日,蘇軍正式對日本關東軍宣戰,只幾天時間就打了奉天,“偽滿洲國”宣告覆滅。溥儀也在乘坐飛機逃往日本時,被蘇軍俘虜,結束了其長達13年的“兒皇帝”生涯。
據溥儀晚年回憶,在被蘇軍抓獲的那刻,他居然感到了莫名的輕鬆:今後終於可以活得像個人樣了!
人假若沒有了靈魂,即使表面上裝點得再華麗,不過是徒增笑談的一具行屍走肉罷了,可悲可嘆!
參考文獻:《穿龍袍的奴僕》,《末代皇帝》,《非常公民》,《我的前半生》,《東方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