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教師節,忍不住提筆,憶我的初中,念起我的班主任——李廣宏老師。
李老師身材稍肥、眼睛不大卻有亮得很。大部分時間裏,幾乎是沒有學生敢與他直視的,單是那雙犀利的極具有穿透力的眼神,足已讓我們不敢違反他定下的任何一條金科玉律,還有那貼在牆上的校紀校規。
他教代數和幾何兩門學科,是我極為佩服的一位老師。
教學方面自是不必説,李老師所帶的我們班成績次次考第一,年年考第一。我確信,所有這些,都源於李老師的勤於鑽研——對幾乎是每一道幾何、代數題,如不逼自己、逼學生想出第二種、第三種甚至更多的解題思路,他是絕不善罷甘休的。
不僅如此,對學校的任何活動,大大小小的,他也絕不含糊。印象最深的是在1999年,我們剛上初一的時候,正趕上祖國五十週歲的生日,我們慶祝的方式是全校進行廣播體操比賽。
早早地,他就讓我們準備好了白手套、白球鞋,洗乾淨了天藍色的校服。
接着就是緊鑼密鼓地訓練了。但凡逮住了空,哪怕犧牲了自己的數學課,他也是毫不心疼的,一聲令下,就把我們拉到操場上的樹蔭下。那時的操場上全是土,他就用一個樹枝在地上畫出條條直線,然後站在高高的主席台上,用個小喇叭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指揮,到伸左腿了,要求我們的腳尖必須落在地面畫的那條線上。他必須看到所有學生的腳尖都落在所站隊形的那條線上了,才開始下一個動作,而這個過程中,我們必須是伸着胳膊或者舉着手臂一動不動的,像木頭人一樣,但可以偷偷舔個嘴唇或者眨個眼什麼的。
等變換隊形的時候,他又站在了主席台的那張桌子上,用俯視的角度來督戰。我比較擔心那張桌子是否支撐得起他的體重,事實證明我多慮了,實木桌子結實得很。就這樣,一遍一遍地,直到動作整齊一致了,他才讓我們休息。
到正式比賽時,普通話最好、大方得體的演講高手常同學拿着話筒,站在隊伍前面對廣播體操表演進行解説。直到比賽結束了,我才從解説裏知道,原來我們變的隊形是一個五角星,大有“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的意味。
身為代數科代表,我是有更多機會到老師們的辦公室的。有一次送作業的時候,李老師湊巧不在。我放下作業,急着回教室做題,轉身的時候,手一甩把一摞作業打在地上了,順帶着辦公桌上的一沓子畫得密密麻麻的紙也掉了,於是趕緊撿。也就是在撿的時候,我才發現,這些竟然是李老師親手繪製的體操隊形變換手稿!細看,五十來個學生,分別用一個個小圓圈或者小黑點表示,入場是整齊的四排,待變換成五角星的隊形,每條線上站幾個,哪幾個小圓圈需要向前或後走幾步,哪些小黑點的轉換幅度最大,都在這幾張紙上清清楚楚地標着。
慶國慶,五角星,再加上演講,這是一個多麼有創意的金點子!要知道,在那個年代,沒有手機,沒有電腦,更沒有網絡,如果想搞一個像模像樣的活動,根本沒有像現在這樣方便快捷的資料查找、蒐集渠道,全部要出於自己的智慧和心血。想到這裏,我對李老師的敬佩更甚了!
就是這樣一個對教學、對管理極其嚴格的李老師,對學生的個人成長,他的目光是卻是柔和的,他的心是殷切的。
有一次平常測驗,我沒草稿紙了,任性地在試卷的空白處寫滿了驗算的公式和數字。等卷子批改完了發下來的時候,李老師什麼也沒説,把我叫到辦公室,從一摞書裏抽出了兩個厚厚的大大的新本子,封面上赫然印着三個粗體大字——“備課本”!他只平靜地説了一句話:“以後驗算試卷題目的時候,在這兩個本子上寫。”我默默地低下了頭,心裏卻溢滿了對他的感激。
大概從未變過,也應該是最正常的,再好的班裏也總有幾個調皮的學生,正如再富的國家裏也會有窮人,説的都是一個理兒。而僅僅是那少數幾個調皮的孩子,卻往往最耗費老師的心神。現在想來,當時所謂的“調皮”也就是貪玩不太愛學習罷了,也並沒有做過出格的事情,本質上都是樸實善良的好孩子。可,為人師者對學生的期望值是非常高的,遇到對學習不認真的學生,一律定位為“調皮”,並作為重點的“治理”對象。
有個姓張的男孩子,就被班裏列為“調皮”這一類。在我們當時的觀念裏,學習好的就應該離他們遠遠的,可李老師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安排我與張同學同桌。我當時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立馬站起來,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大聲説:“李老師,我不願和張xx同桌!”天啊,我是多麼的膽大包天,竟然公開抗旨!同學們也嚇壞了,教室裏靜得出奇。只見李老師匆匆地衝下講台,直接就指着崔同學:“崔xx,你現在就和張xx的桌子換過來,你和李xx一位!快點換!”於是,我還是被迫和張xx成了同桌。
大概沉默了兩天後,一切歸於正常。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我發現張xx並非想象中定義的“調皮”學生,他又聰明又善良,因為是從城市裏轉來的,所以英語口語、成績特別棒,有時候我反而會羨慕他。至於其他科目的學習,雖遠不如對英語的熱情那麼高漲,卻也在努力着。在我統計班級成績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會幫我整理亂糟糟的課桌,有時幫我收作業,或者是發試卷等等。總之,我覺得張同學的確是個好人,但還不屬於“好學生”的類型。所以,當再一次調位要分開時,面對他送來的一張印有紫薇格格的精美的、稀罕的墊本時,我果斷無情地拒絕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幾乎快要忘卻這件事了,有次初中同學聚會,張同學笑着説:“想當年你説不願意和我同桌這句話,我到現在還記着呢!”
似乎有些跑題了,可,我想表達的卻與這些有關,不能刪掉哪怕隻言片語。
這件事,放在現在,或許有人會説李老師太獨裁主義了。可是,我偏偏不同,從我對張同學的印象改變一直到現在,我依然佩服李老師的這種獨特管教方式,感激李老師對我的良苦用心。是的,身為班幹部,除了擁有出色的學習成績,還必須具備極強的責任心和組織管理能力——對自己的同學必須有引領帶頭的榜樣示範作用。否則的話,這個深得老師信任栽培的班幹部頭銜又有什麼意義呢?
基於這個深深的烙印,當我也走上講台,剛開始面對學生調位但會有家長私下交流疑惑的時候,在確信不可控因素有法可行的前提下,我會把自己對學生的這種期望説明白,講清楚。慢慢地,溝通多了,家長也就沒有了擔憂,學生的適應能力也在提高。
印象裏,我的成績似乎一直是班裏第三名。只有一次,我不知怎的考了個第一名。他高興得手舞足蹈,簡直像中了彩票一樣興奮,在辦公室反覆地念叨:“你終於考了第一名!你終於考了第一名……”引得旁邊的老師們也連連讚歎。我在心裏能強烈地感受得到,這個我的第一,他是如此珍視,他必然是期盼了好久,好久……
初三臨畢業前,有個到泰城參觀天外村和納米新科技的機會,每個班裏只有五個名額,每個學生只需交10元錢的車票。李老師讓學習成績在前五名的學生去參加,我不想去,因為我不想張口向家人要那除了學習費用之外的開銷。為這個,李老師在教室、在辦公室找我談了好幾次,他是多麼迫切地希望我能到外面開開眼界,長長見識!最後,我利用午休的時間,騎着自行車顛簸了六七里路,到家和媽媽説了這個事,媽媽爽快地給了我10元錢。得知我要決定去泰城參觀,李老師笑得合不攏嘴。大巴車上,他拿出新買的手機,哦不,好像應該是叫大哥大,又或者是小靈通。反正在當時周圍認識的人裏,只有李老師才有這樣的東東,稀罕得很。一路上,他偶爾會打個電話,神氣極了!
得虧是李老師讓我下定決心參與了那次難得的進城機會,我才知道,泰城竟然有這麼美的天外村,還有一些穿着漂亮舞裙的演員在排練舞蹈,真好看!也是從那時起,我就開始做夢,夢想自己以後可以在泰城上學、工作。如今這個夢早已實現了,回想起來,當初播種夢想種子的最大功臣,當屬李老師。
……
關於李老師的回憶太多太多,實在是寫不下了,暫且擱筆吧。謹以此文,向李老師表達最深深的祝福: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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