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鄭國,有兩個頂級吃貨,一個叫公子宋,説自己食指大動就能遇到好吃的,另外一個叫公子歸生,兩人之間平常聊天的話題都圍繞着“吃”展開。
他們兩個其實是兄弟,父親是鄭穆公,沒多久鄭穆公去世了,他們的侄兒公子夷繼位,是為鄭靈公。
鄭靈公即位不久,楚國人送了點禮物給他,送的是啥呢?
也就是王八,王八在河澤密佈的楚國很常見,但在中原的鄭國卻很稀罕。鄭靈公見到很高興,自己剛即位,楚國就派人送稀罕東西來了,於是立即派人把王八洗剝乾淨了下鍋。
這邊,前文提到的公子宋和公子歸生都是鄭國公室出身,屬於卿這個等級,時不時就要來跟領導開個會,商討一下國際形勢。
當鄭靈公正在煮王八吃的時候,他倆就走到大殿門口,邊走邊聊,於是產生了以下對話:
“我昨天晚上跑到鄭楚邊界吃了頓海鮮呢!呵呵......”
公子宋還沒説完,忽然手指動了起來,趕緊展示給公子歸生看,“看,我這食指動了!”
“又是想着吃的吧,那你給我説説。”
“”“剛要見主公呢,食指就動了起來,你説巧不巧,説不定主公在吃好吃的,咱們趕緊進去吧。”公子宋眉飛色舞。
兩個人走進大殿,還沒開口呢,一股濃郁的香味就飄進了兩人的鼻子裏。
“兩位叔叔,你們來了。”
鄭靈公看到站在門口的公子宋和公子歸生開心地問候,此時他心情很好,因為一會兒就能吃到王八了。
“主公,你在幹嘛呢?”公子宋問道。
“嘿嘿,楚國人送了王八過來,我正在下鍋煮呢,正好你們來了,待會一起吃啊,別客氣。”鄭靈公爽快地説道。
聽完,公子宋對着公子歸生一笑,公子歸生也笑得很歡樂,心想,這個公子宋的手指還真管用。兩人相視笑了好一會兒,也沒答鄭靈公的話。
公子宋忽然靠近公子歸生,表情神秘地説:“看,我沒説錯吧!”
公子歸生點頭:“是啊,你這手指靈驗啊,以後找好吃的全憑它了。”
鄭靈公看在眼裏,奇怪在心裏,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呢?還交頭接耳,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咳!”鄭靈公清了一下嗓子,“兩位叔叔,在笑啥呢?説出來讓寡人也笑笑撒。”
“哦,呵呵,是這樣的,主公,剛才我跟子公(公子宋的字)一起相約來找您商量事,路上子公隨口問我吃了啥,他這人對吃的特別有研究。後來到了大殿門口,他食指動了幾下,子公説,每次食指動都能有好吃的,這是他多年總結的經驗了,我開始還不行,結果走到大殿發現主公您在煮王八吃,果然他的食指又應驗了!”
公子歸生一五一十地講述道。
“呵呵......”
公子宋憨厚地笑了兩聲,有點不好意思。
“哦,是這樣啊.......”
鄭靈公也跟着笑,邊笑邊在心裏構思一個事兒。
三個人談笑間,王八煮得差不多了,被叫來吃王八肉的大夫也都到齊了,鄭靈公吩咐:“來啊,分肉!”
公子宋與公子歸生落座,等待王八肉吃,結果所有人面前都放了一碗王八羹,就公子宋面前空空如也。
公子宋不明白了,主公這是啥意思?
“哈哈,子公叔,你不是説你每次食大動都能吃到好吃的嗎?這次怎麼不靈了?哈哈哈....."
鄭靈公無情地嘲諷道,笑得越來越開心,公子歸生也忍不住笑,藉着滿堂大夫們全笑了,大家都在笑食指大動的公子宋沒有吃到王八羹。
這下面子丟大了,公子宋心裏很憤怒,也不管鄭靈公了,直接站起來走到烹煮王八的鼎前面,就把剛才跳動的那個食指伸了進去,蘸了點湯,放在嘴裏嚐了嚐,然後揚長而去。
公子宋的意思是,你不是説我吃不到嗎?我這不是吃了嗎?我的食指大動還是很靈驗的!
鄭靈公笑不出來了,好歹我也是一國之君啊,這麼不給面子!
這個故事講到這裏,誕生了兩個成語,一個即食指大動,指看見好吃的忍不住手指起了生理反應,另外一個則是“染指於鼎”,這個“染指”的意思就很多了。
公子宋這邊是證明了自己食指大動的正確性,可鄭靈公那邊下不來台,他本來只是惡作劇一下,沒想到公子宋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他立即便勃然大怒了。
“這個公子宋,仗着是我叔叔就這麼目中無人,完全不把寡人放在眼裏啊,他這是要造反麼?不行,我要殺了他。”
越想越生氣的鄭靈公説了這麼一句狠話,但還沒得及付諸行動,這等誅心之言就傳開了。
在家中心頭惴惴不安的公子宋也打聽到了鄭靈公要殺他的消息,難過、糾結,傷心,無奈之下,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等人殺,不如殺了別人。他打算殺掉鄭靈公,再立一個小屁孩做國君,於是,他去找公子歸生謀劃。
公子歸生一聽嚇一大跳,不就是吃個王八肉的問題麼,至於你殺我,我殺你的?他趕緊勸道:“沒那麼嚴重吧,我看算了吧,主公那是一國之君,殺他是某幾番啊,謀反被記載下來是什麼?是弒君啊,將來史書這樣流傳下來,你不怕被後人罵啊?”
“是他先想殺我的!”
公子歸生一個勁勸公子宋,但公子宋不為所動,依然堅決要幹掉鄭靈公。在公子歸生不斷相勸得過程中,公子宋發現了一個問題,看情況公子歸生是不願意與自己謀劃了,可他又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跑去鄭靈公那裏告發咋辦?
公子宋越想越害怕,最後他決定先下手為強。但是造反殺鄭靈公這個事情,他一個人乾沒把握,於是他披星戴月地跑去找鄭靈公。
見到鄭靈公之後,他張口就來:“主公,不得了啊,那個子家(公子歸生的字)不是個東西啊,居然有不臣之心!”
“什麼情況?”鄭靈公一頭霧水.....大寫的懵逼。
“是這樣的,主公,子家知道我跟主公之前因為吃王八鬧了點小矛盾,下午他就去找我了,他勸我跟他一起幹掉您。看來,他是謀劃已久啊,不如怎麼抓着點小事就來找我殺您?
“當然,我是肯定不幹的,我是您親叔叔,親叔叔怎麼可能害您啊,這不能夠啊。這不,我聽到消息就馬上來告訴主公了。”
“這個......我看子家叔不像這樣的人吶。”
鄭靈公不大相信。
“主公,人心隔肚皮啊。”
“唉,這倒也是,容寡人觀察一下。”
半夜,公子宋從宮裏出來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了公子歸生,並且把剛才去找鄭靈公的情形全部告訴了公子歸生。
“你.....你這不是胡説八道嗎?你幹嘛要這樣害我?”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下來的公子歸生吐血三升。
“嘿嘿,現在有兩條路讓你選,要麼主公殺了你,要麼你跟我一起殺了他。”
“唉.......”
一聲嘆息後,公子歸生做出了決定,如果有選擇的話,沒人會選擇自己死。
就這樣,公子歸生和公子宋謀劃造反,到了夏天,鄭靈公被殺了。
史書的記載是,公子歸生弒君。到頭來,弒君的名聲落在了公子歸生頭上,他不得不感慨,這個吃貨實在太難纏了。
而鄭靈公呢?他其實根本沒有想要殺任何人,殺公子宋是一時氣話,氣消了便沒事了,結果,卻被公子宋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