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日報:自由攝影師的真實處境是怎麼樣的?

  寫此文目的:微博上時不時會有人私信我類似的問題,如,想辭職做攝影靠譜麼,自由攝影師怎麼賺錢。大多情況和題主一樣,剛工作不久或者即將畢業,喜歡攝影,看到很多攝影師看起來很牛逼的樣子,蠢蠢欲動。我每次都會認真回私信,但是篇幅有限,也怕耽誤他們,正好藉機認真答一個以後就可以拿鏈接給他們看。

  首先明確下概念,按題主文中的意思,我認為題主説的“自由攝影師”指的是“自由 + 職業”,即靠攝影養活自己,沒有攝影或非攝影的固定工作的一類人。(其實這個説法也不完全準確,比如有知名的旅行攝影師還註冊了公司穩定運營呢,他們其實也是“自由 + 職業”的攝影師,暫且不去深究這類特殊情況) 大體上,也就是拍照很好的攝影師,但沒有開攝影公司,也沒有就職於某公司擔任攝影師職位的一類人。

  下文我都會統稱為自由職業攝影師。

  每個攝影師羣體狀況差距都很大,先從樓主説的情況入手。你在網上所看到的那些到處玩的自由攝影師,他們拍的很好,但請注意,他們並不一定在靠攝影養活自己。

  不要以為攝影師微博上的認證=工作=經濟來源。有一次,有位小編問我,看你微博介紹,你的工作是華蓋創意簽約攝影師麼?我説不是,很少有人靠這個賺的錢能餬口的,我嘛,一個月能賣出 2 張圖就算多的了……他又問,我看你認證是精華作者,那這個是你的工作?我説不是,這只是愛好,也基本沒稿費的。

  每個人情況千差萬別,拍得好的四處晃的不一定靠攝影賺錢,比如有人有穩定的工作,有開餐館開公司的,有讀博士的,等等。他們同時愛好攝影,業餘拍,但是拍得很好,要麼在網上很火,要麼各種獲獎上雜誌。他們可能也靠攝影賺了些錢,或是客片,或是雜誌稿費等等,但這並不是經濟的主要來源。這些屬於“自由非職業”的攝影師——攝影即是愛好,也能賺或多或少的錢,但不是主要經濟來源。(典型案例:已工作多年,本職工作穩定,週末和假期攝影,攝影雖然是愛好但是很認真也有不少成果得到很多人認可,不會想辭本職工作,靠攝影賺錢出書等事情隨緣,更看中自己的作品有多好愉悦自己而不是賺多少錢)

  當然,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沒有穩定工作的,全職在各種旅拍,多數是旅拍客片。但他們也不一定在賺錢,可能也是一種愛好或者生活方式,比如,想一年邊拍邊旅行,少賺點錢,攢經驗,豐富人生。之後再做其他事多賺錢,比如做其他工作,比如積累了人脈資歷正式再邁入職業攝影,這樣也很好。(典型案例 1:GAP YEAR,之後打算工作 / 讀研 / 生娃,在此前有那麼一段相對空閒期;典型案例 2:本職工作太無聊 / 壓力大,辭職去攝影 / 旅行一段時間,萬一在此期間拍照也能有滿意收入就繼續拍下去,否則就找工作,攝影作為愛好)

  想辭職去攝影?

  説完不賺錢或不以攝影賺錢為生的,説説賺錢的。不一定拍的很好才能賺錢,精通某一領域的攝影流程和客户需求即可。相比之下,人脈資歷更重要。 有的人天然就有人脈,主要指商業攝影這一塊,比如親朋好友有渠道,這些渠道剛好適合你你也喜歡做這樣的工作,報酬也可以,那麼接下來穩紮穩打就可以。也有些人靠後天的人脈,比如在網上多發圖,成名,然後會有很多人來約片約圖,也有人先混攝影工作室,再自己出來……等等,總之,拍攝領域不同,道路也不同。

  但不管怎樣,有人脈你會輕鬆很多,這種情況一般也不會上網問了。那麼,回到正題了,如果想把愛好變成職業,從零做起,是怎樣的。一般來説,發照片,一點點來攢人氣,攢人脈,提高拍攝水平。這個過程比較久,所以我會建議他們邊工作邊做這些,按題主的情況可以嘗試邊工作邊收費拍人像,嘗試着利用週末把原來的愛好當工作來做。等有苗頭了不再迷茫了,同時喜歡愛好變為工作的感覺(很多人並不喜歡),不需要上網提問就心中明朗的情況,再考慮辭職。注意,僅僅是考慮辭職,如果本職工作還不錯,也有一定的空閒,再有攝影的愛好賺錢,完全可以過得很好。如果真的全職攝影,辛苦是一定的,樂趣也是有的,煩惱也是不少的,錢多活少的單子不一定是一直都有的,當然,剛剛説了,等做到這一步,你的心中已經很明確不需要人給建議了。

  另外,相當重要的一點是,你喜歡的拍攝題材是否有商業價值?我身邊,有的人就喜歡商業攝影,拍商業模特也好,拍汽車也好,拍商業環境也好,拍婚紗也好,拍兒童也好,等等,都是容易賺錢的方面。相比之下,喜歡掃街、紀實攝影的,你懂的,照片變成錢就要困難很多。

  我的結論:

  如果你想做職業攝影師,基礎條件最起碼是這樣:

  1.喜歡的攝影方面有商業價值;

  2.自己有不錯水平的作品並能得到業內同行認可;

  3.融入了這個圈子(比如學攝影時喜歡的大神們逐漸成了你的微信好友);

  4.對收入的初始要求不是特別高;

  5.喜歡攝影變成工作的感覺,能夠把攝影當做一份工作來做,從容面對客户挑剔、開拓人脈、推廣宣傳等普通工作也需要做的不可免俗的事情。

  做到以上這些之後,接下來你自然知道該去怎麼做,不同拍攝題材路子也不同,情況也太多——自由的好處嘛,每個人都有各自特點和獨特的發展方式。並且,這些還不斷隨着時代在變化,所以具體道路方面我就不列舉了。

  以上只是基礎條件,給各位懶得看長文的先下的結論。有耐心瞭解詳情的,請看下文關於第 4 點、第 5 點的詳細闡述。

  我的情況和對收入要求的見解(詳解第 4 點)

  本人是 2014-2015 兩年自由職業者經歷。(2016 年另有其他事情,暫時除了給雜誌供稿,其他工作完全沒接)

  我 2013 年初接觸攝影,2013 年底辭職,我辭職最大原因是本職工作完全沒有假期,不能長途旅行,所以,辭職後我的最主要目的是不是靠攝影發家致富,而是儘可能多的去旅行,彌補之前工作時沒能旅行的遺憾,最大努力拍好照片。我幾乎不做商業攝影,特別空閒的時候才接點餐廳攝影的單子。在攝影之外,我還寫相當多的文字,旅行遊記。

  工作內容:旅行合作(對方出旅費,我去拍攝)、雜誌供圖供稿、商業美食攝影(少量)、圖片庫供圖、攝影器材評測等等。

  總體來説比較綜合,能算是收入不高的“自由職業者”,但不是自由職業攝影師,寫文字和拍照片各佔一半吧。想賺錢的話的確是商業拍攝更主流,但我畢竟最主要目的不是這個,而是趁這段時間多去旅行攝影。

  這兩年我最大的收穫如下:去了兩次德國,去了愛爾蘭,土耳其,俄羅斯,芬蘭,塞班,7 次境外遊,平均每次 10 天(其中有 3 次是跟的活動,沒有花錢)。當然還走了國內的很多地方,就不一一列舉了,這些是我在有穩定工作時所完全不能達到的。可以説,這兩年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以後隨着生活狀態的改變,我也會調整攝影方面的重心。但我始終相信,堅持着最初的那份熱愛,比什麼都重要。

  關於收入,雖然如上文所説,這個階段我更注重旅行和作品而不是錢,家裏情況也完全允許我這樣。但是,如果認為我説的賺的不多是很少很悽慘那也極端了,具體收入透露在這不太合適,只能説,還是比我原來的本職工作(一線城市新聞編輯)工資高的,但是,要自己交社保,要自己承擔工作不穩定的風險,要思考的事情比上班多很多,沒有個上班兩倍以上的收入且有着明朗的發展路線,真的不能稱為職業。所以,如果哪天上班不爽了,掐指一算咦攝影隨便幾個單子就六七千,趕緊辭了吧上班才五千,剛畢業不久的朋友很容易陷入這樣的狀態,在此勸一句,千萬別衝動,坐下來好好想想再説。

  攝影師=自由=超脱世俗?(詳解第 5 點)

  找我諮詢的朋友裏,相當多的人想辭職攝影的理由都包括了類似於“厭倦了工作中的勾心鬥角、阿諛奉承”,“羨慕攝影師的自由”……這一類大多數剛畢業的朋友都會遇到的煩惱。

  我可以説,當攝影作為愛好,你不需要對任何客户負責的情況下,攝影的確是很自由很輕鬆。這跟你愛好釣魚一樣,不考慮漁具價格和釣上來的魚的價值,只享受釣魚過程,實在愜意。

  但是,一旦牽扯到商業或合作,或想養家餬口。那麼攝影跟其他工作沒什麼區別。付出的汗水不用説,作為商業攝影師,在人脈方面需要的付出絕對也少不了。

  舉個栗子:我去歐洲某國以合作的形式去旅行拍攝,對方出旅費我只需要出圖,也就是“免費去旅行”,聽起來很好。很多人以為會是瀟灑旅行 + 開心的拍攝 + 吃吃玩玩的模式。

  實際上,到那沒倒時差就開始了夜拍,拍到深夜,此時已經 24 小時多沒睡覺了。好的回到酒店,睡 6 小時又該起牀進行第二天的拍攝。之後每天都是這樣。甚至有好幾次,午餐晚餐都來不及吃,又冷又餓胃疼犯了好幾次。

  辛苦點也就算了,這類合作往往行程都是之前主辦方安排好了的,拍攝內容基本也安排的差不多,自由時間很少很少。在某城市有個心儀的教堂沒在行程內,我是跑步抽時間去了 1 個小時(跑步比打車快)才避免遺憾。

  回國後,要根據主辦方需求進行一系列工作,遊記,照片抓緊時間趕出來,參加主辦方要求的活動等等。

  有的時候會接觸主辦方領導,同樣要和普通工作對待領導一樣一樣的啊,你懂的~~~同事之間勾心鬥角你以為沒有麼,其實也有啊,而且遇到了你是很難訴苦的,具體不方便詳説,只要認真想想,拿錢的工作本質都一樣,所以表象也是類似的啊……也許你會説真的成為大師了就被人仰望地位提升沒這煩惱了,沒錯,但是其他工作也一樣,你成了頂尖人物後也是被人仰望,有區別麼~~關鍵是過程啊,沒有一步登天。

  當然,即便有以上這些情況,我也是很感謝這類活動的,畢竟如果讓我自費過去,要花 3W 起。鑑於我的經濟情況一般,年輕身體也吃得消,多去點這類活動還是很划算的。估計 30 歲後就不太考慮了,或者只挑更適合自己的。

  其實,以上這個只是最不痛不癢的栗子,以此為例是比較方便公開出來且便於理解。更令人苦惱的事情還有太多。要麼太複雜很難描述,要麼不方便公開。

  總之認為“辭職去攝影=自由,辭職去攝影=逃避各種俗事”的朋友們,有這想法非常正常,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現在請告訴自己並不是這樣,萬事都遵循着類似的規律,攝影如果作為一種工作,工作該有的問題它也同樣會有。

  尾聲:辭職去攝影,辭職去旅行?

  在亞歷山大的今天,在環境緊張的都市辦公室,有誰能拒絕“辭職去旅行”“辭職做攝影”這樣美好的願景?與前幾年流行的“辭職開咖啡館、辭職開客棧”並列,總有一款適合你 XD ——因為人們都願意相信美好的東西,包括曾經那個在辦公室裏加班,對攝影的概念僅限於給自己拍拍美照的我。

  兩年前我也糾結是選擇工作還是攝影,攝影上是堅持自己的思路風格還是迎合大眾喜好?後來才發現根本不矛盾啊!喜歡攝影的人是幸福的,攝影本來就是對生活的感悟,對世界的看法,是貫穿在整個人生中的,不管外因在如何變化,會有多少其他事情分散自己的精力,屬於攝影的那部分永遠都在,永遠都可以付諸實踐。這就是為什麼有很多人,本職工作做的非常好,攝影也做的非常好。而僅靠攝影賺錢的人,他必定也付出了你所看不到的其他代價,而不是表面上那麼輕鬆,那麼愜意,那麼自由。

  其實無論是辭職把攝影當工作,還是邊有本職工作邊把攝影作為愛好,都是現實 + 理想調和着的狀態。我們只需要記住:即便面對着現實,夢想也可以一直存在。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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