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有個名妓叫做鍾盈盈,年十七,因為家中貧困,她流落到了妓院,也因長得美,鍾盈盈也成了妓院的頭牌花魁,花錢來看她的人極多,可是這鐘盈盈卻是個賣笑不賣身的。
襄陽有個男子叫做於生,他去潮州辦事時,被朋友拉去妓院取樂,無意間見到了鍾盈盈,二人竟一見鍾情。
於生的父親是朝中的御吏官,是個剛直不阿的好官,朝野上下都聽過他的名諱,誰知因為太過清廉,他彈劾了朝中貪贓枉法的宦官,竟被那宦官誣陷進了刑部的大獄。
當時的潮州離京城有萬里之遙,因當時的朝代,還未通輪船鐵路,父親被關入大牢的消息,於生還不知道,他在妓院和鍾盈盈歡好時,正是他的父親在牢中受折磨的時候,過了許久,家中的僕人才坐船到了潮州。
於生打開家書一看,不免得大驚失色,忙把信拿給鍾盈盈看,鍾盈盈知道沒法挽留他,也沒説惜別的話,當下就落下淚來,於生沒心情去哄她,坐了船就往家裏趕,經過一百多天的奔波,終於到了京城。
此時噩耗傳來,於生的父親不幸死在大獄裏,距離於生到京城的日子,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且於父並無遺言留下,又無遺書,於生心中悲痛不已,他撲到父親的棺材上大哭起來,後來有看不過眼的,便悄悄提點了於生,説陷害他父親的是某個宦官,直接下手殺的,則是刑部的一個郎中,於生這才明白父親是被誣陷致死。
他強忍悲痛,扶着父親的棺槨回家鄉安葬,待父親下葬後,於生髮誓要給父親報仇,他拋棄了髮妻,變賣所有家產,浪跡江湖,只求有一日能報仇血海深仇,此時,那個殺人的刑部郎中,已在宦官的提點下成了江寧的糧道官。
於生聽聞這消息,便跟着他去了江寧,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去做了搬運貨物的僱工,雖然每日干活辛苦,但是心中有了報仇的信念,於生還是堅持了下來,他的身體也越發強壯,一日,他想混進刑部郎中的宅內,卻被府中的僕人當賊抓了起來,於生被痛打一頓,關了兩日才被釋放。
後來,當地有個大官返回江寧,江寧的官員都去迎接,於生打聽到刑部郎中也去,便換了僕人的衣服打算去行刺,不料被衞兵發覺,拿着鞭子把他趕了出來,經過兩次的失敗,於生心力交瘁,只得去了秦淮河,替人划船度日。
一日,有位大人物在秦淮河上欣賞美景,還帶了十幾名妓女,於生瞧見一個美人,很像自己以前的相好鍾盈盈,他不由得停下船來張望,等大人物欣賞風景離去,那美人打算坐船離開,便喚了於生的船過來,二人定睛一瞧,才發現是昔日的恩愛相好。
於生落下淚來,鍾盈盈也滿臉淚痕,只聽她問於生道:“公子可是遭大難了?怎麼流落到此地划船為生?”這話勾起來於生的傷心事,他擦了擦眼淚,將自己的悽慘遭遇盡數告知,並透露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鍾盈盈聽罷又哭,並道:“公子孤身一人如何報仇?萬萬做不得聶政、荊軻那樣的刺客,俗話説,士為知己者死,公子有個知己在,何必自己辛苦勞累?”説罷,鍾盈盈把手上的鐲子摘下來交給於生。
於生心中悲苦,又一心想報仇,見了這鐲子也未多想,立即收入囊中,鍾盈盈見他收了鐲子,深深看了他一眼後,轉身離去再也未回頭,深秋時節,刑部郎中又升了一級,成了蘇省藩司,還娶了秦淮河的妓女做第九個小妾,據説他去上任,還想把這小妾帶走。
於生聽到仇人走了,心中大驚,忙去打聽,這才知曉,那小妾就是昔日的相好鍾盈盈,於生大怒,怨鍾盈盈變心還跟了自己的仇人,憤怒一會後,他忽然有所覺察,不由得歡喜大笑起來,笑了一會,於生又開始憂慮,他十分擔憂鍾盈盈一個弱女子,是辦不成這大事的,如果有朝一日被揭發,還會連累自己。
過了幾日,於生又去打聽,他這才知道刑部郎中還沒去赴任,出發時間定在後日,他們一夥人要走水路去,於生思慮半刻後,便用了辦法打點,自己去做了撐船人,誰知等他看了船上的女子,竟無一人是鍾盈盈,他假意和船上的婦人攀談,這才知道刑部郎中極寵鍾盈盈,並不放心她離開自己身邊,早就帶了鍾盈盈提前走了。
待船到了蘇州,於生又假裝熱心,幫刑部郎中的僕人幫東西進了他府上,這一去,竟和鍾盈盈打了個照面,二人雖未交談,卻懂了彼此的心意,從那以後,鍾盈盈便假借於生是自己的舊僕,多番和他往來,府中的人也未起疑。
於生也順利在蘇州留下,住進了一座破廟裏,等了一個月,還是沒等到機會下手殺仇人,突然有天晚上,正在睡覺的於生忽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他開門一看,見是一個老婦人送了封信過來,那信封不大,才一寸左右,但封的極嚴密。
老婦走了之後,於生握着信封,心中七上八下,等他打開一看,裏頭只有幾根帶血的白髮,於生不解,卻知鍾盈盈自有道理。
次日天明,於生趕緊去了刑部郎中府外打聽,這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原來那夜,這郎中睡在某妾屋中,都快過午時了還沒起牀,家人覺得奇怪,便破門進去查看,這一看嚇得不得了,原來郎中目瞪舌伸,像是中毒而死,那小妾在梳妝枱前坐着,也不跑不鬧,靜靜的梳頭,似乎在等待什麼。
家中大怒,扭着這小妾就送官查辦,官府見死的官員名聲大,牽扯也廣,都不敢細細審問,直接嚴刑拷打小妾,小妾便認了罪,於生這才知小妾是鍾盈盈,他瞬間明白,為何那日鍾盈盈要把手鐲給他,還要説“自有知己幫忙”,想到此處,於生大哭不止,他回了破廟,將帶血的白髮燒成灰,揉在麪餅裏煮熟,又把這餅拿去父親墳墓前祭奠,拜祭完父親後,於生便把這餅吃了下去。
再説那鍾盈盈,她對殺人的事供認不諱,官府遂以妾室謀殺主子的罪名,將鍾盈盈判刑斬首,到了行刑的那天,許多人都圍到法場去看,皆議論紛紛,有人説鍾盈盈惡毒,空長了一副美豔皮囊,有人説鍾盈盈可憐,或許有不得已的冤屈。
唯有一人,穿着白衣戴白帽,來到刑場後面對鍾盈盈跪下叩拜,因郎中的家人恨極了鍾盈盈,便賄賂了審案的官員和劊子手,要求把鍾盈盈一刀一刀剮了,再讓他把肉細細剁碎拿去餵狗,劊子手照做,只是他每砍一刀,叩拜的男子就朝地上重重的磕頭,過了許久,鍾盈盈被剮的不成人形,氣息也斷絕,那磕頭的男子也氣絕身亡,在場的人都不忍去看,此事也在當地傳的沸沸揚揚,卻無人知曉鍾盈盈和於生的過去。
一對有情人的生命也就這樣終結了。
後記:於生的悲劇,來源於父親的冤屈,和那個封建吃人的朝廷,因為父親被蒙冤,於生被仇恨蒙了心智,為了給父親報仇,他拋棄了結髮妻子,賣了家產,從他的角度來看,或許是為了不連累妻子,可是從妻子的角度來看,她是這場復仇的犧牲品,還有鍾盈盈,於生在復仇無望的情形下,默認了鍾盈盈去送死,至於那鍾盈盈,她的悲劇是來自對於生的愛,她愛於生,甚至甘願為了這個男人獻出生命,而於生呢?於生不愛她,他能忍痛拋棄妻子就是為了不連累她,可是鍾盈盈對他來説,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犧牲品,最後他對鍾盈盈磕頭氣絕而亡,或許只是內疚,內疚這個女人無私的愛和奉獻,至於這對曾經歡好的佳人,也落得個雙雙歸地府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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