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們的娛樂豫西八大碗又來了,今天起我們一起來分享歷史知識,也許你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哦。
她説,很多議題上,會發現兩方的人無法互相理解。當他們各自落入拱橋兩邊的時候,中間就像隔了一座山一樣,失去溝通的能力。只有蹦得最歡的人,才能被對方看見,只有最極端的聲音,才能被對方聽見。
文/方薄
編輯/李欣
在QQ音樂數字單曲《光點》頁面下方,一個小型BBS在實時更新。裏面的話題近乎一半和演唱者肖戰無關:薦書、徵友、求租、房貸、育兒、父母離婚、一道難解的數學題……夾雜其中的是無數情緒:比如“哥哥向前衝”“意難平”“對不起”……在這裏,所有問題都能被回答,所有心事都能引起共鳴。
肖戰粉絲管它叫“光乎”。自從4月25日發佈《光點》後,這裏成為肖戰粉絲在互聯網上的避難之地。
而外部世界,此時正在掀起新一輪的輿論。
《光點》上線93小時35分後,成為華語樂壇第一支銷售額破億的數字單曲。在反對者看來,這個數字是“未成年人氪金”的結果——此刻,他們正在微博刷起相關話題,進行討伐。
1億,這個迅速達成並仍上漲的銷售數字,成為擁護和反對肖戰的兩羣人,纏鬥兩個月的最直接戰果——支持他的人,正在反對者的圍剿下,把無處宣泄的情緒轉化為巨大的購買力。
邪教、怪物
5月6日凌晨,肖戰接受央媒採訪的視頻發出,為疫情期間的爭議和年輕時不恰當的言論誠懇道歉。有人在“光乎”裏留言:五味雜陳,來這裏感受温暖。“光乎”官方説法是“粉絲公會”——只要在QQ音樂App裏購買一張數字專輯,就能創建屬於自己的“公會”,書寫一段文字和心情。“光乎”入口位於手機第三屏,它被摺疊起來,相對隱蔽,但點擊進入,人們能瀏覽、點贊和回覆所有內容。
對肖戰粉絲的負面標籤舉目皆是。小醋的體感是:“所有人都在説,你喜歡他,那你就是一個怪物。”
粉絲一度對此有過辯解,但聲音很難傳到公眾層面。以往,當粉絲集合起來,面對某個個體發聲的時候,通常所向披靡。但這次,肖戰粉絲遇到的是比他們人數更多、集結能力更強的羣體。
兩方激烈纏鬥,旋渦中的肖戰在公共視野中一度消失。4月4日,他轉發《人民日報》清明節的微博之前,這位2019年最炙手可熱的頂級流量,長達40余天未在公共平台更新狀態。
這些還滲透到日常生活中。小醋發現丈夫也在轉發批評肖戰的文章,她對此完全迴避。她無法承擔和身邊人進行這種交流。好友告訴她,自己給肖戰作品去打了一星。小醋看似平靜地回答:可以,但你不用特意跟我説。3月初,小醋停用了微博大號,只用小號追星。她放棄了許多社交賬號,關閉了朋友圈和看一看。她的微信頭像是肖戰的卡通畫像——這個隱秘的宣言依然存在風險,一個同樣喜歡肖戰的好朋友就很佩服小醋“頭鐵”。
小醋有個微信羣,裏面是六七個同擔。同擔是粉絲圈的語言,指同追一個偶像的粉絲。羣裏大家“輪流崩”,一個人難受了、哭了,其他人前來安慰。
單曲銷售額破億隻用了不到4天。反對肖戰的人再次提出“煽動未成年人氪金”“繳税”等新的質疑。肖戰粉絲頂着 “無腦”“畸形飯圈”等標籤,四面楚歌。
臨近破億那天晚上,粉絲小語預知到輿論的危險,開始提前做準備。小語是粉羣的視頻剪刀手,那天晚上,她把孩子哄睡,從0點忙到凌晨3點。小語説,視頻不是在安利、宣傳或反駁,而是一個總結報告,“我給各位路人彙報一下,我們肖戰這支單曲的銷售額是如何破億的。”
薩拉熱窩事件
爭端的源頭出現在2月27日。一篇名為《下墜》的同人文被引至微博,肖戰粉絲不滿其中情節,以“掃黃”“色情”“低俗”為由發起反黑行動。他們組隊@網警、網信辦、各家官媒,並通過電話、郵件等形式進行舉報,要求“懲處作者”。大規模的舉報和差評牽連了眾多寫手,同人圈開始以舉報、差評的方式發起反擊。
木魚是堅定的反肖派。在體量龐大的反對人羣中,有人反對飯圈本身,有人反對干涉創作自由,有人反對舉報,有人抱持娛樂以外的訴求,也有人就是單純厭惡肖戰……人們的出發點不完全一致,憤怒值和具體行為也就有了差異。
木魚耐心地介紹了她視野中的兩大派系:全面舉報派、反對舉報主力狙商務派。前者激烈極端,佔大多數;後者冷靜,行動穩準狠,人數相對少一些。一開始,兩方也曾互相diss。商務派勸舉報派慎用舉報,舉報派斥其為“聖母”。大多時候,雙方各行其是,互不干擾。
木魚對微博上的反對派主力如數家珍,她援引一名商務派的觀點:舉報一定比抵制商務更快、更見效,但以舉報的方式去黨同伐異就是非常不對。至於另一派,木魚的觀察是:“有一部分人我覺得是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反正環境都這麼差了,我要讓你也體驗一下。”
“死”,指的是消滅肖戰作為一個流量商品的社會屬性。這似乎是立場不同的反對派們,目前能接受的唯一共識。
斐晏沒有購買過肖戰代言的商品。她的做法是:不在國內互聯網上點擊肖戰任何正面的東西,不為他貢獻任何流量。想要鑑別肖戰新歌否抄襲,斐晏會去某個微博“鑑抄”博主那裏聽上一耳朵,或是翻牆去YouTube。“既然他的粉絲這麼看重流量,那我為什麼要給他增加流量呢?”她反問。
4月13日,肖戰翻唱的公益歌曲《紅梅贊》正式上線。輿論普遍認為,這是肖戰為“復工”邁出的第一步。粉絲用數據歡迎偶像的迴歸。凌晨上線的《紅梅贊》,一小時播放量超過300萬,拿下亞洲榜新歌內地榜的第一名。
反對派則在竭力撲殺肖戰的第一步。豆瓣《紅梅贊》評分人數目前超15萬。上線後,評分一度高達至9.4分,但不到三天,數據 “腰斬”至5分。
打五星和打一星的人數膠着上升,評論區成為兩派勢力爭奪的戰場。
李汶不算是肖戰嚴格意義上的粉絲,《陳情令》她只看過10分鐘。227之後,她有過困惑,也和朋友討論:為什麼這件事情發生瞭如此激烈的對抗?她目前的結論是:“從2015年到現在,粉絲文化對正常輿論生態的衝擊,讓大家對流量已經積怨很久。”
人和商品
“薩拉熱窩事件”被喻為“飯圈文化的越界”,是人們對飯圈文化不滿情緒的集中爆發。
下架“商品”的辦法有很多。
反對派早期行動之一是“開發票”——無數憤怒的人湧向肖戰代言的品牌商網店,要求開紙質發票,以此表達抵制。在一家化妝品旗艦店,木魚直奔主題對客服要求:我要開紙質發票,抬頭寫肖戰——你們肯定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不要訛我了,不能開我就去投訴。
木魚説,肖戰發新專輯後,反對派一度“很失落”,直到“後來出了粉絲號召氪金這麼個事”。木魚關注的幾個賬號開始在微博刷“未成年人氪金”話題,有人在朋友圈向家長傳播肖戰的危害,文章主題通常是“流量明星引導孩子瘋狂氪金”。有人在網易雲音樂發佈新歌《X戰》diss肖戰,很快因為受到舉報而下架;有人堅持在論壇刷口號:電郵信,氪税劇。木魚耐心地解釋這六個字:“打電話,發郵件,手寫信,號召未成年人氪金,一億銷量繳税(讓上頭注意他),向廣電投訴劇。”
在對峙的另一端,肖戰作為人的細節,被粉絲如數家珍。小醋説他就是個普通的90後男孩,他的微博和同齡人沒有差別:追星、磕《上海絕戀》,喜歡轉星座運勢,也分享小貓小狗的萌寵訊息,想出去旅行,愛轉心靈雞湯或者笑話,看到不好的事就“好難過”,氣憤的時候就“很氣憤”……“我就比他大兩歲,是一個年代的人,覺得太鮮活了。”小醋説。
人類學家鄧巴通過研究靈長類動物,得出結論:人的大腦只能維持約150個緊密的社會關係。美國作家將這個發現具象為“猴子圈”,認為超過150這個數字,“在我們眼裏他們不是人,而是用幾個標籤就能描述的‘東西’。”套用這個理論,不是人們對圈外人有惡意,只是“沒法把他們看得有血有肉而已”。
聽完這個説法,小醋非常難受,“我覺得這很殘忍,喪失了人基本的慈悲心。”斐晏卻覺得,“既然他註定成為一件商品了,那商品被差評了,你只能(跟着)被差評了。”
在理工科博士張敏看來,這個理論不過是反對派的藉口,“一邊舉着反對資本的大旗,一邊在幹着把人異化的事。”
從一個不關心飯圈的路人,到極端的肖戰反對派,也許只需要一個瞬間。
在這場長達兩個多月的“戰爭”中,無論哪一方,都在某一時刻,對另一方的行為表示“荒誕至極,不可思議”。
在微博,木魚持續地轉發抵制的內容。她的微博自注冊以來發過300餘條內容,其中200多條出現在227之後。前幾天,木魚關注並轉發的一些反對派紛紛炸號,她的微博放眼看去,茫茫一片“無法查看”。
斐晏的兩個朋友都是教師。一個就職於北京某高校,曾在微博反對網絡暴力,但認同針對特定“品牌”的抵制消費。於是評論區有人號召去向她的學院舉報。另一個是在廈門高校任職的教授,接受媒體採訪時表達了對《下墜》的肯定。隨即有人以兩個孩子母親的身份致電學校,“你們就打算給學生教《下墜》這樣的文章嗎?”
平地與拱橋
小醋很絕望。“……這件事對中文互聯網、對創作、對任何事情、對這個社會都沒有什麼積極意義。”
小醋非常非常孤單。過去,有些人和她在某些公共議題上立場一致,但這次,她不能和他們討論自己作為粉絲的痛苦。至於那些喜歡肖戰的同擔,她也覺得無法與之做一些相對嚴肅的討論。
張敏倒是沒覺得孤單,但她對這次事件,有無法解決的困惑。
許多人在討論公共議題時,都曾面臨這種表達困境,無論是對肖戰、對新冠肺炎、對中醫,困頓感都十分強烈。張敏打了個比方:以前很多時候,人們的討論空間像是一塊水平的地板,如果把每個人比作一個小球的話,球可以在任何地方停住——因為地板是平的。現在,人們的討論空間變成一座拱橋,任何一個小球,立場一旦發生些許偏離,就會迅速滾落到橋的某一邊。
而更多的人,無法被看見,卻能輕易被代表。
張敏是唯一一個向《貴圈》提到對方陣營多樣性的人。她是高校的理工科教師,是經歷過西祠衚衕時代的資深腐女,也知道如今的AO3和LOFTER。她關心肖戰專輯的銷量,如同她關注美國大選,或是股市動盪。
4月25日凌晨,張敏購買了500多張《光點》,是她一件春裝的花費。在她所在的肖戰粉絲小羣裏,除了她,還有三位高校老師。她們常常在一起討論:到底什麼樣的互聯網交互形式,能夠使得大家不會越討論越偏激?
商學院的老師和她交流,支持和反對肖戰的人都在説對方低齡,“有沒有人能做一個真正的調查,到底這個羣體怎麼分佈的?從技術上來説,怎麼實現這樣的調查?”
哲學系的老師則以美國大選舉例:大選前期,兩黨黨內選舉時,各自觀點也都會非常偏激。雙方的觀點逐漸走近,是在電視上現場辯論的時候。這是一個非常充分的交流,大家的觀點逐漸融合,向中間靠攏。“沒有這樣一個平等討論的平台,是不是造成越交流越偏激的原因?”
張敏無法確定答案。但她説,227之後,“我乾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思考這個問題。”
原本她不願意對《貴圈》説這些,但有一些疑惑,也希望找到答案。她反覆強調,要保護好她的個人信息。李汶表示,自己不會將與飯圈或肖戰有關的觀點轉發至公共平台,現實中,“我只是一個沒有觀點的擼貓機器”。無論是反對派,還是支持者,都叮囑《貴圈》保護個人信息,以防被人肉。他們還建議刊發稿件時也要署化名,“你們這個行業,尤其要小心。”
表達的危險不僅來自反對派,也有內部的壓力。
小語經過一番思考,接受了《貴圈》採訪。在聊完1小時50分鐘後,她忽然後悔了,因為覺得沒有人可以代表肖戰和肖戰的粉絲。“會不會發酵成其他的結果,我害怕……你為什麼要去説?你想做什麼?你想自己紅嗎?還是想替他在媒體上正名,或者替肖戰粉絲在媒體上正名?你主動做這件事情你總有目的。”反覆糾結後,小語決定“前面的內容全部不用”。她帶着歉意説:“對你來説是一個很不合理的要求。”
每個人都有委屈,但沉默可能是當下最好的方式。
但即便不説話,1億銷量也已經足夠刺眼,足夠喧囂。它隔在支持者與反對派之間,將兩個陣營的人再次撕裂,推得越來越遠——遙遠到彼此都無法辨認對方中的任何一個人。
這種力量依然在互聯網上蔓延。它潛伏在每一個角落,隨時等待下一個狙擊對象出現。
人們因為太多的事情而分裂,這是其中又一樁。
(應受訪者要求,小醋、小睫、小語、李汶、斐晏、板栗、木魚、張敏皆為化名)
*部分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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