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碩士夫婦在京9年回家,原因是這樣太現實了。最近,關於“房價”“限購”的話題又熱了起來,在“逃離北上廣”問題上也出現了更多爭論。
北大碩士夫婦在京9年回家 原因是這樣太現實了
今天,一篇來自自媒體賬號“小萬工”的文章在小編的朋友圈刷屏,分享、轉發者大多是來自北上廣等飽受“房價”“逃離”困擾的年輕一代。
文章閲讀量已達10萬+,點贊6106次,作者是小萬工,想必你們都已經看過了她的文字。篇幅稍長,讀完或許能解答一些疑惑,我們評論區裏見。
我和我的丈夫都是從湖北五線小縣城考到TOP2的,他北大物理,我清華建築。
我目前在北京頂尖開發商負責高端住宅;他在北京頂尖高中分校區做高中老師,物理學科帶頭人。我們本科畢業留京至今九年,期間搬了六次家,最近的這第七次,正在打包準備搬回武漢。
近來看到我的朋友圈被好多“清華畢業生買不起學區房逃離回二線”的文章刷屏,文章裏充斥着疑問、遺憾和不滿,讓我特別想記錄一下我們這些年的故事,同樣關於房子但畫風截然不同的故事。
我們雖然九年搬家六次,但其實每次搬家都是歡歡喜喜的。
08年畢業,我從清華紫荊公寓搬到順義的新員工宿舍。公司在朝陽區,離宿舍有1個半小時車程。剛畢業薪俸微薄,租不起附近的房子,真的很感恩公司提供宿舍。每月400不到的房租,朝北的小單間,從學校四人間搬到個人的小單間,反而覺得人均居住面積顯著提升。
期間印象最深是,父母帶着他們的母親一起來北京玩。當時是夏天,父親執意不肯住賓館,我們一家人就在我的小單間裏打地鋪,兩位奶奶睡在牀上,我和父母睡在地上。
父母看到我的狀況有些心疼——畢竟獨生女,在五線小城雖然家境工薪,也是住着大房子,讀了那麼多書,來了北京反而生活質量這麼低。
我安慰他們説,我很喜歡我在北京的工作,同事優秀,領導也很好,而且我一個人睡不了兩張牀,小單間正好。在這個小單間裏,我做完了自己負責的第一個郊區小盤,那時北京房價剛開始起飛,400套房子一天售罄。
第二次搬家是一年後,我和當時還在北大念碩士的男友結婚。為了他念書方便,我們搬到萬柳——租了個小一居。房東是一對老北京夫婦,聽説我們是租來做婚房的,特地粉刷了牆面,綠色的門窗、水磨石的地板都擦得屋明幾淨。貼上喜字,我們在親友的見證下辦了盛大而簡樸的教會婚禮,特幸福地裸婚。
真的是裸婚,我用那個季度的獎金交完租金和婚禮費用,手頭就只剩兩千塊錢。但是特別幸福,我倆十二歲相識,中學六年同班,大學六年戀愛,終於能和自己最愛的人結婚,真是有情飲水飽的感覺。
萬柳離我們的大學都很近,新婚燕爾,懶得開火就騎車去學校吃飯,週末在未名湖旁邊散步,去紫操踢球,雖然住的簡單,但回憶起來都是甜蜜。那時我每天上班都路過當時單價2萬的萬泉新新家園,也曾經酸酸地想過自己是不是有一天能住上這麼好的小區,但是於當時的我們,這已是天文數字。所以對於房子也只是想想,有衣有食有相愛的人同住,就很知足。
住萬柳那年,北京土地市場還很活躍,負責一個郊區大盤之餘,我做了30多個拿地項目,沒日沒夜地加班,終於通過投標拿到了自己經手的第一塊土地。
北大碩士夫婦在京9年回家 原因是這樣太現實了
第三次搬家是在婚後兩年,我懷孕了,他也快要畢業,考慮到萬柳離我上班的地方太遠,而且有了孩子不夠住,我們租了一個朝陽區公司附近的兩居。期間,我發現單位的集體户口孩子無法落户,才把買房提上日程。
2010年房價已經飛漲,我們快速地在公司當時所有的樓盤中挑了一個唯一能買的起的五環外小兩居(特別巧就是我之前投標獲取的那個項目)。首付30萬,雙方父母各支持了一部分,交完了首付和各種手續費,卡里什麼錢都沒有了,當時都有點擔心下個月工資發了夠不夠生娃產檢的費用。
我們在租的團結湖小兩居里迎來了自己第一個寶寶。雙方父母都未退休,我姨來幫我看孩子,她女兒大學畢業,我邀請表妹來北京找工作,住我們家。期間,我的好朋友被房東趕了出來,一時找不到房子,我又讓她先住我們家。所以這個團結湖50平米的小兩居,最多的時候住過6個人——鬧哄哄地很擁擠,以至於我媽都説我這時候要孩子不是好時機,應該等房子妥當再要。
但是我每天下班騎車回家看到可愛寶寶的時候都覺得特別幸福,只要是因愛而生的孩子,其實不拘在什麼房子裏,也無所謂什麼好時機。就在這個團結湖的六人間裏,我完成了我司第一個20萬平米的大型商業綜合體項目,由於公司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接手,直到孩子生產前一天我都在工作。
孩子一歲多斷奶,我們終於搬到了屬於自己的五環外小房裏,從租住的老破小搬到自家的遠小新,看到整潔乾淨的衞生間和廚房,居住幸福感爆棚,孩子和老人也都很開心。
此時丈夫已經研究生畢業,其實物理系畢業的時候還是有好多選擇的,可以去搜索公司,大國企,高中老師——諸多OFFER裏高中老師是收入最低的。他問我我的期待,我説看你最想做什麼吧。他説他還是想當老師,也許幹別的能賺的多,但始終覺得做教育是最有意義的工作。我説那好啊,反正我工作忙,這樣你以後可以看孩子哈哈,於是他就真的成了一名高中物理老師。
我們搬到南邊的時候,他本來聯繫好調到家門口中學,但那是他帶的第一屆學生,還沒有高考,所以想着把他們送走再調過來,就開始了西南五環到東北五環的痛苦通勤,沒辦法只能週中住在學校,週末回家。我那會正負責北京第一個地鐵上蓋項目,在地鐵車輛段上建商業綜合體、普通住宅和公租房,各種規範限制,做得特別艱難,也常常不着家。
這樣過了小半年,雖然住的很好,但我們都覺得挺難以忍受,我和孩子一週只能見到一兩次爸爸——如果家人都不能住在一起,房子再好有什麼意義?
為了讓他能安心帶完那屆高三,我們第五次搬家。寄居到東五環他們學校提供的宿舍裏,裏面所有的傢俱是一張牀、一個衣櫃、一把椅子。
女兒很有意見,她很喜歡我們自己的那個房子,但是我跟她説,住這裏雖然很小,你可以天天見到爸爸了啊。她想了想就説:嗯,房子不重要,還是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
於是在這個小小的不足30平米的房子裏,我們一家生活了十個月,每天爸爸都有時間陪孩子,儘管家裏的東西少到孩子都能數清楚,這又如何——其實人生活所必需的東西就是很少,所需的空間也不大啊。
在這個小房子裏,我完成了自己做地產設計師以來唯一一個不掙錢的項目——一個大型養老公寓;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小房子裏,我們又有了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北大碩士夫婦在京9年回家 原因是這樣太現實了
在二寶出生之前,畢業後的第六年的第六次搬家我們終於真正搬回了南五環外的小家,丈夫也開始在家門口學校上班的幸福生活。我司的房子確實住着很舒服,地鐵房、大商場、大公園、從幼兒園到中學名校貼牌全程教育。
説實話看着之前在模型裏、PPT裏看到的方案,現在變成真正的建築,鮮活的社區,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生活在其間,是特別奇妙又有成就感的,這感覺也許只有做建築的人才能體會。有時想到在這個我司最低裝修標準的兩居里住着的我,負責着北京市場上最高端的精裝別墅項目,也常常自嘲“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
大姨又繼續來幫忙帶老二,丈夫則負責接送在旁邊上幼兒園的老大。歲月靜好,現世安穩,我們的收入也漸漸寬裕。想着父母快退休,孩子大了需要獨立房間,去年把手頭的小房子賣掉作為首付,貸款買了一個四居。本來籌劃着第七次搬家和父母一起住上大房子,我們卻特別意外地決定回武漢。
跟朋友道別的時候他們都特別不理解,有房有車有户口有事業,覺得我們是最不可能“逃離”的那一類人。
但其實丈夫一直想回去,回武漢也能去國內頂尖的中學,而且離父母近孩子也能得到更好的照料。恰好我們公司有一個內部調動去武漢的機會,我參與競聘,發現這幾年武漢的變化非常明顯,在一線限制人口的格局下,二線城市強勢崛起,大江大湖大武漢也有不遜於北京的事業空間。
但是真的很糾結,畢竟在北京待了十四年,我們都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第二故鄉。和丈夫商量了許久,就家庭而言,去武漢父母和孩子都能有更好的照顧,提升整體幸福感,武漢的基礎教育質量也不錯;就個人的職業發展而言,我們倆無論在北京或在武漢有很好的發展。
最後促使我們下定決心走的,是我們倆覺得自己去武漢相比留在北京,儘管有很多的不確定性,但肯定會有更大的行業影響力,能服務更多需要更好建築,需要更好教育的人。
唯一不好的是,武漢也限購,回去估計還是繼續租房子,繼續搬家的生活。但是我現在覺得這真的是最不重要的了。
記得之前丈夫加班做物理實驗的時候,我為了催他回家,就給他發微信:費曼(1965年諾貝爾物理獎得主)説“我要感謝我的妻子……在我心中,物理不是最重要的, 愛才是!” 後來我去了地產公司,一天到晚要折騰買各種房子,他就會調侃我:“老婆,在我心中,房子不是最重要的,愛才是! ”
説來慚愧,很多人覺得房價上漲,地產行業的人至少是受益者,其實不是,家庭沒有積累對誰來説都很難,08-17年,我們也錯過了無數上車的機會,而且在地產公司,明明看着自己做的好多樓盤知道買了就會漲的,但就是沒錢那種感覺也好糾結啊!但這又如何呢,我真的明白——房子不是最重要的,愛才是!
其實我們在北京14年,回憶起來確實沒住過什麼所謂的好房子,可能住過的唯一屬於所謂上層階級的房子就是清華和北大的宿舍。但是,在我工作的9年間,我親手操盤設計建設了數以萬套計公租房、商品房、高端別墅、老年公寓、商業綜合體、幼兒園,影響和改善了千千萬萬北京人的生活。
雖然這些項目不一定那麼完美,但我真的是懷着敬畏之心,竭盡所能地認真對待我所建造的城市,以及在這城市中生活的傾盡所有購買房屋的人民。
看最近的好多討論,好像大家對TOP2的人物設定就是TOP2畢業就打上了上層階級的烙印,理所當然應該留在一線住上大房子,孩子上好學區,不然就是社會出了問題不尊重知識。
可我覺得不是這樣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我們所受的教育,從來沒有承諾我們有TOP級的物質生活,更多地是讓我們無論在什麼樣的環境中,都不失德,都不喪志。
就像先賢孟子説的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就像新約聖經中保羅説的 “我知道怎樣處卑賤,也知道怎樣處豐富,或飽足,或飢餓,或有餘,或缺乏,隨事隨在,我都得了秘訣。我靠着那加給我力量的,凡事都能做。”
我和丈夫都特別喜歡北京大學前身燕京大學的校訓“因真理,得自由,以服侍”。我們深信我們所受的教育,絕不是僅僅為了留在北京獲取户口,或是為了自身更好的物質享受,更不是僅僅為了後代能保住所謂的TOP2階層,而是因着有立定的心志。既然通過教育曉得真理,就得以自由,不追隨世俗的潮流,而是努力去服侍和影響更多的人,讓更多的人過上更美好的生活。
至於我們的孩子,若是始終能在父母的愛中長大,那他或在北京,或在武漢,或進渣小,或上牛中,或居豪宅,或居陋巷又怎樣?他始終處在一個比所謂有房階層更高的,永遠不用擔心滑落的被愛的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