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都，中考的殘酷不亞於高考。於此説法，雖以往也曾有所耳聞，但未及親歷，體會終究不夠深刻。今年女兒中考，7月19日查分，淚崩。自此以後，整日鬱鬱寡歡。我覺得688分的成績還可以呀，可女兒卻認為在牛娃遍地的徐彙區，這樣的考分就算是已經“輸出界”了。無論我多麼真誠地告訴她對她的表現我已滿意，她卻始終是一臉“輸了中考就等於輸了人生”的表情。
我的“佛系”性格約莫是祖傳的。外婆之於母親的教育態度是“佛”意盎然的，母親從小自覺優學，根本不用外婆操心就順利考入了師範大學。母親退休前一直是初中的語文老師，市一級教師，她對我採取的教養方式同樣也是“放養”，向來秉持着“快樂學習，快樂成長”的教育理念。我從普通小學畢業，先後升入普通初中、區重高中、二本高校。一路行來，勞逸結合，張弛有度，青少年時代過得充實而愉悦。以如今努力程度的標準來看，除了高三那年還有一些勉強能算得上是“刻苦”的日子以外，並沒有屬於宵衣旰食或嘔心瀝血的記憶，而我自覺好像也沒有就因此蹉跎了歲月呀？
女兒比我優秀，幼時的她就曾為我們製造過各種的驚喜，六個多月會叫“媽媽”，十一個月會走路，兩歲多已會流利地背誦不下二十首的唐詩。從未刻意栽培，都是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小學時是校三好學生，初中時是區三好學生。幼升小時，我幾乎沒有做任何“功課”就把她直接送入了户籍對口的普小，五年中她不費吹灰之力地一直名列前茅。小升初時，民辦學校和公辦特色班的錄取通知幾乎同時而至，只因公辦學校離家僅一街距離，我選擇了後者。
沒料到初中風雲突變。自預初時的年級前五，變成了初一的前二十，再到初二的五十，最後在初三時落到了七十幾名。一向淡定自持的我，在家長會上親見了教室黑板正上方張貼的“為中考而生！無悔青春”的大幅標語、在聽到優秀學生家長分享自家孩子每天拼搏到午夜兩三點的學習經驗、在被班主任那場題為“考生全家總動員，搏好中考，搏出人生”的激情演講洗腦以後，我的的確確有被“震撼”到！原來外面的世界已經如此癲狂。
女兒似乎並未傳承到我家祖傳性格，自初二理科難度大幅提升以後就一直倍感焦慮。物理上新以後，她告訴我新科目完全聽不懂，而老師卻宣佈“基礎概念大家都已經很清楚了吧，那我們就直接快進了”，原來大多數同學在預初時就已通過校外補習提前完成了初二物理的全科教程！至此，我不得不火燒螞蟻般地開始四處尋找校外培訓機構。然而，以盈利為目的的教育，即便一堂課花費九百多元，又能真正起到多少作用？漸漸的，補習的科目擴展到了數理化全面開花。看着她在完成不斷加碼的校內作業之餘還要輾轉於校外補習，不免擔心她應接不暇。果然，睡眠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少，功課一不小心就做到了第二天，每天滿打滿算的睡眠時間還不足六個小時。中考前的最後一個學期，女兒又主動提出並堅持再早起一個小時。自此後，我的主要任務就變成了催促她早點就寢。有時我真心覺得即便完成不了作業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夠讓她擁有一整晚充足的睡眠。
迎考期間，當學校老師激動地向家長們宣佈，如今孩子們在校內的學習狀態已然到達了孜孜不懈的認真程度，就連課間上洗手間和喝口水都被嫌棄為是在浪費時間，我卻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欣喜，相反愈加擔憂起女兒的身心健康來。且看班級裏愈來愈多的病假條紛至沓來的現狀，實在不明白這種不顧健康的畸形拼搏又有什麼可以值得開心與欣慰的呢？每一天我真誠祝禱的無非就只是一句：身體千萬不要垮！
望着女兒日漸鐵青的臉色與不再閃爍着晶瑩光輝的眼神，我很高興中考終於結束了。管它考分幾何，我只要一個健康快樂的女兒。成績固然很重要，但並不是衡量學生優劣的唯一標準。中考結果可以算是人生的第一個里程碑，但並不因此就能決定一生的命運。我要對女兒説：孩子，不哭！相比考分，更難能可貴的是堅守的信念和持之以恆的行動力。天道酬勤，腳踏實地的積累一定會成為人生最大的財富。加油！（穆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