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歷山大不僅是一個世界的征服者,而且他還創立了一種世界觀,從此以後在每個時代中這種世界觀都一再地復活,正因為如此,所以在歷史上沒有另外一個人能夠比擬他的這種崇高地位。在古代羅馬,他受到早期諸帝的崇拜,在猶太民間故事中,他被尊稱為救世主的先驅,在土耳其斯坦和巴達克汗的部落,人們還把他當作始祖看待。關於他的傳奇,曾經從冰島傳到黃海,在這些傳奇中他被描述為最後一個法老,內克坦尼波的兒子,阿伽門農家族的後裔,一個狂熱的回教徒,一個神聖的基督教徒和一個全能的魔術師。這些神話固然荒謬怪誕,但都有其道理----因為亞歷山大的確是人間英傑。
亞歷山大出生於公元前356年,可能是10月。他的父親菲利普自命為希臘神話中赫拉克里斯的後裔,從小就給他灌輸向波斯復仇的思想。不過更重要的卻是他的母親奧靈·皮亞斯,因為她把一種熱情遺傳給他,才使他能夠實現這個世界觀。她是一個特殊的女人,生性野蠻,神秘並且專制,她是埃比拉斯國王的女兒,據説她的祖先就是阿基利斯。在她的故國,她曾經朝拜過最古老的宙斯神廟(注:在英雄時代,宙斯神的影響最大,以後才被特爾斐神廟代替),並且也知道最神秘的阿蒙大神廟位於示巴綠洲。除了赫拉克里斯和阿基利斯,宙斯的兒子狄奧尼索斯----這是他和加德姆斯王的女兒絲美拉所生的----也算是亞歷山大的神話式祖先,在馬其頓規定有一天是祭祠他們的。狄奧尼索斯是一個“人神”,他曾經經過利地亞和埃及直到印度,傳播一種崇拜葡萄的神秘宗教,並征服了他所經過的國家。
這些神話代表了奧靈·皮亞斯那個時代人們精神生活的現實情況,對她和她的兒子具有廣泛的影響。除了受父母影響之外,亞歷山大也受到亞里士多德的影響。在他十三歲時,菲利普就邀請這位著名學者來做他的老師。亞歷山大跟隨他在一個叫作梅加的小村中住了三年,受到他的陶冶。亞歷山大對希臘文化產生了熱愛,尤其喜歡背誦荷馬史詩。據説在他進行的每一次戰役中,他都隨身帶着一本亞里士多德註解的荷馬著作。毫無疑問,亞里士多德也把仇恨波斯人的觀念灌輸到他的腦海中,因為波斯人曾經殺害亞里士多德的朋友和親戚,阿塔紐斯的暴君赫爾-米亞斯。 有這樣的父母和老師,加上他的天才和無限的精力,所以亞歷山大做任何事都極為徹底,沒有人能比得上他。他的勇氣也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但是反過來説他也非常謹慎小心。他同時具有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先知和實行者的雙重人格,所以無論是在思想還是行動方面,與同時代人相比,他都有鶴立雞羣之感。他一方面非常神秘,另一方面不斷實踐,凡是與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覺得他具有無限的吸引力。雖然他具有高度的幻想力,但是他的幻想力卻很少超越理智的限度之外,而他對於細節的精明程度,又可以與他對概括觀念的淵博相比擬。因此阿利安在他的亞歷山大傳中評論説:象這樣一個與任何其他人都完全不相似的英雄,照他看來,似乎不能不説是出於天意,而非人力所能及。 據説亞歷山大只有中等身材,膚色白皙,普魯塔赫説他習慣於把頭偏向左肩。他奔跑速度極快,連職業體育家也不是對手。當他無需在戰場上調度部隊的時候,他會把時間消磨在狩獵或者是審判司法案件,料理軍務和讀書等方面。他非常愛好自然,為了消遣,他喜歡獵狐和射鳥,他也極愛讀書。當在亞洲腹地找不到其他書可讀時(除了荷馬以外),他就命令哈帕路斯從後方送些書來。哈帕路斯都一一遵命照辦。 但是,在他所有的品行中,最能顯示出他特立獨行的還是他的道德觀。在他所處的那個時代,具有同情心被認為有失英雄氣慨,不過他卻能同情人,特別是對不幸的人更能表示憐憫。在埃菲蘇,他制止了當地人民屠殺寡頭政治的執政者,因為他知道如果不制止他們,那麼除了真正的罪人以外,所有與他們有私仇的人或是有財產的富人,就會都被殺死。在米內塔斯圍城戰中,有些被圍的部隊躲在一個島上,亞歷山大見他們準備死戰到底,不禁表示同情,認為他們也是高貴而忠勇的軍人,就與他們談判,並允許他們參加他的部隊。在伊蘇斯之戰以後,他也對特比斯的大使表示同情,部分理由是因為他很憐憫特比斯的遭遇,該國的滅亡使他感到很遺憾。當他從印度回來時,在通過戈德洛西亞沙漠行軍時,有一些守衞倉庫的部隊因為飢餓把倉庫中的糧食搶劫一空。亞歷山大知道這些人實在是出於迫切需要才出此下策,就赦免了他們。 幾乎在所有時代中,女人問題一直被認為是軍人的合法污點,可是亞歷山大對這個問題的態度也足以表現出他比起同時代的其他人來,簡直就象是生活在另外一種道德世界裏。他不僅以皇族禮節對待被俘的大流士妻女,而且對強姦更是深惡痛絕,在他那個時代,這種行為在戰爭中已經成為一種普遍現象。有一次他聽説巴爾米尼奧的部隊中有兩個馬其頓軍人曾經侮辱過某些傭兵的妻子,他立即命令巴爾米尼奧將這種人渣處死。另外有一次,美地亞的總督阿特洛伊帕特斯送給他一百個騎兵打扮的少女,亞歷山大馬上把她們送到離軍隊範圍很遠的地方,以免她們遭受馬其頓或外國部隊的侮辱。在圍攻佩內色普迪斯時,他下達了一個更加驚人的命令:不準觸及任何婦女。儘管他如此尊重婦女,但這還不算是他的最高美德。對於亞歷山大所犯的錯誤,阿利安也曾經感到很遺憾,不過他卻説:在古代帝王中,據我所知只有亞歷山大一人能夠根據他天賦的高貴理性,真正勇於改過。 關於他的軍事指揮藝術,探討的文章實在太多,但最真實的也許還是阿利安的結論。因為阿利安的主要資料來源於亞歷山大的部將托勒梅。這是當他做了埃及王之後寫的。內容如下: “他非常聰明,非常勇敢,對榮譽和危險都非常熱心,對宗教則非常謹慎……他最善於選擇正確的行動路線,不管情況如何模糊,他的猜想常常是正確的。他對於如何集中一支軍隊和如何裝備它都十分內行,尤其善於提高部隊的士氣,使他們不斷產生新的希望,同他一樣充滿大無畏精神,剷除了他們腦海中一切懼怕危險的想法----在他的所有特性中,這一點最為難能可貴。對於一切在不確定環境中所應做的事情,他都以最大的果敢精神去做,他最善於迅速地預測和把握敵情,不讓任何人有時間考慮失敗的可能。” 亞歷山大繼位之後,發現他的四周都是敵人,於是立即用驚人的速度採取行動。他首先進入提沙裏,在特恩比迂迴了底薩萊守軍的側翼,這樣他贏得了一次不流血的決定性勝利,於是立即被選舉為底薩萊同盟的盟主。接着,他又好比從天而降一樣前進到了底爾姆基利,特爾斐同盟馬上承認他是菲利普的繼承人。他的南下速度是那樣迅速,本來雅典正在準備脱離馬其頓的控制,現在馬上向他表示降服,於是科林斯邦聯大會選舉他為最高統帥,繼承了他父親的地位。因此在菲利普死後不過幾個星期,他就已經完全穩固了他在希臘境內的地位,於是他出發去鞏固北面和西面邊疆,並使界外的野蠻民族屈服於他的意志之下。經過兩次驚人的戰役,一次在多瑙河上,一次在依裏利亞,他就建立了他的權威。在這邊的任務完成後,他不得不以最快速度趕回南面,因為希臘境內又在藴釀新的危機,這一次是波斯人鼓動起來的。 公元前338年,卡拉克薩的勝利者阿塔克斯二世的兒子阿塔克斯三世被刺了,由他的一個遠房親屬科多曼紐斯繼位。科多曼紐斯改名大流士,就是大流士三世。他害怕馬其頓興起,乘亞歷山大忙於北疆的時候,抓住這個機會送了三百個塔倫給雅典人作為賄賂。雖然雅典人拒絕了,但是狄莫西尼斯卻接受了,而與此同時又有謠言傳來,説亞歷山大和他的全軍都已葬送在依裏利亞的荒野之中。於是特比斯人不等證實消息,立即包圍了據守卡德米亞的馬其頓部隊,雅典人也派了一支兵力去協助特比斯人。突然之間,特比斯人發現亞歷山大非但沒死,而且已經到了孔徹撒圖斯----在特比斯西北面,相距只有十五英里左右。他的行軍速度簡直快得可怕,所以他的到來有如雷霆一般打在特比斯人身上。第二天他就已經站在特比斯城外,一個突擊就攻佔了城門,屠殺了六千個特比斯人。接着他將該城夷為平地,將它的土地分給同盟中的其他各國。為這個悲劇所震驚,雅典人立刻向他屈服,亞歷山大卻對他們待之以禮----其所以如此,不僅是因為他認為雅典是希臘的文化中心,而且他也不希望強大的雅典艦隊倒向波斯懷中。於是在不過一年多一點的時間內,他已經在歐洲建立了一個堅強的作戰基地,從那裏他可以發動對波斯的攻擊。 亞歷山大留下安迪帕特帶着九千多步兵和一小隊騎兵控制希臘,監視斯巴達,並在切西尼地斯湖集中了他的艦隊,一共有160艘戰船,在公元前335年年底或是次年年初,率領他的軍隊向西斯塔斯前進。當他的軍隊正在渡過阿拜達斯時,他首先駛向依比利亞去訪問特洛伊舊址,以便在他神話遠祖阿基利斯的墳上獻上花圈以安慰其在天之靈。在阿拜達斯東面幾英里遠的阿利斯培,他趕上他的大軍,共計步兵三萬人和騎兵五千人。為了在深入波斯心臟地區前首先肅清左翼,他前進到格拉尼卡河上。敵方在那裏有兩萬亞洲騎兵和兩萬希臘傭兵,由羅德島的梅農指揮。公元前334年的5月或6月間,在這條河上他贏得了他的四個大會戰中的第一個。接着他就征服了色雷斯全境,於是向南旋轉,首先前進到沙爾底,該城投降了;接着又前進到埃菲蘇,這個城市也投降了,再往前就是米里塔斯,它拒絕投降,經過圍攻之後,於7月被佔領。在那裏亞歷山大作了戰爭開始以來的第一個重大決定。他想奪取波斯人的制海權,但他卻無法擊毀波斯艦隊,因為他缺乏工具,所以他決定佔領東地中海岸上的一切港口和基地。他一共花了兩年時間才完成這個艱鉅的工作。 這些基地中的第一個是哈里卡那蘇斯----就是波德羅姆。當他發現要攻陷它是一個長時間的工作以後,便留下三千步兵和二百騎兵,由托勒梅去負責圍攻,他自己再繼續向戈德地門----即貝拉希沙爾----推進。他的兵力分為兩個縱隊,一個由巴爾米尼奧率領,經過萊地亞前進;另一個由他自己率領,經過萊西亞海岸前進。從戈德地門,他取道安基拉向塔蘇斯前進。 於是,在公元前三三三年十月間,他到達現在亞歷山大港所在的位置。此時,大流士在蘇契已經集中了一支軍隊,這個地點在阿曼努斯山地以東。當他知道亞歷山大正沿着海岸向南前進,就放棄了平原地帶,越過了阿曼努斯山脈,進到了亞歷山大灣的北端,在伊蘇斯切斷了馬其頓軍的交通補給線。當亞歷山大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他立即趕回來,就在皮納努斯河岸上,打了他的第二個主要會戰----就是伊蘇斯會戰。他在那裏擊潰了波斯軍,迫使大流士逃走。 亞歷山大還是堅持着他的目標----佔領波斯的海軍基地----他不尾隨波斯敗軍的後面,向內陸窮追,而仍然繼續沿着敍利亞海岸前進。阿拉杜斯、巴布魯斯和斯登都開門歡迎他。如果不是他要求對泰內的米卡斯神的祭祠權利,那麼泰內人也會同樣的迎降。這個要求被拒絕了,於是這個島城開始受到圍攻。這次圍城戰在歷史上也要算是最著名的一次,它從公元前三三二年一月起,直到八月末才被攻陷。於是不僅所有的波斯海軍基地,連所有一切腓尼基城市的艦隊,包括塞浦路斯在內,全部都落入亞歷山大掌握之中。於是這些因素使他對東地中海獲得了絕對控制權,並且使馬其頓成為當時世界上最偉大的海權國家。 他通過了今天稱為巴勒斯坦的地區,經過了兩個月的圍攻,加沙城也被攻陷了,於是埃及與波斯間的關係全被切斷。亞歷山大派遣他的艦隊到佩魯蘇門,再進軍達到孟菲斯,於是進入了埃及法老的都城。根據軼聞,他被擁上了設在佩塔神廟中的御座,上尊號為埃及國王。從孟菲斯,他沿着尼羅河下溯,到達坎諾波斯。在拉科迪斯附近,他選定亞歷山大城的地址,在許多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城市中,以這一個最為著名。 公元前三三一年年初,他越過大沙漠,走了二百五十英里,去憑弔在示巴的阿蒙神廟。依照神話,這個地方曾經為他的祖先佩索斯和赫拉克里斯所征服。(注:佩索斯為赫拉克里斯母親的祖父。)據記載:當他走向神廟的時候,有一個僧侶想用希臘語來向他致歡迎詞,他本來是説:“啊,我的孩子。”可是因為他是外國人,發音不正確,使人聽到好像是説:“啊,宙斯的兒子”。這個錯誤使亞歷山大感到十分愉快,於是成就了一個神話,説神自己稱他為宙斯的兒子。隨後,他們一同去祭神,至於神籤對於亞歷山大有些什麼啓示,無人知曉。據説亞歷山大認為這是極高度的機密,連寫信給他的母親時都未曾提及。 不管事實如何,似乎是一個偶然的巧合----在僧侶稱亞歷山大為“宙斯的兒子”之後,他又聽到哲學家沙曼的講演。在他指出神為所有人類的帝王之後,更使亞歷山大感到別有用意。從此他的思想大為改變,他認為既然太陽神阿蒙是普照全人類的,對於善惡都是一樣。所以他聯想到所謂HOMONIA的觀念,那就是和諧團結,萬眾一心的意思。如果沒有這個觀念,那麼在一個城市國家中,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他認為這個觀念應該加以推廣,把整個世界包括在一起,變成神的城市,所以一切的人類應一律平等,而沒有種族的分別。照坦恩博士的分析,這種對於HOMONIA觀念的解釋,要比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伊索克拉地斯等人的思想更前進了一步。萊特教授也持同樣見解。他説:“在亞里士多德那裏他雖然獲益頗多,但是他卻比他的老師前進了很多。他放棄了希臘人與野蠻人之間的界線,他勇敢地宣佈:‘四海一家’。” 這個問題,也許可能要算是世界史中有關文明的一件最重要大事。坦恩這樣的寫着説:“亞里士多德告訴亞歷山大説,對待希臘人應如朋友,對待野蠻人應如禽獸。但是亞歷山大所知道的卻更好,他寧肯把人類分為善惡兩種,不考慮種族的區別,而這樣去實現亞里士多德的真正意圖。因為亞歷山大相信他負有一個神授的使命,以來調和全體的人類。他要做全世界上的調解者,把人類的生活和風俗,都混成一體。他要把善人當作是他的親屬,把惡人當作是異族;他認為善人才是真正的希臘人,而惡人才是真正的野蠻人。” 坦恩對於這個問題繼續敍述如下: “不管所有這些思想是從那裏來的,很顯明的,這卻是思想上的一次大革命。這個意思就是説所有的人類,本來都是天然的兄弟,但惡人卻並不包括在內。從此所謂“Homonia”的觀念,已經不再限於希臘人與希臘人之間的關係,而是要把希臘人與野蠻人聯合成為一體。亞歷山大的目的是要把和平代替戰爭,對於凡是他的兵力所能達到的地方,對他帝國中的臣民,都要使其萬眾一心,這樣才可以消除人類之間的仇恨。因為人類既然是一個血統,所以他們的心靈和精神也應該是一致的。” 色諾芬曾經用賽魯斯為例證,把一個理想中的世界統治者的圖畫,説給亞歷山大知道。伯拉圖在他的理想國中,也曾提出了哲學國王的觀念。正如貝爾指出的那樣:“亞歷山大這個人是慣於跳出事實的圈子,而進入沉思的領域。所以他自然產生了一種“天無二日,民無二王”的觀念,因為只有一個太陽照耀在大地之上,所以人類也只應有一個唯一的統治者。”所以當他在示巴神廟中,接受了神秘的感召之後,這位受過哲學家教育的國王,就搖身一變而成為神授的國王了。通過了亞歷山大這個人,西方世界才從東方接受了神權帝國和君主崇拜的觀念。這第一個觀念在羅馬帝國中,和它的承繼者,基督教帝國中,就更發揚光大了起來;而第二個觀念則演變成為王權神授的觀念。 這種對於HOMONIA觀念的推廣解釋,對於世界觀念實在是一個超級革命,以後就變成他所有徵服行為的目的,使他從示巴一直走到當時所認為的世界盡頭。在他回到孟菲斯之後,發現從希臘開來的增援部隊,已經在那裏等候他,亞歷山大於是趕緊着手組織對埃及的控制。他指派了他的駐軍指揮官,命令他們應該允許當地的省長,依照他們的舊有習慣治理他們的地方,但是由他們負責收集一定的貢額。在他佔領的地域中,使用的都是這種老辦法:他把地方的民政與軍事控制,完全分開。前者他交給被征服人民的代表去處理,後者則交給他所選定的馬其頓軍人去負責。 公元前三三一年的春天裏,他架橋渡過了尼羅河,發現他的艦隊已經在那裏等候他。從那裏他派出一支強大的艦隊去伯羅奔尼撒對抗斯巴達人的陰謀。接着他取道奧倫特斯河谷,向安提阿進軍。向東一轉,他就躍進到了幼發拉底河上。在薩普撒庫的附近,他發現了尼茲菲利門城,可以當作他的交通線上一個據點和倉庫使用。最初他是想在尼尼微----現在的莫蘇爾的附近,渡過底格里斯河。以後當他知道大流士正在這個地區,集中了大量的兵力,於是他就決定在亞述古都的西北面渡河,沿着它的左岸向下遊走,以阿拉伯納為目標。 在西方世界軍事歷史所有決定性的會戰中,這一戰要算是最驚天動地的。命中註定要在這場會戰中獲得勝利的軍隊,是菲利普一手所創造出來的。以一個軍事組織家的立場上來説,他的最偉大之處就是他認識到在軍事組織中,機動是一個最主要的戰術性因素。直到他這個時代為止,會戰都被人們當成一種耐力的競賽,誰能在戰場上獲勝,並在那裏建立一個紀念物,就成了這次會戰中的勝利者。無論如何,因為它所不具有的彈性,一個方陣如果不解散其行列,就無法實施追擊,而一旦解散之後,它又很容易被輕裝騎馬的部隊所擊敗。菲利普卻認識到在戰場上的格鬥只是達到目的的一個手段而已,戰術性的目的應該是在追擊中殲滅敵人。當他組織他的陸軍時,就注意到這個目的,他把各種不同的戰鬥人員,聯合組成一個戰術工具。當他的步兵咬着敵人的時候,騎兵就迅速調動以作決定性的打擊:前者為弓,而後者為箭,箭就從弓上發射出去。 在菲利普之前,馬其頓的騎兵由貴族所組成,它被稱作為Hetairoi,意思是國王的夥伴。這也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名稱,遠在荷馬史詩中,阿基利斯的二千五百名精兵,也是使用這個名稱。在菲利普的時代,步兵也早已逐漸由一羣烏合之眾的武裝農民,變成了有組織的正規常備兵,他們叫做Pezhetairoi,意思是步行的夥伴。菲利普把騎兵分成團,每團約有一千五百人到一千八百人,其中一個團為禁衞軍。這種重騎兵裝備長劍和盔甲,主要兵器是長槍,因為馬蹬是一直到公元后六世紀才有的,所以長槍只用於刺擊,而不像中世紀那樣用來撞擊,菲利普又用一種介於輕重步兵之間的步兵,來代替過去的重步兵。這種輕步兵的觀念,是雅典將軍埃菲克拉特斯在公元前三九二年首創的。這種步兵裝備一枝長槍和一個小圓盾。馬其頓的新型步兵使用長十四英尺的長矛,右臂攜帶一個輕型防盾,他們穿着脛甲和具有金屬保護的戰襖。菲利普把步兵的方陣,組織成步兵團,每團的正常編制為一五三六人,分為營連等單位,最小的單位為一列十六個人,但是亞歷山大通常總是把它減到八個人。 除了方陣重步兵以外,菲利普又編成了三個營的輕裝步兵,每個營一千人,作為右翼方面的快速騎兵和行動較緩的方陣之間的聯繫。三個兵種聯合在一起,好比左面是一個運動遲緩的牆,右面是一個運動迅速的門,而中間就是一個鉸鏈。這個具有彈性的鉸鏈在採取斜行序列前進時,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如果沒有它,在騎兵與方陣之間的接觸幾乎必然會中斷。而在所有的古代戰爭中,維持一個完整的正面卻是一個重要的目標。輕步兵也有一個營被指定為禁衞軍。以上部隊純粹由馬其頓人所組成,除此之外,菲利其也組成了相當數量的聯軍輕騎兵,主要是底薩萊人。除了馬其頓的步兵以外,亞歷山大也有希臘同盟所供給的大量步兵和一些傭兵。 直到菲利普時代為止,希臘的圍城戰都要靠飢餓來迫使被圍者投降。為了加速這個緩慢的程序,菲利普從西西里學會了使用攻城機械,而這種工具早就被希臘和迦太基的工程人員使用着。 對於亞歷山大的炮兵和工兵,我們所知道的知識是非常有限的,而對於他的補給方法,就更是一無所知。炮兵也可分平射(加農)和曲射(榴彈)兩種,所投射的東西為石彈和標槍。而工兵則供給必要的工具和材料來建築攻城槌、圍攻塔、圍牆、橋樑和營塞等。所有的戰鬥兵種和勤務部隊都由亞歷山大親自指揮,但是有一個很好的參謀組織幫助他。其中有一位秘書長、日記的記錄員、國王計劃的保管員、測量人員、戰史家、還有許多專家和科學研究人員。就其整體而言,這種軍事組織可以説是史無前例的。這不僅是一支征服性的軍隊,而更是一支佔領性的軍隊,不僅是一個戰鬥組織,而且更加是一個科學開發性的組織。 大流士在伊蘇斯失敗之後,又另外召募了一支軍隊。因為據説他曾經讓他的某些部隊擁有劍和更長的矛一類的裝備,這樣比較易於對付馬其頓人的長矛,由此可以推斷他並非沒有學會一點教訓。他從巴比倫向北進軍,渡過了底格里斯河的左岸,到達阿拉伯納城----意即四神城----把倉庫和家眷都寄託在這個城裏。從那裏他前進到高加米拉,在勃姆多斯河上,這條河是大扎布河的支流;它的位置在莫蘇爾東北,距離約為十八英里,在阿拉伯納的西面,距離約為三十五英里。他為什麼要選擇這個位置的理由,是因為那裏有一個廣闊的平原----在克魯姆萊斯附近----適宜於其大量騎兵的運用。 亞歷山大渡過了底格里斯河,於九月二十日,在該河東岸休息他的部隊,這時正好發生了月蝕的現象,於是他就向月神、日神和地神犧牲致祭。(注:從亞歷山大選擇的神名上看來,似乎當時的人類已經能夠了解月蝕的成因。) 又過了幾天,他的偵探向他報告説波斯軍已經接近,他就立即準備迎戰。他親自率領一部分精鋭的騎兵,用最高的速度向敵人方向前進,同時命令其餘的部隊以常規行軍速度跟在後面。從俘虜口中他得知波斯王正在高加米拉,率領着四萬騎兵,一百萬步兵,和二百輛裝有鐮刀的戰車以及少數的戰象。(注:一、兵力的真正數字已經不可考。尤斯丁認為是四十萬步兵和十萬騎兵;庫蒂斯認為是四萬五千騎兵和二十萬步兵,而狄奧多拉斯和普魯塔赫則都是説總數一百萬。二、當時的戰車可能十分厲害,它的速度很快,鐮刀可以把人馬的肢體切去,其鋒利程度使被切者甚至來不及感到痛苦,就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被切斷。三、在印度以外,戰爭中使用象兵,還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紀錄。) 這時,大流士正在忙於剷平地面和移去障礙物,把這個高加米拉平原變成一個巨型的閲兵場,在這個廣場上他把他的部隊,按照下述戰鬥序列展開: 左翼由巴克特里亞騎兵擔負,杜罕人(賽西亞部落之一)和安其提亞人的部隊也和他們混在一起,其次是波斯人的部隊,騎兵與步兵混合在一起,其後是波斯蘇西亞人,再其次是蘇西亞卡都西亞人。以上所述為其左側方面直達整個方陣的中央為止的全盤部署。在右翼頂點,所集中的為敍利亞低地和美索不達米亞的部隊,其次則為米提人,與他們在一起的還有帕西亞人和賽西亞人的部隊,再其次為塔普里亞人和希卡尼亞人,最後是阿爾巴尼亞人和沙賽西尼亞人,直到整個方陣中心為止。在中央部分,大流士所在的位置為其皇族部隊,這些波斯人的長矛上都飾有金纓,其次為印度人,當時被稱為“移居的”卡利亞人,和馬爾地亞人的弓弩手。在他們的後面則為烏克西亞人,巴比倫人,紅海各部落,和西塔西尼亞人,都組成縱深的隊形。在前鋒部分,左翼方面,面對着亞歷山大的右翼,為賽西亞人的騎兵,幾千名巴克特里亞人,和一百輛戰車。在大流士的御林軍騎兵的前方為十五頭戰象,和五十輛戰車。在右翼的前面為亞美尼亞人和卡派多西亞人的騎兵,和五十輛戰車。希臘的傭兵,緊靠在大流士和他的親信波斯部隊的兩側。正對着馬其頓人的方陣,也只有這個部隊才可能對抗得住方陣。 依照上述的敍述,是不難明確這許多的部隊,實際上是如何集結的。依照坦恩的推測,全部第一線兵力均為騎兵所組成,而跟着他們後面的第二線則為步兵。右翼由馬查斯指揮,而左翼則由比沙斯指揮。 在他把敵軍的部署確實搞清楚之後,亞歷山大就花了四天的時間休養軍隊和增強營地,裝置鹿角和挖掘塹壕,渡過底格里斯河後的第四天夜裏,大約二更時分,他突然命令拔營前進,以便在拂曉時與敵接觸。差不多到了與波斯軍相距三英里半的時候,他停止了下來,召集他的各位將領會商。他的副帥,巴爾米尼奧,建議他們應該就地紮營,再對敵方和地形進行偵察。亞歷山大同意了,乘着營地尚在設防之際,他親自率領着輕步兵和騎兵,四出巡視,勘察這個準備當作戰場用的廣場。視察歸來後,他又再度召集將領討論他所看見的一切,並向部下説明立即執行命令的重要性。 九月三十日,即會戰前夜,當大流士正在發出一種午夜的歸營號,亞歷山大的軍隊也休息了。巴爾米尼奧走到國王的帳內,向他建議進行一次夜間攻擊,但是亞歷山大拒絕考慮。他已經計劃好在即將來到的會戰中,如何進行決定性的打擊,同時他也認識到夜間作戰的困難實在太多。亞歷山大把他的兵力作了下述部署: 右翼方面由騎兵和輕步兵,和可以假定為三個團所組成的方陣。於是在正面的右端為克利圖斯的皇家禁衞騎兵中隊,在把他的左面是格勞西亞斯、阿里斯托、索波里斯、赫拉克里德斯、德米提流斯、梅里格爾和希吉羅布斯等人所率領的騎兵中隊,全部的騎兵又由巴爾米尼奧之子,切羅塔斯任總指揮。其次為禁衞輕步兵營和尼卡羅爾率領的輕步兵。中間的重步兵方陣戰鬥序列如下:列努斯在右,其次即為佩爾狄卡斯、米里吉,米里吉爾、波里希普爾強、希門米亞斯和克拉提拉斯的部隊。照例,這左翼方面的全部步兵又均由克拉提拉斯擔任總指揮。再左面為艾利吉亞斯所率領的希臘騎兵和菲利普所率領的底薩萊騎兵。而整個的左翼又由巴爾米尼奧總攬其指揮權。在他的身邊則由法爾沙利亞騎兵擔任護衞。 説到這裏為止,在這個戰鬥序列中並無什麼特殊的意味。其排列都是正常的,與在格拉尼卡斯會戰和伊蘇斯會戰中,都極為相似。但是戰術問題卻不同,而在觀念上卻與色諾芬所敍述的,賽魯斯在提門布拉之戰中,所面臨的情形極為接近。亞歷山大可能曾經熟讀過色諾芬的著作,他又把那次半神話性會戰的戰術,應用在這個會戰中。他在他的第一線的後面,還安排了一個第二線。他對於這些預備線的指揮官,曾經下達下述命令:如果他們看到第一線受到波斯大軍的包圍,就旋轉向前承受波斯人的攻擊。這個後方或預備隊的戰線,由兩個飛行縱隊組成,每一翼的後面擺一個。他們的位置與正面成為一個角度,如果敵人想繞過翼側進攻,那麼他們就可以攻擊敵人的側翼。如果敵人不這樣做,那麼他們可以向內旋轉,增強正面的兵力。 在右翼方面,部署有如下述:一半的阿吉里亞尼亞人,由阿圖魯斯指揮;一半的馬其頓弓弩手,由布里索指揮;老練的傭兵(步兵)由克林德爾指揮,在前兩個單位的前面,又有阿里提斯所率領的輕騎兵和阿里奧斯托所率領的配奧尼亞騎兵,而在他們的前面,則又有米尼達斯所率領的希臘騎兵(傭兵)。其餘的阿吉里亞尼亞人,弓弩手,和巴拉克魯斯的標槍兵,又排列在馬其頓騎兵的前面,以對抗波斯戰車的衝突。如果敵人的騎兵繞過右翼進攻,則米尼達斯的部隊,就旋轉並進攻敵人的側翼。左面的縱隊位置也是成為角狀的:首先為西塔克里斯所率領的戴內斯步兵,次為柯拉魯斯所率領的希臘聯軍騎兵,再次為阿格左所率領的阿德里西亞騎兵。在他們的前面又有安德羅馬巧斯所率領的希臘傭兵。保護行李營的為戴內斯步兵。總共亞歷山大全軍有七千騎兵和四萬步兵。 對於亞歷山大這個巨大的戰術部署,道奇上校曾經進行過如下評論: 這樣的部署常被稱為一個空心的大方陣,但事實上其意義不僅如此。這種部署具有較大機動性,這是方陣所沒有的。因為這兩個“飛行”縱隊的組織和部署,都是使他們可以面對任何方向,對從前面、側面和後面來的攻擊,都可加以迎擊。事實上,以後左面的縱隊曾經遭遇到一個後方來的攻擊,也終於將其擊敗了,所以庫蒂斯説:嚴格的説來,他對於軍隊部署,是使其到處都可以構成正面。可以在所有的方向與敵人接戰。 以上所述為亞歷山大的戰鬥序列,更重要的是我們應該記住,在整個會戰中,因為他能夠預測敵人的意圖,並準備應付的對策,所以他才能夠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成功地發展出一種新戰術。這次勝利的主因還是由於他具有先見之明。 當馬其頓軍逐漸接近波斯軍時,亞歷山大並不直接向他們進攻,而是向他們的左翼方面斜着走。大流士看到這個情形,也就沿着他的行軍方向,跟着他走,賽西亞騎兵則以徒步前進,引導攻擊。亞歷山大繼續斜着走,逐漸走出波斯人已經剷平了的地區。大流士害怕到那裏將會使他的戰車喪失作用,於是命令他左翼方面的前排單位,趕緊繞過亞歷山大的右翼,以迫使他停止下來。為了對付這次攻擊,亞歷山大調動米尼達斯所率領的希臘傭兵(騎兵)向前,但是他們卻被敵人擊敗,紛紛後退。接着,阿里奧斯托的配奧尼亞騎兵和克林德爾的傭兵也奉命進攻。為了對抗起見,比沙斯也派遣巴克特里亞和賽西亞的騎兵前進。這些兵力突破了馬其頓騎兵的隊形,使他們受到重大的損失,因為賽西亞騎兵的人和馬都有較好的裝甲保護。儘管如此,馬其頓軍的紀律和勇氣也開始表現出來,他們一箇中隊又一箇中隊,連續向敵人發起衝鋒,終於將比沙斯的攻擊擊退。當馬其頓騎兵首先發生混亂時,大流士也就抓住這個機會,發動他的戰車部隊,希望把敵人的方陣衝散。可是當他們接近時,佈陣在馬其頓騎兵前面的阿吉里亞尼亞人和巴拉克魯斯的部下,用箭和標槍的陣雨阻止了他們。這樣就結束了馬其頓右翼方面第一階段的會戰。 第二階段的開始,是阿里提斯奉命攻擊那些迂迴馬其頓軍右翼的敵軍。接着,亞歷山大親自率領馬其頓的騎兵,向內旋轉,構成一個楔子,連同右面四個團的步兵,衝向敵軍,此時敵軍由於騎兵已經前進,所以正面出現一個缺口,他就率領騎兵直接向大流士衝去----這是這次會戰的轉折點。 這次騎兵衝鋒,在左面還有長矛如林的步兵方陣密切支持。這個聲勢駭人的攻勢使波斯國王受到震驚,立即逃出戰場之外。此時本來在亞歷山大右方的波斯騎兵,發現後方已經受到阿里斯特的威脅,也開始逃走,馬其頓人尾隨追擊,殺傷頗多。這個景象應該是足夠驚心動魂,因為庫蒂斯和狄奧多拉斯都説:由於大量敵軍紛紛逃命,所以掀起滿天塵霧,幾乎使任何東西都很難分辨清楚,所以馬其頓人才沒能俘獲大流士,只有一片喊叫聲和馬鞭啪啪的聲音,可以作為追擊者的嚮導。 當右翼方面戰鬥正在進行之際,左翼方面也同時發生了惡戰。由於亞歷山大的斜進,所以左翼的位置就落在右翼的後面,而亞歷山大的勇敢衝進又使左翼與右翼之間出現了一個缺口。於是印度人和波斯人的騎兵,就從這個缺口中湧入,直撲馬其頓的行李營,試圖救出大流士的家屬。按照阿利安的記載,這裏的戰況變得異常危急。幸虧預備隊的指揮官聽到了這個消息,馬上就按照事先的命令,很輕快的旋轉過來,在波斯軍的後方出現,把他們殺傷了不少。 當戰鬥還在進行的時候,在大流士右翼頂點方面的騎兵,也繞過了馬其頓軍的左翼,從側面攻擊巴爾米尼奧。巴爾米尼奧就受到了敵人的包圍,他立即派出一個傳令兵,把他現在所處的緊急情況報告給亞歷山大。亞歷山大正在追擊波軍左翼方面的殘部,他馬上率領馬其頓騎兵轉過頭來,向波斯軍的右翼攻擊。此時波斯的騎兵也恰好退回來,卻發現退路已被切斷,開始進行頑強的戰鬥。雙方苦戰不已,但最後還是亞歷山大獲得勝利。 巴爾米尼奧之圍已解,於是馬其頓軍再繼續追擊,一直到深夜為止。接着他們又用強行軍向阿拉伯納城趕去,前進了大約三十五英里,但是並未能俘獲大流士,他早已溜走了。 這場會戰中的死傷數目,連猜測也都很困難。阿利安估計波斯軍被殺者為三十萬人,而被俘者則更多,至於亞歷山大方面則認定只損失一百個人和一千匹馬。庫蒂斯説波斯軍戰死了四萬人,而馬其頓軍則為三百人。狄奧多託斯則估計雙方分別為九萬人和五百人。 現在,亞歷山大對大流士暫不作進一步追擊,而改向巴比倫前進。這個城是未設防的,因為它的城牆早已被拆毀。當他進城之後,立即命令重建馬爾達克的神廟。接着他又進到蘇沙,在那裏他奪獲了五萬“塔倫”的金條(每塔倫值英鎊三磅十七先令十個半便士。總值12,000,000鎊)接着又追到巴沙爾格德,在那裏沒收了十二萬“塔倫”的金條(總值29,000,000鎊),從那裏又到了皮爾西波利斯,作為一種形式上的報仇行動,他燒燬了克爾克斯的故宮。當他在皮爾西波利斯的時候,接到安提波特爾的報告,説在米格羅波利斯的前方,他進行了一次大會戰,擊敗了斯巴達軍,殺了斯巴達國王阿吉斯。從此伯羅奔尼撒同盟被其解散,連斯巴達本身也被迫加入了科林斯同盟。 公元前三三○年的冬天裏,亞歷山大離開了皮爾西波利斯,向艾克巴塔拉進發,在那裏他又奪獲了18萬塔倫(總值43,785,000英鎊)。但是這次大流士又逃脱了。最後他在十一天之內,前進三九○英里,才終於趕上了大流士,可是卻發現大流士已為比沙斯所殺。大流士一死,亞歷山大的政治目的已經達到,靠着武力他已經變成了萬王之王。因此,他又必須在東部各省建立權威,以使這個帝國屈服於自己的意志之下。並且儘可能使它們獲得一個安穩的邊界。 他征服了裏海地區,於是向東前進到希拉特,在那裏建立了在亞洲境內的亞歷山大城。其後向南前進到希爾曼德河上,這條河在戈德洛西亞北面邊界上面:從那裏又向東北走,在哈茲尼建立了阿拉恰西亞境內的亞歷山大城。 在喀布爾,他又建立了高加索的亞歷山大城,從那裏,於公元前三二九年的春初,他越過了哈華克隘路,並翻越興都庫什山脈,收伏了巴克特里亞,渡過阿克索斯河,進入了賽西亞。於是建立了一連串的要塞以保護他的北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是在賈克沙爾提斯河上的亞歷山大艾斯恰提。 他與賽西亞人締結了同盟,為了要收買巴克特里亞的人心,他又與該國元首,阿克雅提斯的女兒羅克沙拉結婚。到了公元前三二七年暮春時節,他才率領大約二萬七千人到三萬人的兵力,沿着傳説中狄翁尼沙斯和赫拉克里斯所曾經走過的舊路,向印度前進。在喀布爾,他把兵力分為兩部分,一半由希法斯辛和皮爾地卡斯率領着,從克貝爾隘路進發。他自己率領一半兵力,經過齊特拉爾征服了許多山地中的部落,於是再從斯華特下行至印度河上的阿托克,在那裏又與希法斯辛會合在一其。他渡過了印度河,進到了海達配斯河上。在公元前三二六年,他在那裏擊敗了印度國王婆拉斯,這是他的四大會戰中的最後一個,如果單就戰術而論,這次才算是最卓越。由於佩服他的勇敢,亞歷山大讓婆拉斯仍然復位為王。接着他滅了桑加拉,越過了阿西尼斯河,他的最後目標為達到恆河,直到海邊為止。這很明顯,是他理想中最安穩的東界。 可是他的軍隊跟隨他已經走了差不多一萬七千英里,並且已經到達了大流士帝國的東界,所以拒絕再往前走。他十分勉強地停止了前進,準備回國。在尚未掉頭向西之前,他在海達配斯河上,建造了十二個祭壇,以謝神和紀念他自己的功業。此時在他的軍營中有一個流亡的印度酋長,名字叫作桑德羅庫圖斯,幾年之後,這個人居然效法亞歷山大,建立了一個偉大的毛雅恩帝國,其首都設在恆河岸上的波利波塔。 既然無法用海洋來鞏固他的東部疆界,按照他的看法,第二條最好的防線似乎就應該是印度河了。而如果能從海上使印度河河口與幼發拉底河的河口相連繫,那麼價值就更大,因為所有波斯的沙漠和印度的西部山地,都被囊括在其中。 亞歷山大開始西歸,在耶侖建立了一支艦隊。公元前三二六年十一月間,艦隊完成了,在對祖先赫拉克里斯和阿蒙等神祗奠酒上祭之後,他就開始出發。在南進途中,他與馬利人打了一仗,幾乎喪失生命,最後終於到達印度河的三角州上。他對該河出海口作了一番勘察之後,在巴塔拉建立了一個海軍基地,命令他的海軍司令,尼爾巧斯率領一支艦隊,大約有船一百到一百五十艘,向西行駛去尋找波斯灣。他再把陸軍分為兩部分,命令卡拉提拉斯率領較多的一部分,取道波南隘路和坎大哈,回到皮爾西波利斯。而他自己則帶着較小的一支兵力,約八千到一萬人,沿着戈德洛西亞沙漠的沿海地區,向波斯進發,目的是為了在海岸上為尼爾巧斯的艦隊設立補給基地。在這次行軍中,他損失了大部分行李和許多非戰鬥人員,但是他的戰鬥兵力都沒有太多的損失。最後,三支兵力都能愉快的回來,而通往印度的海上航線也被打通了。 公元前三二四年春天,他回到蘇沙,為了慶祝他的成功,舉行了一個巨大的歡宴,在這個歡宴中,他和許多部將,還有一萬名士兵,都跟波斯女人結了婚。這個舉動象徵着征服者與被征服者的界線已經不再存在。自從色諾芬的時代起,對於希臘有一個經常存在着的威脅,那就是有許多飄泊的希臘人,願意出賣生命當傭兵。為了解除這個威脅,他下令所有的科林斯同盟國家允許這些人攜眷返國。因為這個命令已經超出了最高統帥的權力之外,所以他又設法來解釋這個變例。他向各國發出訓令,要大家承認他是神,這樣就可以不受同盟條約的限制了。各國都不敢不聽從,於是流亡的人們紛紛回家。 不久以後,他又決定把所有服役年齡已滿的老兵,都送回希臘去。他在阿皮斯作了這個合乎常理的決定,但是卻引起了馬其頓人的強烈反對,他們猜測亞歷山大的目的是為了討好波斯人,故意排擠他們,並且將要把他的政府中心從馬其頓遷往亞洲。不久這種不滿情緒引起了全軍叛變,只有步兵禁衞軍例外。軍人們要求回家,並且請亞歷山大與他的父親和阿蒙去打仗好了。亞歷山大把叛變的領袖予以拘押,使叛兵不敢亂動。接着他宣佈解散全軍,並開始建立一支波斯軍隊。這個驚人的行動使叛變消彌於無形,接着他又繼之以安撫的工作。他舉行了一次大宴會,一共請了九千個客人,這個歡宴也象徵着他所希望在其帝國中所建立的和平。馬其頓人和波斯人在戰爭中本來是死對頭,現在都和他同坐一席,其他各個種族也都有代表參加。阿利安的記載説,亞歷山大和他的同伴們用同一個碗喝酒,也舉行一樣的奠酒儀式。亞歷山大起來為和平而祈禱,他説馬其頓人和波斯人都是他的帝國中的人民,所以應該像一個社會中的夥伴一樣(不僅是臣民)。他認為全世界上的人民都應該和平相處,萬眾一心。這也就是大家始終不曾做到的四海一家的觀念。他從前即曾説過所有的人類,都是一個父親的兒子,所以他的禱文也就表示他相信他是肩負神的使命來調和這個世界。雖然當時在座諸人沒有一個能夠預料得到這個祈禱其實是他一生事業的頂點。 公元前三二三年春天,他回到巴比倫,這也是他所選定的首都。在那裏他接見利比亞的大使,該國的使臣把皇冕獻給他,稱他為亞洲之王。意大利諸國也都有使臣來向他朝賀。 在巴比倫,他忙於計劃許多探險和開發的工作。其中一個是去裏海探險,想發現它到底是一個大湖,還是一個海灣。其次還有對波斯灣地區的開發。為了後者,他又在巴比倫建築了一個巨大的海港,船隻可以從那裏駛出,以便在波斯灣的東岸上建立殖民地。他又想開闢從巴比倫到埃及之間的海路,並使後者經過上次尼爾巧斯所發現的航路,與印度聯繫起來,並且還想環繞阿拉伯航行,他想親自領導這個遠征。當艦隊還正在建造的時候,他又改革方陣的編制,把波斯的輕裝部隊,與馬其頓的重步兵配合在一起。 這些偉大的計劃沒有一個能夠完成。還在準備階段中,六月二日他突然害了瘧疾,病勢日漸沉重,被抬入了尼布恰德里查爾宮中。六月十二日,他的老兵們排成縱列,在他面前沉默地魚貫通過。他躺在那裏已經不能説話了,可是他還是最後一次檢閲了他們,抬起頭來向他們行注目禮。第二天,公元前三二三年六月十三日的黃昏時候,他駕崩了,享年三十三歲,一共在位十二年八個月。他被葬在亞歷山大城。 他逝世之後,他的大帝國隨即分裂,一共變成了四個大王國----埃及由托勒梅統治,亞洲由塞魯卡斯統治,馬其頓由安蒂貢尤統治,而在印度則為康德拉古其茲帝國----可是他的四海一家的觀念卻永遠不會消滅。當他從印度回到蘇沙的時候,他曾經讓馬其頓人和波斯人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集體結婚,這也象徵着種族的融和。此後在他所建立的大城中,也就變成了習以為常的事情。這樣許多的種族都混合為一體,而這種混合又產生了一個共同的文化----希臘文化。 在他逝世之後不久,這些城市中最大的一個----亞歷山大城就變成了這種新文化的動力來源。它成為世界的集會所。萊拉赫説:在這個城裏,無盡的好奇心驅使人們,去追求和擴展各個方面的知識。他們希望能夠知道一切,能夠解釋一切。他們遍讀古籍,到世界各地去旅行。他們把今天所謂“科學”的研究,已經發展到了相當的高度,這是與所謂哲學具有明確分別的。在那裏發現了蒸汽動力,數學和力學的知識也都有發展。許多新的信仰和知識,向東西兩面交流着。 由於亞歷山大所採取的財政制度,也使得這種融合的程序加速。在他尚未出發作他的巨大冒險之前,他一定早已認清了他父親權力的來源,大部分是因為他在戴內斯保有金礦。此外,在埃及的時候,他也一定認識到黃金是被當做神物看待的,在埃及國王的墳幕中都有大量的黃金殉葬。他奪獲了波斯的大量存金之後,就把它們熔化鑄成金錢。他不僅發行了貨幣,而且也創立了一種統一的標準以統一財政制度。在他死後,托勒梅壟斷了在埃及的全部銀行事業,而經過他們在亞歷山大城的中央銀行,他們也處理與其他各國的貿易關係。韋爾克恩也曾這樣的説: 在亞歷山大的戰爭中,東西方過去的障礙物都被取消了,而在下一代中,有數以千計的希臘商人和技工到這個新世界中去,他們在象雨後春筍一樣興起的新希臘城市中,去尋找他們的好運。這樣一來,這兩個原先分立為二的圈子,就逐漸的融合起來,變成一個單獨的經濟圈。當西部地中海也被吸入了這個在東方所發生的巨大革命性軌道之中時,最後就形成了一種世界性的商業關係。它包括着全部有人居住的世界,從西班牙到達印度,並經過中亞到達中國。這個發展僅僅在羅馬帝國統治之下,最後才終告完成,但卻是因為亞歷山大征服了亞洲,才奠定了基礎。 在他死後所建立的大王國,也都是以神授王權為其立國的基礎。正如坦恩教授所説:自從他死了之後,所有的神話傳奇就都開始附會在他的名字上面。以他為中心,整個東方的夢想世界都逐漸發展成形,他把文明世界從一個軌道中,納入到另一個軌道之中。他開創了一個新紀元,一切的情形都不再可能回到過去的狀況了。 在公元前三世紀的中葉,在第一次布匿戰爭結束之後,希臘文化才開始對於羅馬社會發生影響。而在第二次布匿戰爭之後,在西庇阿家族的領導之下,這個影響更加不斷擴大。韋爾克恩説:首先給亞歷山大上尊號為“大帝”的,就是羅馬人。研究希臘史的人可以在亞歷山大和偉大的西庇阿·阿非利加之間,作一個對比,後者是漢尼拔的征服者和羅馬世界帝國的創立者。羅馬人稱西庇阿為朱庇特神的兒子,把亞歷山大的神話套在他的身上,説他是神蛇的後代。 以後,奧古斯都也是一個亞歷山大的狂熱崇拜者,在他的統治下,把皇帝當作神聖世界統治者的崇拜就正式建立起來,他把他的肖像刻在國璽上面,於是亞歷山大的夢想至少有一部分兑現了。因為在羅馬的和平時代,西方世界第一次嘗試到長期和平的幸福。從亞歷山大為神聖皇帝的觀念,再加上他自己所説的“神是所有人類的共同父親,但是他卻把最好的人當作是他的親生子。”這句話,到基督教的建立,和把羅馬皇帝的世俗統治轉變為中世紀教皇的精神統治,其間只一步之差。更進一步説,儘管回教是基督教的最大對頭,可是阿拉伯主義如果不跟在埃及、敍利亞和小亞細亞的希臘主義相接觸,它也許就不能創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