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視覺:蠶殤 2015.8.10日

  浙江省湖州市錢山漾新石器時代遺址旁,一小塊桑地生長在等待春耕的田裏。在這片遺址上,出土了距今4700至5000年前的,世界上最早的蠶絲織品、絹片、絲線、絲帶和紡輪。在中國東部沿海一帶的江蘇、浙江、山東、廣東等地,傳統蠶桑產業有着5000多年的歷史。

 

  2014年清明,浙江湖州市南潯鎮輯裏村的桑地,嫩葉已從經歷一整個冬天的枝條破皮而出,樸素地點綴着春色。在江浙一代農村,先輩過世後往往就葬於桑園,一位村民正在桑地祭祀先人。此外,每年清明前後,浙江湖州還會舉行“軋蠶花”、“祭蠶神”活動,向“蠶花娘娘”祈福。

 

  但是,“蠶花娘娘”並沒有在整個2014年關照湖州的蠶農。2014年9月,一隻蜻蜓落在被桑螟侵蝕的桑枝上。當月,浙江爆發大範圍蟲害對全省秋蠶的飼養帶來嚴重影響。然而,這些年對當地蠶桑產業造成更大影響的,不止是蟲害。

 

  2014年9月,繭站外,老人們正將採下的鮮繭賣往繭站。在江南傳統蠶桑產區,已經看不見年輕從業者的身影。隨着中國東部地區工業化和城市化進度的加快,土地成本和人工成本不斷上漲,擺脱不了傳統手工養殖模式的“栽桑養蠶”不再吸引當地農民的熱情。

 

  2013年6月,浙江一繭站內,工人們零零散散地將烘烤好的幹繭打包。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東部絲綢產業最輝煌的時候,繭站一度成為農村財富集聚地。繭站里人都攢動、爐火不滅,萬擔蠶繭在此被烘乾打包後送往工廠。如今,這樣的場景早已不再。

 

  國內的繅絲技術基本還停留在上世紀80年代。在繅絲過程中,女工的雙手長期浸泡在鹼水裏,導致皮炎發病率在90%左右。此外,在潮濕的環境中長時間站立,讓不少女工患有下肢靜脈曲張和足部疾病。勞動強度大,工作環境差,企業要留住工人越來越難。

 

  2015年4月,浙江一家絲綢企業車間,工人正在對蠶絲進行整經。如今,一名生絲生產工人的年產絲量為850公斤,比2000年的人均550公斤提升了不到一倍。但這些年來,絲廠的員工工資及福利翻了兩番,工廠的產出和用人成本差距越來越大,國內生絲生產企業面臨着生存困境。

 

  2014年9月,蘇州市滸墅關鎮京杭大運河旁,蘇州蠶桑專科學校舊址被草木覆蓋。該校前身是史量才先生創始辦於1904年的私立上海女子蠶業學堂。100多年來,作為全國蠶桑科研教育事業的發祥地,它培養了大量人才。1995年蘇州蠶桑專科學校併入蘇州大學,老校區就此荒蕪。

 

  江蘇無錫西漳蠶種場,一株雛菊在路縫中怒放。1994年,江蘇省蠶桑高峯時期的桑田面積為370萬畝,目前已減至80萬畝。2014年5月,隨着無錫最大也是最後一家,有着90年曆史的西漳蠶種場的關閉,曾經在產量、產值、質量一直位居全省前列的無錫市從此告別蠶桑養殖。

 

  考慮到蠶桑產業的現實,2006年,商務部啓動“東桑西移”工程。在東部蠶桑衰落的同時,西部地區蠶桑逐漸興起。2015年4月,雲南昌寧縣,楊映旭正在和愛人一起搭建新蠶房。曾經在縣裏工地上打工的楊映旭因為胃穿孔回到村裏。去年他們種下的8畝桑地成了一家人未來的希望。

 

  2015年4月,雲南昌寧縣明華村青樹村民徐相逵正在打理去年剪下的桑枝。眼下,家中16畝梯田全部種上桑樹,他和老伴加上女兒、女婿4人,一年養蠶收入可達8萬元。而在此之前,種水稻的年純收入只有5000元。徐相逵希望明年能將家裏住了30多年的土坯房換成新洋樓。

 

  在中西部地區,蠶種都要通過小蠶共育進行早期統一飼養後再發放至蠶農。而在江浙一帶,因為村民大多熟知養蠶,蠶種直接發放到蠶農家中。相比後者,前者的養殖模式更為科學。

 

  廣西的一傢俬人繭站,一名婦女正將打包的幹繭背進倉庫。 2014年廣西全區桑園面積285萬畝,蠶繭產量32萬噸,分別是2000年的9.5倍和10.6倍。目前廣西蠶繭產量佔全國總產量的50%左右

 

  “東桑西移”帶來的是“東綢西移”。西部相對豐富的勞動力資源以及較低的人力成本,吸引了一眾東部絲綢產業向西轉移,將更先進的蠶絲生產設備投向中西部地區。2014年,重慶一家絲綢企業建成投產。

 

  在“東桑西移”政策實施後的近幾年,招工難又一次成為絲綢企業面臨的難題。雲南省保山市,全省規模最大的繅絲企業內,一名新進的員工正在繅絲機上練習。與10多年前企業剛成立時廠區門口擠滿了應聘人羣的場面相比,眼下因為招工難,車間兩組繅絲機只能關停。

 

  中西部蠶桑產區也在發生變化,先富起來的地方開始出現毀桑棄桑,導致蠶桑基地只能向更為偏遠的貧困區域轉移。中西部蠶桑產區面臨着和東部一樣的挑戰。四川武勝,一羣老人正在一處工地等待工作。他們做一天短工,收入最少也有100元。

 

  重慶市黔江工業園,一位來自浙江嘉興桐鄉的絲綢企業主正和生絲供應商檢驗原料。眾多東部絲綢企業抱團前來這裏落腳的,除了同當地企業的相互磨合外,還要適應不同的風土人情,對於剛剛遷移來的企業來説,需要不少時間來適應。

 

  因為“東桑西移”的實施,東部和西面臨着或悲或喜的選擇。2015年4月,浙江湖州,村民沈小英正將砍下的桑樹搬回家,這裏將成為一個現代農業園區。東部地區,農民將土地出租後,往往會變身為現代農場工人,收入增多而且更加穩定,許多人不再留戀種了大半輩子的蠶桑。

 

  2014年5月,重慶市黔江區石會鎮武陵村,繭站技術員肖建懷和妻子侯章瓊在自家的蠶室合影,他們養蠶已有20年。這幾年,肖建懷加大了飼養量,並且將桑地種植擴大到了60畝。一家人收入的增加不僅讓孩子讀完了大學,同時還為家裏添置了一輛小車。

 

  2014年6月,無錫中國絲業博物館,每到週末,已經退休的徐惠芬會就回到這個由絲織廠改建而成的博物館,為參觀者表演她曾經的工作。55歲的徐惠芬在這裏工作了34年。

 

  2014年7月,廣西象州縣一家絲綢企業,2007年進廠的羅靜華已升為工長,分管3組繅絲機組。2007年以前,當地很多年輕人離開學校後,唯一的出路就是外出打工。隨着“東桑西移”政策的實施,遷來的絲綢企業留住了不少即將外出的年輕人。

 

  這兩年,經營一家苗木場的顧明琪已經不再養蠶。週末時,顧明琪會到鎮上的輯裏湖絲博物館表演手工繅絲。1851年,產自浙江湖州南潯的輯裏湖絲在英國舉辦的第一屆世博上榮獲金獎,輯裏湖絲製作技藝入選國家級第三批非遺名錄。從業50多年的顧明琪是輯裏湖絲製作技藝的傳承人。

 

  2015年,雲南昌寧縣明華村,村裏桑樹種植面積已超過3000畝,村支書徐喜浩希望接下來桑樹種植能達到5000畝,徐喜浩説:“這樣下去,兩年後村裏就能摘掉貧困村’帽子’。”

 

  江蘇一家絲綢公司的董事長吳建華一邊和愛人吃午飯,一邊接聽客户的電話。憑藉着研製出的第一台符合傳統宋錦織造工藝和參數的電子提花機,吳建華成為2014年APEC會議上各國領導人“中裝”的面料供應商,公司由此迎來新的轉機。

 

  雲南保山市昌寧縣,來自山東日照的王善祿,是一家繭絲公司的蠶桑技術經理。1986年從蠶學專業畢業後,王善祿進入山東省絲綢總公司下屬單位工作,企業改制後離職來到雲南。和他一同屆畢業的10多名同學中,還在從事本行業的,剩下3到4人。

 

  隨着市場上紡織面料的多元化,傳統絲綢的市場被大幅壓縮。加上一直以來,國內絲綢產品設計落後,缺乏時尚元素,品牌缺位等因素,導致大量低端絲綢製品在市場中滯銷。2014年10月,浙江湖州絲綢城,一位經營户在市場的二樓平台鍛鍊身體。

 

  2015年4月,江蘇蘇州一家絲綢企業展示館內,顧客正在挑選絲綢產品。市場低迷以及同質化競爭的加劇,迫使絲綢行業醖釀轉型,一些企業從單一面料生產,轉向成品服裝、家紡、提包、時裝等產品拓展。不少企業的內心,都在醖釀中國絲綢的“愛馬仕”和“LV”。

 

  浙江嘉興桐鄉一家絲綢市場內,絲綢歷史被單獨做成了一個展廳。歷史上,中國被譽為“絲國”。上世紀70年代後,我國繭絲產量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生產國和出口國,但由於在紡織、印染、設計、品牌建立等環節和歐美有不小差距。當下,中國還只是個絲綢大國,離絲綢強國還有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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