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陲異國不敢造次,只因中國有他這樣的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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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的異國蠢蠢欲動,范仲淹早就看在眼裏。但他卻沒有想到,在一場三川口大敗之後,年過五旬的自己會被派往西部邊陲,嚴陣以待如狼似虎一般的西夏。
早在數十年前,宋太宗就決心要消滅盤踞在西北的党項族李繼遷勢力,但用兵卻沒能成功。之後一意求穩的宋朝君臣,就此眼睜睜坐看李氏一族逐漸壯大而不可制。公元1038年,李繼遷的孫子李元昊即位稱帝,國號大夏。
早有圖謀的李元昊,稱帝后急不可耐地把矛頭對準了東邊的大宋。1040年正月,西夏軍攻佔了延州(今陝西延安)西北的保安(今陝西志丹),馳援延州的宋將劉平在三川口陷入西夏軍伏擊圈,最終全軍覆沒。
三川口大敗,震驚了親政僅僅七年、不到三十歲的宋仁宗趙禎。作為敗軍之將,鎮守延州的範雍被降職他調。時在陝西為官的韓琦向仁宗力薦:起用范仲淹。
邊陲異國不敢造次,只因中國有他這樣的猛士
當時因為被誣結黨,范仲淹已被貶往越州(今浙江紹興)為官。韓琦為打消仁宗的疑慮,立下軍令狀:如果因為盛傳的結黨,而最終耽誤軍國大事的話,他情願被誅三族(若涉朋比,誤陛下事,當族)。
於是范仲淹就從惠風和暢的紹興,一路奔向朔風凜冽的西北。他和韓琦同時被任命為陝西經略安撫副使,總管陝西一路的軍政民政——更重要的是,對付近在咫尺、虎視眈眈的西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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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敗之後,朝廷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論調空前高漲,但范仲淹到延州之後,經過詳查敵我情勢,很快就確立了以守為攻、防禦為主的戰略。他給仁宗上書:
聽説許多人建議興兵五路大舉進攻西夏,我覺得未可輕舉妄動。太宗朝時以精兵良將前往征討,一番干戈之後都未能收復。現在我方承平日久、精兵良將都不如以往,而一旦貿然舉兵深入,舉國安危就都在此一舉了。所以,希望陛下“緩而圖之”。
范仲淹的理由很簡單:宋軍當時的戰鬥力,還遠不足以像衞青霍去病那樣大規模的深入殲滅戰,而只能面對現實、先着眼於持久的防禦戰。他到延州發現雖有二萬六千軍士,但既缺乏訓練又軍紀散漫。問麾下軍官西夏來進攻該如何抵禦?他們除了“出兵”之外什麼也説不出來。
邊陲異國不敢造次,只因中國有他這樣的猛士
於是范仲淹首先精練士卒。當時規定宋軍的部署可以率領萬人、鈐轄可率五千、都監可率三千。一旦敵軍來攻,職位低的軍官先出戰,接戰不利職位高的軍官再繼續——范仲淹認為這樣太機械,註定要吃敗仗。他把一萬八千人分為六部,選拔六名軍官分管麾下三千將士,要求對麾下士兵的瞭解指揮要做到如臂使指。
除整頓軍隊之外,范仲淹還嚴飭軍紀:剋扣軍餉的、冒功領賞的,統統處斬示眾。而這一切,西夏人都看在眼裏,他們把宋朝的知州稱作“老子”,説范仲淹這小范老子“胸中有數萬甲兵,不比大範老子(範雍)可欺”。
然而仁宗畢竟還是年輕氣盛,巴不得今年派遣邊將、明年就聽到西夏潰敗李元昊被俘的喜報。主上好大喜功,逼得臣下也不得不加快進攻的步伐。1041年,當西夏軍進攻懷遠(今寧夏固原)時,主攻的韓琦派遣大將任福率軍一萬八千出擊。
雖然出征前韓琦一再囑咐小心為上,但輕敵的任福還是中了西夏人的誘敵深入之計。他被西夏人丟下的牛馬駱駝所吸引,孤軍深入窮追不捨,終於在好水川(今寧夏隆德)陷入西夏軍主力的伏擊圈,最終又是任福戰死、全軍覆沒的敗局。
好水川又一場大敗,還是沒能打消廟堂之上急於求成的妄念。朝廷準備表面上與西夏罷兵講和,暗地裏卻密謀進兵偷襲之計,問范仲淹士卒的勇氣如何?説不畏懦便可趁機進兵、一舉而建功。
范仲淹上書,勸朝廷不要作不切實際的進兵打算,他説如今“守猶慮患,豈可深入?”正確的對敵策略,是在可築城寨的要害之地加快築城進度,派士兵和弓箭手固守。西夏人來得多就堅守,來的少就殲滅。邊城若守得固若金湯,不予西夏可乘之機,進擊才談得上有成功的希望。
但在要害之地築城,又哪有那麼容易。
慶州西北的馬鋪寨,是西夏通往內地的要道。但由於此地地勢險要,只有一個小寨子,宋軍即使佔領了也無法長期守禦,所以西夏人雖然派兵提防,但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反正就算宋軍拿了去,西夏人也有信心再奪回來。
1042年3月,范仲淹令19歲的長子範純佑和番將趙明率軍進佔馬鋪寨,自己卻親率大軍往西夏人的腹地前進,一副大舉進攻之勢。西夏軍正嚴陣以待,范仲淹卻突然發令:在馬鋪寨就地動工築城。由於事前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其到位,不僅西夏人矇在鼓裏,就連宋軍自己,也不知道攜帶了築城工具和築城材料。僅用十天時間,馬鋪寨就變成了一座城。
“深在賊腹中”的這座城,讓西夏人非常難受,這座要害處的城堡直接斷絕了西夏和當地其他民族的往來途徑,而這些民族大多是暗中助夏的。西夏人惱怒至極,派遣三萬精兵來攻。卻發現宋軍已經以此城為中心,構建起了堡寨呼應的戰略防禦體系。
西夏攻城,范仲淹親率士卒據城堅守;西夏攻城不下,便佯裝敗退引誘宋軍來追,范仲淹不為所動,依舊堅城固守。西夏軍無計可施,又怕久待於此被宋軍悄悄地斷掉後路,所以只有悻悻退兵。
邊陲異國不敢造次,只因中國有他這樣的猛士
築城成功的消息傳回汴梁,宋仁宗大為歎賞,親自賜名“大順”。而當時剛剛二十出頭的士子張載,也為此作了一篇辭賦,“深矣如泉,高焉如山。百萬雄師,莫可以前。”
此後數月,范仲淹又興修了槐安城、五交城、白豹城、定邊城、平戎城、鳳川城、甜水堡、安塞堡、業樂城、肅遠城、烏侖城等28座城寨,形成捍衞邊境的重要屏障。西北孤城,兵革不息,作為一方統帥的范仲淹不能不興之於懷,於是便有了這一闕《漁家傲·秋思》:
塞下秋來風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裏,長煙落日孤城閉。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
終宋一朝,幾乎再沒有第二首邊塞詩詞能與盛唐邊塞詩相提並論。范仲淹以軍功而得名當時,卻因文采而取譽千秋。
築城雖重要,但范仲淹更重視人才。他曾作《得地千里不如一賢賦》,以為賢者的價值,要超過一百座城池。
張載是陝西本地人,一心要投筆從戎為國效力,向范仲淹獻上軍事策論《邊議九條》。但范仲淹與之交談之後,卻發現他在學術上更可能做出大成就來,於是勸他不必更改初心,“儒者自有名教,何事於兵?”並贈其一本《中庸》,鼓勵他將儒學發揚光大。張載後來也果然不負所望,成為説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一代大儒。
而對出身普通行伍的狄青,范仲淹卻是另一番激勵。當時狄青作戰勇敢,臨陣之際常常披頭散髮、頭戴面具,西夏人視之如惡鬼。范仲淹十分賞識狄青的勇敢,但卻贈他以《左傳》和《漢書》,説“將不知古今,匹夫勇爾。”
狄青也深知要成就大功績,絕不是戰場上的一己之勇可致。他從此於戰鬥之餘苦讀史書兵書,最終以小兵出身當上掌握全國軍事的最高長官樞密使。在揚文抑武的宋代,狄青是絕無僅有的奇蹟。而沒有范仲淹的賞識激勵,也就沒有後來的名將狄青。
善於知人察人的范仲淹,提拔後進並非為了自己結黨營私,而是希望人才輩出足以保衞社稷蒼生。至於他自己的際遇,倒是不怎麼放在心上的。從陝西邊境被調回汴梁時,他和韓琦曾幾度上書求仁宗撤回詔命,理由是經營數年大致已熟悉邊情,如今離去則繼任者未必能比他們更適合戍邊。但此時仁宗的主意已從當初的求戰變成了和議,把范仲淹和韓琦調回汴梁,正是對西夏方的示好之舉。
范仲淹終於從艱難經營的西北,回到了歌舞昇平的汴梁,並且被任命為樞密副使。但之後仁宗主持的慶曆新政失敗,范仲淹又受牽連,貶官去了鄧州(今河南南陽)。
邊陲異國不敢造次,只因中國有他這樣的猛士
1046年,他的好友滕子京在嶽州重修了岳陽樓,請他寫一篇《岳陽樓記》,於是五十八歲、其實並未登樓的范仲淹,就此留下了一篇傳誦千古的名文: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是進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而樂耶?其必曰:“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乎?
1052年6月19日,一生盡忠為國、先憂後樂的范仲淹閉上了眼睛。在他之前一千餘年,漢高祖劉邦賦《大風歌》,感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漢有匈奴、宋有西夏,中國的西部邊陲從來都不乏異族覬覦,也從來不缺為國戍邊的猛士。如今范仲淹遠去將近千年,今日之猛士,當更砥礪而奮然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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