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市武侯區善工家園助殘中心，有這樣一羣人，雖然有的已經成年，但心智卻如同孩子。“如果説我們是個大人，那他們就是孩子，從我進善工家園的第一天起，就一直稱呼他們為孩子。”善工家園就業輔導老師石玥對紅星新聞記者説。
這羣孩子都是腦癱、智障、自閉症、唐氏綜合徵等綜合性智力障礙特殊孩子。石玥作為一名就業輔導員，通過對他們進行職業訓練、輔導，幫助他們獲得穩定的就業技能，逐步融入到社會生活中。
然而，石玥自己也因意外事故失去了右腿。四歲那年的一場交通事故，奪去了她的一條腿。作為一名殘疾人，幫另外一羣殘疾人找工作，已經成了她的事業。
▲石玥在幫助智力障礙者
談職業定位
當好孩子的觀察者和引導者
2017年7月10日，是石玥來善工家園工作的日子。“我是自貢人。2013年在成都上的專科學校，學的是專業會計與審計。畢業之後，家裏人都希望我留在成都，因為離家近，而且機會多。”大學畢業後一年，石玥加入善工家園。“踏入這個行業其實也是緣分，因為之前我做過社會服務工作，善工這邊看了我的簡歷後，覺得我可以申請這份工作。”
最開始，總有不適應。“剛開始接觸這羣孩子時感到很恐懼，因為他們經常會尖叫。而他們尖叫的時候，你越表現出害怕他們會越興奮。從職業素養角度來説，我們需要選擇性忽略，而且不能因為他們某種行為習慣而產生厭惡情緒。”
害怕的原因還在於不瞭解。“我不知道智力障礙是什麼樣子的。因為我身邊的朋友都是健全人。剛開始真的不知道怎麼跟這羣孩子相處，後來慢慢接觸瞭解了，再加上善工家園的職業培訓，自己也學習到了很多專業知識。”
殘疾人的就業輔導員是一份什麼工作？據介紹，善工家園是為智力殘疾人羣體提供康復訓練，託養照料、就業訓練和社會支持的社會服務機構，而石玥所在的職業重建項目部，就是專門為16~59歲的殘疾人提供就業能力訓練以及就業資源支撐的部門。
該部門通過職業評量、職業訓練、就業輔導、職務再設計等多項個別化職業重建服務技術，促進殘疾人獲得找工作和穩定就業所需的技能、態度以及資源，協助殘疾人進入或重返職場，這其中，就少不了就業輔導員扮演的角色。
▲就業輔導員的記錄手冊
此外，在石玥看來，就業輔導員還需要扮演好觀察者和引導者的角色。她向記者分享了一個故事。有一個孩子他非常愛發泄，該如何疏導他的情緒？“為了讓他發泄出來，我給他選擇了一個空曠的教室或其他地方，讓他去走走。只要他處於一個安全的環境下，等他發泄結束後，我們再跟他進行情緒疏導，同時也多去了解他的興趣點，瞭解這個孩子在家、在校的吃喝喜好和行為習慣。先做他的朋友，然後再去慢慢引導，讓他感知到你是一個可以讓他有安全感的人之後，他才會慢慢開始聽你的話，開始改變。”
目前，善工家園的職業重建項目，由專職的就業輔導員團隊帶領，正在為54位輕度障礙學員提供職業訓練，2014年來，有11名學員已經成功實現支持性就業，目前已建成包含超市實訓點、種養植實訓點廚房後勤共3個就業技能實訓點。石玥加入輕度智障職業重建項目後，目前負責七名孩子。“在經過技能培訓後，我們會陪同他們去這些實訓點鍛鍊工作能力。孩子們通過具體的場景也可以加強他們的崗位適應力，為以後走向社會工作做好鋪墊。”
▲孩子們做的咖啡包裝袋
談孩子就業
真正出去的少，回來的多
然而，幫殘疾孩子找工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石玥向我們分享了其中的坎坷。
最大的問題是，就算學校有各種培訓，這些孩子走上社會，也不一定能完全適應。石玥表示，這是一個需要漫長且需要不斷努力的過程。“其實這些孩子更適合在類似於加工廠這樣的庇護空間內工作。他們在裏面可以做連續性的、重複性的單一動作。在前期我們的孩子在出去工作時，老師們會對其進行專門指導，讓他們能更好的具備崗位所需要的基本能力。”
石玥坦言，其實走出去工作的孩子不多，最後他們大多數還是會回到善工家園。“之前我負責的孩子裏，有一個去了保險公司工作了三年，但是後來因為經濟情況等問題，就不再簽訂勞動合同，現在也回來了。還有一個孩子自己去面試地鐵站的安保工作，後來也是因為很多原因，沒有再做了。”
還有一次，2018年，她帶孩子們去沃爾瑪面試。“當時我們跟沃爾瑪的承諾是，如果可以招聘這些孩子，他們能以團隊形式來工作。沃爾瑪那邊表示接受。但是在面試和考察中，孩子們因為緊張或其他因素，在理貨和計算時出現了一些差錯。通過這次經驗，我們也不斷總結該去加強孩子哪些方面的能力。為什麼平時可以做好的事情，在陌生環境下會難以處理？該怎麼讓孩子們提升自我調節能力？”
▲孩子們在做土豆餅
談到孩子們最後許多都堅持不下去這一點，石玥表示善工家園在技能培訓上也在不斷反思。“我們發現孩子們除了基本技能掌握外，人際關係和社會溝通上還存在很大的不足。像保險公司的工作，孩子們會遇到很多問題，其中最嚴重的就是溝通障礙。所以現在我們也在嘗試尋找一些企業，讓我們的孩子去做一些代工服務，但是由於資源有限，真正能提供給孩子們的練習機會很欠缺。”
經歷了這些，石玥認識到，光靠善工家園的力量是不夠的，她希望更多社會力量能參與進來。“希望能有更多企業能提供一些模擬面試的機會，通過一些情景模擬，讓孩子們能真正走入企業，去參觀具體的工作流程，並通過讓孩子參與招聘環節，進一步感受應聘求職。”
儘管有種種困難，談到未來，石玥仍心懷堅定。“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弱者，同時我也希望別人把我和那些孩子當成正常人去對待。我有這份善心，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去幫助那些比我更困難的羣體。”
紅星新聞記者 鄭然 實習記者 黃盼盼 攝影報道
編輯 陳怡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