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54歲的曹文英自幼癱瘓,“像一個放大的嬰兒”,她31歲前的生活,都有賴於父母的臂彎。14年前,經過長達近一年的電話聯結後,一個年長5歲的男人離鄉來到成都,送上一顆99元錢的戒指,成為了她的丈夫。那個男人就是姚雙全。
婚後,他們相伴如影。巷子裏,瘦瘦小小的他,佝僂着腰,推着輪椅;她半躺在輪椅上,看着走在前面的女兒,淡淡微笑。走着走着,他停了,買來一塊菠蘿,遞到她嘴邊,“你和閨女都沒吃過,嚐嚐。”她推回,“你也沒吃過,你和閨女嘗”……幾番推來推去後,在女兒的建議下,三人分着吃完一塊菠蘿。
十年前,因為姚雙全的壞脾氣,女兒離家,失去了聯繫。作為繼母的她,由此開始了艱難的尋女跋涉。今年3月,曹文英第一次坐上飛機,熬過了食不下咽的10天,尋回失散十年的女兒後,自己卻病倒了……
繼母尋女
“我不能生育,是他們父女給了我做母親的權利”
“蘭瓊是被他爸爸逼走的。我,沒有保護好她。”4月10日,北京,電視台尋親欄目演播室,聚光燈下曹文英淚雨如注,“我要找我的女兒”。
10年前,父女倆多年的矛盾在一次爭吵下爆發,時年19歲的姚蘭瓊就此負氣離家,沒有留下任何消息。
從那以後,尋回女兒便成了夫妻倆的頭等大事。大街上,要是遠遠地看見一個穿着粉色衣服、扎着馬尾的姑娘,曹文英會情不自禁地搖着輪椅趕上前去;家裏,蘭瓊穿過的衣服、睡過的鋪蓋,夫妻倆絕不讓別人動一動。他們頻繁充話費,確保手機不停機,生怕錯過女兒的電話……
貼過尋人啓事,找過派出所,依然不見女兒身影。曹文英急了,轉向求助於全國性媒體,訂下從來沒有體驗過的飛機票。
3月29日,早晨6點過,天還沒亮透,曹文英和姚雙全就奔到了機場,姚雙全則逢人便問,“這上飛機,要怎麼弄(乘機手續)呀?”待辦完乘機手續,曹文英一看時間,還沒到8點,而登機牌上顯示的登機時間卻是13點30分。
胃口不合,加之憂心忡忡,錄節目的10天,曹文英每天都只吃早餐。面對節目導演時,姚雙全始終不肯認錯。曹文英少有地發起了脾氣,“你到底想不想女兒回來?必須讓女兒聽到你認錯,她才肯回來呀。”曹文英的話起了作用,姚雙全低頭哭泣,“蘭瓊,爸爸總打你,爸爸錯了……”話音剛落,姚蘭瓊怵怵地出現在舞台中央。見狀,曹文英大哭,“我們一家子又可以團圓了!”
錄完節目,姚雙全拉了拉曹文英的衣袖,“我想喝瓶啤酒。”曹文英點了點頭。晚上,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端着啤酒,説了一夜的話。
回到成都,曹文英身體不舒服,前往醫院才得知,之前的不適釀成了病。在省第四人民醫院,醫生問她,“又不是親生女兒,何必這麼奔命?”曹文英嘆了口氣説,“我不能生育,是他們父女倆給了我做母親的權利”。
電話情緣
躡手躡腳拿出99元錢的戒指,他説“我來照顧你”
曹文英出生4個月,患上小兒麻痹症,因此癱瘓。兩年後,同樣的情況在妹妹身上發生。癱瘓在家,兩姐妹只能自學。
1995年,兩姐妹的文章,在徵文比賽獲獎後,成疊的讀者來信湧來。無法一一回復,她們在家裏安了座機,一條專為人心靈減壓的”生命熱線”就此開通。每天晚上,曹文英都守在電話前。
2002年9月的一個晚上,一個電話從南充蓬安打來,“你好,我叫姚雙全。”電話那頭,他絮絮地訴説着苦惱:從小失去父親,現在妻子又離去,和女兒關係還不好……
成都這頭,曹文英耐心勸解着。一個多小時過去,姚雙全依然沒釋懷,她發出約定,“明天,我再給你打”。第二天通話後,她再約定……從此,姚雙全每天都會準時在8點,趕到電話亭。
一年後一天,姚雙全吞吞吐吐地説,“要不,我,我去見見你?”曹文英爽快答應下。姚雙全飛奔着,坐上火車,來她家中。
次日清晨5點,睡夢中的曹文英被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驚醒。原來是姚雙全在做衞生。接着,第二天、第三天……姚雙全每天都早起收拾。
一週後,姚雙全在一家飾品店看到一顆戒指,純銀,99元錢。他欣喜地買下,走進曹文英的房間,欲説還休地拿出戒指,“要不然以後,我來照顧你?”曹文英有些懵了,“我考慮考慮”。曹文英思量起來,“他勤勞、善良,值得託付”,暗暗下了決心。幾天後,她在電話裏問道,“你好久來?我們去扯證?”此時,電話那頭,姚雙全已興奮地蹦了起來。
想圓曹文英的婚紗夢,姚雙全向年輕人請教後,找到照相館,遞上兩人的生活照。幾天後,姚雙全將處理後的結婚照,遞給了曹文英。照片上,她披着婚紗,露齒微笑。
愛情筆記
19歲讀《簡·愛》埋下愛情的種子
“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經過墳墓,將同樣站在上帝面前。”
19歲那年,曹文英在《簡·愛》裏讀到這句話時,萌發了一個想法,“我身體不好,不能自理,但我也會的。我會獲得屬於自己的愛情,有老公,有兒女,有一個完整的家。”就在14年前,她實現了自己19歲時的願望。
人説,相愛容易相處太難。但在曹文英與姚雙全的愛情及婚姻生活裏,卻只有相伴如影。一件小事便足以窺見他們之間閃耀如星辰的愛——
2008年清明,妹妹已經離去3年,曹文英想去掃墓。姚雙全考慮到她容易暈車,“也想她看看風景”,就推着她,走了3個多小時,才抵達東郊的墓地。看完妹妹,姚雙全又推着她回程。半路餓了,姚雙全買來一個饅頭,兩人分着吃完,繼續走。
“來回近7個小時,挺心疼他的。”曹文英説,那個下午,就像是一次郊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