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晉最後的戰神,號稱韓信白起,差點中興華夏,卻在內鬥中隕落

西晉永興元年(304年),八王之亂尚未結束,宗室諸王仍然打得不可開交。東海王司馬越奉惠帝討伐成都王司馬穎失敗後,時為司馬越北軍中候的苟晞投奔范陽王司馬虓,被司馬虓承製任用為兗州刺史。而此後六、七年,苟晞走出了過山車一樣的人生軌跡。甫一出場便暴得大名,差點成為晉室的中興將領;而後又迅速褪去光環,出人意料地突然敗亡。朝政的朽爛不堪,加上自身的弱點,苟晞終究沒有做出更多作為,實在令人感慨。

西晉最後的戰神,號稱韓信白起,差點中興華夏,卻在內鬥中隕落

(一)

苟晞出任兗州刺史時,兗州及周邊亂成一團,諸王勢力鬥個不休,百姓大量淪為流民,異族勢力則蠢蠢欲動,不是這裏起火,就是那裏冒煙。苟晞此前並未有過帶兵經歷,到任兗州後卻異軍突起,如同開掛一般先後掃平各路人馬,表現堪稱驚豔。

永興二年(305年),成都王穎被廢,其舊將公師藩自稱將軍,在河北起兵,聚眾數萬逼近鄴城。苟晞前往救援,與廣平太守丁紹合力將公師藩擊退。次年公師藩在白馬準備南渡黃河,苟晞趁機發動攻擊,成功將其斬殺。

永興三年(306年),惤縣縣令劉伯根聚集流民萬人起兵,襲擊臨淄並擊退了青州都督高密王司馬略的軍隊,但不久就被安北將軍王浚打敗,劉伯根被殺。其長史王彌聚眾於海島,被苟晞之弟苟純打敗,逃入長廣山為盜。次年王彌捲土重來,自稱徵東大將軍,聚眾攻擊青、徐二州。司馬越安排鞠羨為東萊太守討伐王彌,反被王彌擊殺。又是苟晞率軍逆擊大破王彌,救了青徐之困。

永嘉元年(307年),公師藩原屬下汲桑自稱大將軍聚眾起兵,聲稱要為上年被殺的司馬穎報仇。汲桑以石勒充當前鋒一路劫掠郡縣,隨後攻破鄴城,新蔡王司馬騰兵敗被殺。汲桑在鄴城大肆燒殺搶掠後,自延津渡黃河南攻兗州。苟晞率軍討伐,與石勒在陽平、平原一帶相持,一個月後在東武陽取得大勝,然後乘勝追擊,連破汲桑九處營壘,將汲桑部隊打殘並收復鄴城。隨後冀州刺史丁紹趁汲桑在退逃時進行截擊,將其剩餘力量消滅殆盡,斬殺汲桑,石勒則逃得性命。

這一頓操作猛如虎,加上收復鄴城後回師時順勢擊敗的成都王穎舊將呂朗,苟晞先後撲滅了四處動亂勢力,完美地充當了救火隊員的角色,一時威名大盛,被人比作韓信、白起一樣的人物。特別是石勒和王彌,日後都是一時梟雄,一個在趙魏大地翻天覆地,一個在河南河北興風作浪,此時卻被苟晞打得如同喪家之犬一樣狼狽。朝廷按功封賞,苟晞進位撫軍將軍、假節、都督青兗諸軍事,封東平郡侯,食邑萬户。此時的苟晞,怎麼看都像是未來的西晉中興將領,正處於人生的高光時刻。

西晉最後的戰神,號稱韓信白起,差點中興華夏,卻在內鬥中隕落

(二)

比作“韓白”無疑是過譽了,但苟晞也確實有兩下子,短短兩年取得如此輝煌的戰果,並不是偶然。

苟晞作風務實,行事幹練。《晉書》説他“練於官事,文簿盈積,斷決如流,人不敢欺”,處理公務既準確又高效,説明苟晞思路十分清晰,輕易不會被矇騙,應該是個智商比較高的人。在當時崇尚虛名、慕習浮華的風氣下,官員名士終日空談,荒廢政事,苟晞能夠紮實幹事,算得上是其中的另類。在烽煙四起的亂局中,這種務實的作風應該算是最基本的要求。換個虛浮的人,不要説戰勝對手,恐怕連自保都做不到。司馬越安排苟晞到兗州,不知是有意選擇,還是誤打誤撞,算是用對人了。

執法嚴峻也是苟晞的鮮明特點。在當時兵源質量不高的情況下是必須的,所謂慈不掌兵,這也是苟晞能夠連戰連勝的重要原因。當時苟晞的姨母前來投靠,苟晞奉養甚厚。姨母之子請求擔任軍將,苟晞不同意,告訴他自己絕不會姑息犯法行為,不要事後後悔。姨母之子不當回事,堅持要求,苟晞便任他為督護。後來姨母之子犯法,苟晞不顧姨母磕頭求情,依照軍法將其斬殺。當時的對手,公師藩也好,汲桑也好,劉伯根也好,都是聚眾起兵,大抵是收集吸附當地流民,臨時拼湊起來,即使不算烏合之眾,素質也肯定高不到哪去。而苟晞通過鐵腕治軍,保持軍紀嚴肅,戰鬥力自然比起他人要高出一檔,勝利也就不足為奇。

但苟晞又不像“韓白”那樣不通世故,反而很善於經營關係。此前的八王之亂,宗室諸王鬥得極為殘酷,勝利者對失敗者下手絕不留情,捲入其中的人失敗後基本都是死路一條,重臣如張華、名士如陸機等,都沒能免禍。苟晞最初由司馬越起用,八王之亂中先後投靠齊王囧、長沙王乂,繼而又回到司馬越屬下,服事多家最終全身而退,可見於也是長袖善舞的人,絕非等閒之輩。苟晞在兗州,早就預先提防被人猜忌暗算,每次得到好東西,都送給洛陽的朝中權貴。甚至還配備日行千里的快牛(牛能日行千里?存疑)運送鮮活物品,朝發暮回,可謂不惜血本。雖然首要目的是為了自保,但客觀上也為自己帶兵打仗消除來自朝廷的掣肘,並且多次得到後方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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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如果朝廷給予足夠信任和充分支持,放手讓苟晞大幹一場,以苟晞此時的能力和發展勢頭,未必不能遏制匈奴劉淵勢力,在動盪局勢中撥亂反正。然而八王之亂以來,宗室諸王忙於爭權奪利,朝廷重臣則只顧保全自身,哪有什麼精誠團結一致對外。指望朝廷放手支持是不可能的,不卸磨殺驢就不錯了。

果然眼見地方暫時消停,西晉朝廷喜愛內鬥的老毛病又犯了。此前苟晞擊破公師藩、汲桑、呂朗,仍是司馬越和司馬穎派系的鬥爭,如今司馬越一派獲勝,派系內部馬上開始互掐。苟晞屢立戰功,立刻遭到猜忌,有人開始鬧幺蛾子。

攪事的是司馬越府中任司馬的潘滔,此人進言稱苟晞有野心,不會甘願久為人下,長期放在兗州這一戰略要地,會成為心腹之患,有可能效仿當年從兗州起家的曹操。潘滔建議將其遷到青州,由司馬越自己掌管兗州。司馬越深以為然,永嘉元年(307年)遷苟晞為青州刺史,加侍中、假節、都督青州諸軍事,同時又加徵東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等名號,並進爵為郡公,意圖安撫苟晞的情緒。苟晞自然明白其中玄妙,心中極為不滿。本來司馬越與苟晞交情甚好,為感謝苟晞打敗司馬穎替他報仇雪恥,還與苟晞結為兄弟。經潘滔這一挑撥,二人之間頓生嫌隙。

當時局面看上去雖然寧靜,實則暗流湧動。兗、冀、青一帶長期戰亂,流民眾多,隨時有可能起火冒煙。而匈奴勢力漢王劉淵佔據河東一帶,正在一旁虎視眈眈。不説危如累卵,起碼也是危機四伏。潘滔在這當口不想着如何安撫民眾,穩定局勢,居然還有心思爭權奪利。離分勝利果實還早得很,就開始猜忌有能耐的人了,也是不作不死。此人還自吹自擂説這叫在變亂之前預先謀劃,實際上純屬無事生非。當時潘滔與劉輿、裴邈並稱為越府三才,所謂潘滔大才,劉輿長才,裴邈清才。但觀其這一番作為,格局和心眼小得要死,十足一個奸險小人,稱為大才實在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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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苟晞帶着一肚子怨氣到了青州,心態已經發生巨大變化,行事風格也大不一樣。

軍事方面,不再像之前那樣積極,基本上是隻掃自家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在前方充當救火隊員,還要防着來自後方的算計,這事擱誰心裏也不痛快。除了到兗州討平頓丘流民起事,苟晞對石勒、王彌在兗、豫、冀各州的行動一直袖手旁觀。

汲桑敗死後,石勒逃脱投靠漢王劉淵,被委以重任,得以鹹魚翻生。永嘉二年(308年),劉淵派石勒向東進攻趙、魏一帶,幷州的劉琨僅能勉力支撐。石勒攻陷壺關,隨後進攻魏郡,攻破大部分壁壘。石勒挑選強壯的五萬人作為兵士,安置其餘老弱,禁止軍隊掠奪,獲得了民眾的支持,因此更加勢不可擋。

而王彌這個打不死的小強再一次收聚星散的部眾,於永嘉二年一路侵擾泰山、魯國、譙、梁、陳、汝南、潁川、襄城諸郡,後又攻入許昌,奪取府庫,最後居然發展到了能夠進攻京師洛陽。在被勤王部隊打敗後,王彌轉投劉淵,與石勒一起互相呼應,到處興風作浪。當年九月,王彌、石勒攻入鄴城,不到一年,局面便已不可收拾。

期間苟晞倒是與王彌連續打過幾仗,並沒有將其擊敗。從王彌隨後進兵侵擾的目標來看,都不是青州範圍,可見苟晞只是將王彌擋在青州境外而已。回頭看苟晞在兗州時,多次到冀、青、徐等州作戰,幹活不分份內份外,簡直就是勞模。而此時出工不出力,明顯是不想多管閒事了。偏偏其他人又太不給力,除了幽州的王浚帶着鮮卑軍隊還取得了一些戰果,其他人基本沒什麼作為,讓石勒、王彌肆意橫行,實力越來越強,就連京城洛陽也時不時來一次兵臨城下。

捲入內鬥則是無可奈何,逼不得已。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想置身事外也已經不可能。苟晞到青州頭幾年似乎還在忍耐,但潘滔、劉望等人無休止的構陷,終於讓苟晞忍無可忍。永嘉四年(310年)苟晞上表控訴潘滔等人,司馬越當然不同意,於是苟晞向各州郡宣揚自己功績,陳述司馬越的罪狀,正式與司馬越決裂。

而懷帝對司馬越專權也已經極度厭惡,永嘉五年(311年)初直接密賜手詔,命苟晞討伐司馬越。司馬越掌權後對內排除異己,外戰則一敗塗地,早就大失眾望,黨羽被苟晞打敗消滅後,不久就憂憤而死。懷帝於是任命苟晞為大將軍、大都督,督青、徐、兗、豫、荊、揚六州諸軍事,指望苟晞挽回敗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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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然而此時石勒、王彌已成氣候,難以對付了。對手也沒有給苟晞太多時間,事實上苟晞也沒有什麼積極的作為,反而驕縱起來,挽回敗局自然也成了不可能的任務。

軍事上是早就呈現頹勢。永嘉四年(310年)底懷帝詔命苟晞督帥各州郡討伐石勒和王彌,此時王彌的部將曹嶷進犯青州,擊破琅邪,北攻齊地,把留守的苟純壓在城內,苟晞只好回救青州。雖然連勝幾仗,但只是暫時解圍,沒有對曹嶷部隊形成致命性的打擊。

次年春苟晞率精鋭與曹嶷決戰,本來已佔得優勢,不料突起大風揚塵撲面,形勢逆轉,轉勝為敗。這一敗吃虧不小,部眾大部分投降曹嶷,苟晞單騎逃至高平。戰場突起大風的事算來也不算少,楚漢相爭時坑過項羽,光武起義時坑過王莽,這次又坑了苟晞一把。連老天也不幫忙,其後苟晞便一蹶不振,再無勝績。

精鋭部隊損失殆盡,短時間內苟晞卻無力重聚力量。對方只用偏師就迫使苟晞坐守青州,主力肆無忌憚地圍攻洛陽、長安。永嘉五年(311年)六月洛陽陷落,懷帝被俘,苟晞無力救難,只能在倉垣置行台,奉豫章王司馬端為太子,後又遷到蒙城。八月份長安也被攻破,苟晞同樣無能為力,此時大勢已去,事已不可為,西晉滅亡只是時間問題了。九月份,石勒進攻蒙城,苟晞被俘,一個月後被殺,曾經的名將就此黯淡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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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西晉內部鬥了個一塌糊塗,自作孽不可活,到這個地步,已是大廈將傾,任誰也無力迴天。就算苟晞一直維持上半場的亮眼表現,也沒辦法力挽狂瀾,何況在下半場還失誤頻頻。

苟晞在青州,認為亂世當用重典,用嚴刑刻法立威,大加殺戮,被青州人稱為“屠伯”。當初苟晞出屯無鹽對付頓丘流民起事時,委派其弟苟純代理青州,而苟純施加刑殺更有過之,青州百姓稱“小苟酷於大苟”。這樣苛暴的作法,只能迫使民眾要麼逃亡,要麼反抗,無疑將民眾驅向對立面,很難為己所用。這也是為什麼在與曹嶷決戰中輸光精鋭後,無法迅速重新組織起新的力量來。即使能拼湊出一支軍隊,多半也沒什麼戰鬥力。

而苟晞在身居高位後,居然志得意滿,頭腦發熱,開始縱情肆欲起來。局勢朝不保夕,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玩,也是自己作死。難道是知道要完蛋了,抓緊時間享受?反正此時苟晞生活上奢侈,為政專橫。聽不進逆耳忠言就算了,還輕易誅殺勸諫的部屬,故此人心離散,手下將領多人叛離。

剛好此時又爆發瘟疫和饑荒,真是鬧得天怨人怒。青州本來沒什麼險要可守,天時、地利、人和一個都沒了,這局面也就維持不下去了。苟晞三月份才取代司馬越,九月份就被石勒俘虜,不過短短半年,敗得也太快了點。

從名將到驕將,從“韓白”到“屠伯”,苟晞的快速隕落,雖為形勢所逼,也是自身不修。苟晞被俘後,石勒還想用其將才,任之為左司馬。苟晞和同時被俘的部將王贊暗中謀劃反叛,被石勒所殺。比起臨危逃跑被石勒追獲的太尉王衍等人,只會推卸責任,還勸石勒稱尊號求放過,苟晞雖然兵敗被俘,卻不曾倒了旗槍,這一點還是讓人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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