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爭期間,曾上演過一場令人震撼的戰鬥:一個班在僅剩五人,且身處絕境之時,竟各自以一種相同的方式對敵人完成各自的最後一擊,那就是拿着手中最後一件武器,勇敢地撲向敵羣,與敵人同歸於盡!
一九五三年夏季,志願軍第四十六軍一三六師向駐守在馬踏裏東南山的號稱美軍“王牌部隊”的陸戰第一師發起了進攻。在將近二十天當中,一三六師曾先後三次對敵軍發起猛攻,史稱“三打馬踏裏”。
第三次攻擊剛剛結束,志願軍立即安排人員打掃戰場,其中一三六師四〇六團戰士康鵬程、陳學義等人負責搜尋並掩埋烈士遺體。
當康鵬程、陳學義等人正緊張忙碌地清理戰場時,突然聽到一個大母堡工事裏不時地傳出“嘩啦、嘩啦”的響聲,眾人立即警覺起來。深入搜索之後,陳學義發現一個腦袋腫得比大南瓜還大的志願軍戰士,細一看:這不是四〇六團一營二連一排一班長慄學福嗎?這時其他戰士也圍攏了過來,大家都驚喜異常。
慄學福是遼寧省寬甸縣人,1929年生,1948年5月參軍。在第三攻打馬踏裏的戰鬥中,他所在一營二連一排一班負責攻擊加零239高地。到達指定陣地後,按約定辦法:一班應對天空打三發紅色信號彈。但是,戰鬥打響後,這個班就消失了,音訊全無。
慄學福用微弱的聲音向他們敍述了戰鬥經過:這個班12名戰士,於晚上9點多發起攻擊,連續炸燬敵地堡14個,佔領了敵加零239東北無名高地。
該發信號彈了,可他們才發現信號槍在戰鬥中丟失了。這時,敵人進行了反衝擊,一班便轉攻為守,11次將敵擊退,殲敵近百人。全班只剩下5人,其中戰士胡根基、楊啓明、高士君都已負傷,只有代理副班長、衞生員陳岱光和慄學福能完全參加戰鬥,且每人只剩下一、二顆手榴彈或爆破筒了。
這時,慄學福感到全班已身處絕境,而戰鬥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們5個人在大母堡裏肩靠着肩、臂挽着臂坐下後,慄學福嚴肅地説:“同志們,我們班攻佔加零239高地,已堅守多半夜了,雖然我們還有5個人,還有為數不多彈藥,但人在陣地在,祖國需要我們的時候到了!”
三次負傷的17歲小戰士胡根基説:“班長,你的心思我明白,別看我不是黨員,也不是團員,可我是中國人,我一定象電影《鋼鐵戰士》中的張志堅和劉海泉那樣,寧死不屈!”
兩次負傷的楊啓明也堅定的説:“我是志願軍戰士,骨頭碎了,但心不能碎,我手中還有一顆手榴彈,不能讓美國鬼子白白佔領他們已得的陣地。”
其他戰士也表了決心。
突然,山頭上響起了密集的炮聲,一些炮彈在大母堡周圍爆炸,這預示敵人的反衝擊開始了。慄學福當即命令戰士陳岱光、高士君到左翼地堡裏去,準備作戰。
這時,敵人的炮擊少了。戰士楊啓明那整滿肚子的悶氣,一下子都進發了出來,他喘了幾口氣,憤憤嚷道:“他媽的,美國鬼子就是仗着飛機大炮吃飯。要不,早叫狗日的下海去了!”
“是啊!”戰士胡根基接上話茬兒説:“咱們祖國能生產飛機、坦克、軍艦就好啦!”
“這日子不會太遠”,慄學福滿有把握地説,“你沒聽指導員講過嗎,有幾個五年計劃,咱們祖國就工業化啦,到那時候,要飛機有飛機,要坦克有坦克。”
“那該多好啊。要是我能活着,就憑我這身體,起碼能活六、七十歲,能過多少年的好日子。算啦——享受不着了!”胡根基不無惋惜地説。
“這沒什麼。咱們犧牲了,打敗了美國鬼子,能讓祖國安寧,人民過上幸福生活,不很好麼!等將來小孩子都長大了,一定會想起咱們來,這才是咱們的光榮哪!”慄學福這幾句話説得很激動。
這時,敵人哇啦哇啦亂叫着,衝了上來,大約有七、八十個鬼子,已經接近陳岱光的地堡了。眼看鬼子就要鑽進地堡之時,忽然,鬼子們尖叫着,拚命向後跑。
原來,陳岱光猛然從地堡裏衝出去,右手高舉着冒煙的手榴彈,敏捷地衝到敵人堆裏,轟的一聲巨響,大地山川都顫抖了。陳岱光第一個實現了自己的誓言。
緊接着,高士君邊高喊口號邊向前猛跑,剛剛衝進敵人羣裏,手榴彈便爆炸了。
敵人被志願軍戰士寧死不屈、英勇獻身的大無畏精神嚇壞了。他們小心翼翼地向大母堡接近。
突然,曾三次負傷的小戰士胡根基和兩次負傷的戰士楊啓明,拿着哧哧冒着煙的手榴彈,負傷的腿變得分外靈巧,一陣風從兩側衝人敵羣,“轟!”、“轟!”同敵人一同倒在血泊裏……
慄學福看到戰士們與敵人同歸於盡的壯舉,既心痛又自豪。他手握爆破筒,心想,如果把敵人引入大母堡內,消滅更多的敵人,不是更好嗎?於是,他趴在大母堡門口,把衝鋒槍僅有的幾發子彈向敵人掃了過去,敵人立即蜂擁圍攏上來。
慄學福趴在地堡門口左側牆根下,一動也不動。這時,鬼子們向母堡開火,扔進母堡內兩顆手榴彈爆炸了,滾出團團濃煙,嗆得慄學福嗓子又癢又疼,幾次要咳嗽他都忍住了。
外面在下着小雨,在這片刻的靜默中,傳來美國鬼子嘀哩嘟嚕的説話聲;接着是沉重的皮鞋聲,一下比一下近,一下比一下響。忽然,一個瘦長身影由他身邊閃過去。
“進來一個了!”慄學福把身子緊緊地貼在牆根下。鬼子兵一個接一個地從慄學福身旁鑽進大母堡。每進一個,慄學一福的心都要猛跳一下,他暗暗地數一着“……9個、10個、11個、12個、13個。”
慄學福猛力拉響導火索,把爆破筒扔向地堡洞口,“轟一隆!”,強烈的爆炸聲淹沒了一切,母堡被炸塌了,敵人都被埋到裏面。
至此,一班五位勇士都是以同樣的方式完成自己與敵人的最後一博:拉響手中最後的一件武器——手榴彈或爆破筒,與敵人同歸於盡!
所幸的是,慄學福卻被塌下來的鐵軌給架住了。他很長時間失去知覺,甦醒過來後,覺得自己的頭脹得老大,渾身麻木,不能動彈,他就開始用水泥塊有氣無力地擊打牆壁,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戰友。
後來,慄學福被志願軍領導機關記一等功,授予“二級戰鬥英雄”的光榮稱號,其所在班被命名為“慄學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