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28年春,在收服南中並養精蓄鋭兩年之久後,士氣高漲的蜀漢大軍在諸葛亮統率下,正式發起了對曹魏的北伐戰役。
戰前,常年鎮守蜀漢北大門的魏延提出由自己率精兵5000,另有負糧兵5000,循秦嶺而東,10日內從子午谷奇襲長安,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子午谷奇謀。
魏延提出這一行軍路線,大體有2點考慮:
一是漢弱魏強,唯有效仿韓信,出奇兵才能制勝;
二是當時漢中與關中之間穿越秦嶺有4條道路,從東向西分別是:子午道、駱穀道(儻駱道)、斜谷道(褒斜道)、陳倉道(故道)。
其中褒斜道容易通行,但魏軍統帥曹真率大軍駐在斜谷口的郿城,陳倉道因為有過“暗度陳倉”先例,也是曹魏防守重點。子午道雖然崎嶇難行,但可以直達曹真防守的後方—長安,加上長安守將夏侯楙“怯而無謀”,成功幾率很高。
但是魏延的子午谷奇謀被諸葛亮否決了,後世在評價子午谷奇謀時,無不帶着遺憾説:“向令魏延之策見用,長安或為亮有”。顯然,用兵過於謹慎似乎是諸葛亮棄用子午道的主因。
但實際上,諸葛亮不走子午道,從一開始他加封給魏延的官職上就埋下了伏筆。
魏延是以部曲的身份加入劉備陣營的,所謂部曲,是東漢後期帶兵之人招收失地流民或壯丁加入自己的部隊,帶有人身依附關係。魏延出身低微,憑藉作戰勇猛,屢立戰功,被劉備提拔為牙門將軍(主帥警衞隊指揮官)。
劉備取得漢中後,又破格提拔魏延為漢中太守。在諸葛亮決定北伐的前一年,即公元227年,諸葛亮帶着蜀漢主力進駐漢中,並給了魏延新的官職頭銜:督前部,領丞相司馬、涼州刺史。
督前部是指揮前鋒部隊,丞相司馬相當於司令部參謀長,這兩個都好理解,唯獨“涼州刺史”這個官職很耐人尋味。涼州是指隴西的武威一帶,當時屬曹魏統治區域,魏延屬於遙領。
遙領不屬於已方的領土,實際意在奪取這塊地方。劉邦當年為了制衡趙佗的南越國,也是故意讓長沙王吳芮遙領趙佗的嶺南三郡。
顯然,在北伐的前一年,諸葛亮就已經定下了用兵方略:出兵隴西。在隆中對時,諸葛亮曾提出北伐的兩個先決條件:跨有荊益,天下有變。
但此時荊州已經丟失,而曹魏在北方的統治卻愈加穩固,蜀漢的北伐已經不可能實現一路向宛、洛,一路出秦川。在這種情況下,諸葛亮把用兵方向調整為隴西,的確是非常符合當時蜀漢實際的。
首先是國力問題,蜀漢不僅受制於兵員人口,更受制於蜀道惡劣的運輸條件。如果佔據涼州地區,不僅能擴大疆土,獲取戰馬兵員,而且進可攻長安,退亦可護衞漢中、巴蜀。
其次是“民心”。曹魏在涼州推行了激進的統治政策,引發了聚居在此的羌人不滿,這些人反魏向蜀情緒高漲,曹魏在這裏的統治並不穩固。
簡而言之,諸葛亮其實是借“北伐”的名義蠶食魏國領土,以積攢實力。這一方略與魏延的子午谷奇謀是存在衝突的。一個是要擴大疆土,一個卻是要提前與曹魏展開存亡決戰。
諸葛亮的這一方略,很巧合的命中了13年前劉備的一次預言。公元215年,孫權向劉備索要荊州,劉備回答説:“須得涼州,當以荊州相與”。
雖然是託詞,但卻從側面暴露出劉備對於得到涼州的渴求遠遠大於關中。
那麼假設諸葛亮調整了蠶食曹魏的策略,改為採用魏延的子午谷奇謀,能否滅亡曹魏呢?魏延是一名從底層成長起來的軍官,又常年鎮守漢中,他的子午谷出兵路線是出於對曹魏佈防的綜合考量,所以,魏延奇襲長安的策略成功率是很高的。
但是,拿下長安僅僅是子午谷奇謀的第一步,因為按照魏延的設想,還需要“公從斜谷來”,即諸葛亮需要統率主力部隊從長度800裏的斜谷出兵。
諸葛亮的這一路兵馬需要完成兩大任務:一是要拖住斜谷口的曹真大軍,以確保魏延能直插魏軍後方拿下長安;二是要在20天內擊敗曹真,在長安一線與魏延匯合。
這兩個任務,只要有一個失敗,那麼魏延將陷入曹魏援兵的合圍,即便魏延能守住城池,一塊長安飛地,對於蜀漢而言,並沒有實際意義。
那麼諸葛亮能擊敗曹真嗎?從歷次出兵戰果來看,諸葛亮在短兵相接方面毫不遜色,甚至一度讓曹魏只有招架之力,無還手之功,但可惜,糧草不足是諸葛亮無法克服的棘手問題。
事實上,在公元234年,諸葛亮的確兵出斜谷,但為了這次出兵,諸葛亮足足準備了3年糧草,並在斜谷裏修建邸閣,在尚未開戰前就已經源源不斷的向谷中運輸軍資。
如果按照魏延用一半士兵運糧的後勤保障比例,諸葛亮想要通過斜谷,必須要投入更多的兵力投入運輸,而一旦曹真採取拖延戰術,那麼魏延能否等到諸葛亮到來呢?
可見,子午谷路線是魏延從一名純軍事將領的角度提出的奇策。但沒有人比諸葛亮更瞭解蜀漢的家底,後勤保障的不足,是諸葛亮不得不採取“十全必克”戰術的無奈選擇。
正如王夫之所言:“(諸葛)公蓋有不得己焉者,特未可一一與魏延輩語也”。(意指諸葛亮有難言之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