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寫論文行業在近日上演“黑吃黑”。
5月25日，泰州警方抓獲一組以“代寫、代發論文”為由實施詐騙的犯罪團伙，跨省抓獲12名犯罪嫌疑人。
據泰州警方透露，這夥嫌疑人大多隻有初、高中文化，不具備代寫專業文章並且發表的水平。代寫、代發表文章本身是不光彩的事，儘管受害人受騙，收到質量很差的論文，根本發表不了，但大多數人選擇忍氣吞聲。
該團伙2年內瘋狂作案1000餘起，詐騙金額超過600萬。代寫論文行業作為地下產業發展至今，分工明確度、專業程度及市場規模不斷擴大，甚至到了連行家眼中“小兒科”的黑吃黑都是600萬以上的數額。
時代週報新媒體採訪了這個行業中的客户、中間人和寫手，試圖回答三個問題：什麼樣的人會去找代寫？誰來寫？他們是怎麼聯繫上的？
電視劇天才槍手最後，代考終止於女主角的良心發現
今年41歲的王女士是姜堰某單位的一名正式職工，由於評職稱需要在期刊上發表論文，給多年不執筆的王女士帶來煩惱。一次偶然的機會，王女士聽網友説網上有人做“代發論文”的生意，聲稱只要給錢，國家級刊物都能上。
2019年5月，抱着試試看看的態度，王女士通過網絡搜索，果真搜到了不少代發論文的“商家”，隨後她通過添加網頁上的微信號聯繫上了對方。
4個月後，王女士收到文章，發現內容果真與自己提供的課題相關，但質量很差。在對方“保證發表”的承諾下，王女士便向對方再次轉了5500元餘款。
本來説好2019年底在某期刊刊發的論文也一直沒有刊發。意識到被騙後，今年4月底，王女士向公安機關報警。
兩年來在該團伙犯下的1000餘起案件中，王女士是第一個報警的。更多的是“自認倒黴”。
“嫌疑人知道自己沒辦法將論文發到國家級期刊或者核心期刊上，就將一些論文發在普通期刊上，有些則發在他們造的假期刊上，還有一些則拉黑不回，比如王女士。”高春明説。
“假期刊的版式和內容與真期刊都不一樣，”高春明介紹，“他們收了受害人的錢，就做一些假的普通期刊寄給受害人，受害人就拿着假的期刊去評職稱，因為期刊太多，在審核時也很難鑑別真假，好多都矇混過關了。”
1000多名被害人中，報警的人很少，“有些人甚至都沒意識到自己被騙，一些知道自己被騙的人卻不報警，可能是覺得不太光彩，而且被工作單位知道了對自己影響也不好。”高春明説，“以前那些不報警的人，至少還收到了一份期刊，雖然它是假的，王女士啥都沒有！”
“被抓以後，他們態度都還可以，都在悔過。”高春明説，“受害人王女士被騙的錢也可以追回來。”
在“代寫”被屏蔽後，代寫論文以另外一種形式出現在淘寶
在對方“專業的經濟學博士老師代筆”，“包修改和降重，好評之後還能送一個畢業論文的答辯PPT”的保證下，1200元的代寫價格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1200元的價格能幫我解決論文全程所有的問題，這個多超值啊！大不了省吃儉用不到倆月就能省出來了。”小錦對時代週報新媒體記者説。
在經過兩次拖延後，“博士”終於提供了9頁截圖，只截到了前面兩章外加第三章多一點。據該淘寶店説，後面的章節涉及整篇論文最核心的內容，也是最有技術含量的部分，如果把這些內容給客户，客户可能會按照截圖自己重新在WORD裏打一遍或者用一些文字圖片識別翻譯的軟件導出來，這樣他們有風險。
看似很有道理的話讓小錦點了“確認收貨 好評”，收貨之後，收到了一個壓縮包，裏面有一份文檔和一個查重網站的重複率檢測結果。後來小錦檢查後發現，查重網站是野雞網站，論文的真實重複率達到81.6%，甚至連字數，都只有8000字，離基本的通過要求10000字還差得遠。
小錦試圖與淘寶店主溝通改進，但對方在拖延了幾十天后，聲稱已經掌握了小錦的學校、專業和基本個人信息，如果小錦繼續強硬態度要退款，他們可以立馬向我們學校學院投訴舉報我學術舞弊，而且可以寫匿名信，誰都查不到。
無奈之下，小錦只能自認倒黴。
以步長“太子女”趙思雨鑽石加身的家世，400美元的代考費不在話下
她接過生物專業的論文，也接過部分文科的論文，但是專業性太強的寫不了。寫過用時最長的一篇本科畢業論文，本專業的生物分析論文，偏數據分析，花了兩三個星期才寫完，收費1000元，“客户”順利畢業。
上文提到的小錦在被淘寶店拖延了一個多月後，交稿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實在無法完成論文的小錦找到了同專業的師兄，學長同情他的遭遇，最後收了3000塊，順利完成了這篇論文，從定稿到交稿也只修改了兩三遍。
同為“優質代寫”的Linda專做留學生的單，她在一個專業代寫留學生論文的工作室裏供職。據她介紹，該工作室“很專業”，所有的寫手基本都是海歸，要在工作室接單必須提供自己畢業的學校、專業、學位和雅思/託福成績。
Linda是某文科專業的海歸研究生，她在工作室結果形形色色的單子，從高中地理考試到本科的隨堂400字作業，到本科和研究生的畢業論文，Linda最貴的收費為3000元，最便宜僅400。據Linda説，研究生以下的文科論文，她至少能幫助客户在75分以上，或B等級畢業。
中介：就怕寫手玩消失
Micheal身在紐約，目前是當地比較知名的代寫論文中介，“剛開始是自己上學的時候找了兩個畢業的學長學姐幫忙寫，然後有朋友也需要代寫，結果就越做越大。”
“大部分是家裏送出來的吧，語言都不過關，別説聽課了。還有就是玩high了忘記deadline。”Micheal這樣描述自己的客户。
Micheal的家人都在紐約，畢業後他就在紐約正式開始了中介生涯，他一個微信號在各大華人留學生羣中打廣告，另外一個微信號在寫手羣和朋友圈中發單。“我招寫手主要就是看雅思和託福成績，畢竟這倆做不了假。”
但他坦言，大多數寫手都是畢業回國了，主要通過網絡溝通，到了預定交稿時間跑路也是常有的事。為此，Micheal想了很多辦法，“稿子交了之後，一般出成績，或者一個月後才給寫手打款。”以及“我們中介之間也有羣，跑單的寫手在別家也接不到單”。
即便如此，仍然會出現跑單的現象。“稍微大一點的工作室，都會有鎮場子的。”Micheal的工作室也有這樣的“大佬”，他們通常是從業多年的寫手，負責各個熱門專業。當有寫手跑單時，“大佬”們就會出來幫忙補上。
一般來説，鎮場子的寫手收費會比較高，具體看中介工作室老闆和寫手們的關係。一般寫手為每千字300-400，視文章難度而定。
關於未來，Micheal説，他的生意規模還在擴大，未來只要需求還在，應該還會繼續幹這行。“這行是越做越通的，主要靠人脈。”
廖帆則表示如果考上博士，應該只會兼職做。“我一般不做周圍人生意，他們也不知道我在做這個，算是隱藏的比較深。”廖帆説，“我知道這是一種學術造假的行為，但是我之前瞭解到代寫是法律的灰色地帶”。
Linda則表示只有缺錢的時候會接。“還是有僥倖心理吧，就覺得反正自己畢業了，也查不到我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