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豆瓣一個名為“適老化改造促進會”的小組中，近3萬名組員將自己稱作“未來的老人”。
在這裏，“養老”是年輕人們熱議的話題。有人詢問哪個App適合老人打麻將、哪款小程序可以拍照識字並朗讀；有人分享父母“第一次全面體檢”怎麼做、居家適老化設計和改造該考慮什麼；有人求教如何讓老人嘗試進行娛樂活動、高齡老人可能愛看哪些書……透過父母乃至祖輩正遭遇的困境，他們正對人生行至暮年的狀態進行凝視與思考、介入和行動。
漫畫 宋溪
勸父母體檢，派任務不如包辦代勞
“行，那就按你説的來吧。”
聽到電話另一端，父親同意了自己對他的體檢安排，大園姐長出一口氣。這場持續近半年的體檢策劃，終於在她積極推進下，取得了“里程碑”式的勝利。
對不少子女而言，勸説剛剛步入老年，尤其還自覺身體硬朗的父母去體檢，是件難如登天的事。一檔記錄明星子女與父母相處的綜藝《婆婆和媽媽》中，當出現侯佩岑想讓媽媽去體檢，卻遭到媽媽強烈拒絕的情節時，屏幕上“同款長輩，去體檢好像上刀山下火海”“每次勸體檢都要吵一架”……等彈幕紛紛飄過。
“之前我勸了很多次父親要去體檢，他的態度就是一直迴避。”由於和父母生活在異地，大園姐坦言，自己一時也覺得無能為力。“父母50多歲時，説實話並不太會關注到他們的健康。一旦上了歲數，好像催他們體檢突然就變得緊迫起來了。”
大園姐的父親今年60歲，在私營企業工作，沒有全面體檢過。通過與身邊朋友交流，她總結出老人不願體檢主要出於諱疾忌醫的心理，怕查出什麼毛病，如果平時身體就有所不適，會更傾向於逃避。另外，體檢要花錢，不少老人小病小痛都忍着不去醫院，何況“平白無故”的體檢。
“更重要的是，你派下去‘體檢’的任務，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做。”大園姐表示，這兩年公公和母親接連生病，算是敲響了“警鐘”，父親體檢的事不能再拖，她決定親自上陣。“也是在閲讀了很多攻略、請教了醫生之後，我發現選擇體檢機構、項目等等，即便是年輕子女來做也有難度，對老人來説更是太難了。”
在和權威醫生多次溝通後，大園姐終於拎清思路，為父親購買了一套涵蓋大部分老年常見疾病初步檢查的男性體檢套餐，又從8種常見癌症篩查中選擇了肺癌、胃癌、結直腸癌作為附加專項篩查。“這是考慮到父親曾經長年吸煙但戒煙不足15年，以及奶奶患有胃癌，父親屬於胃癌患者一級親屬等‘高危因素’。”
一個令她感慨的發現是，在與父親多次電話溝通他的疾病史、家族癌症史、不良生活習慣過程中，父親對體檢的態度開始鬆動。“可能是感覺到了我們認真的態度，也願意耐心向他做解釋。”
為父親定好體檢後，大園姐將整個過程分享在“適老化改造促進會”小組，以及自己運營的公眾號“居家養老園”中。常見癌症篩查量表、操作步驟等“乾貨”也一併列出，收到很多網友“很有用”“碼住”等回覆，大夥兒還紛紛交流起“勸體檢”的策略與話術。“真心想推動這件事，子女不妨代勞，再多些耐心引導，才能進行下去。”
適老化改造，基礎抓手即保證安全
作為一名養老空間設計師，王煊曾為不少養老機構做過適老化改造，積累了頗多心得。他在小組內所發佈的“適老化設計和改造該考慮的內容”一文，得到了百餘收藏及大量點贊。
這篇文章中，王煊從空間佈局、室內照明、聲音氛圍等方面，對卧室、廚房、陽台等家居空間應如何進行適老化改造做了深入淺出的説明。例如他建議，“老人神經日漸衰退，需要隔音環境保證休息，但也要防止房間過度隔音，若發生意外，其他房間的人要能夠第一時間發現”；
“適老空間忌用大面積白色，因純白色會產生強烈反光，刺激老人視線，多用米白、奶油色之類替代”；
“高齡老人即便同卧室居住，也推薦用兩張單人牀代替雙人牀。一旦出現問題，可以把兩張牀分開”……
乍看之下，適老化改造不免給人千頭萬緒之感，王煊總結，最基礎的“抓手”即結合實際情況保證老人居家安全。“如果只做最簡單的改造，對自理和半自理老人，我會首先考慮防跌倒與防碰撞，將屋內所有高差以及所有稜角進行去除和改造。如果是失能老人，就圍繞他最常用的牀來改造，可以換成護理牀、使用防褥瘡牀墊，安排在比較好的位置等等。”
評論中，不少網友認為這些建議合理可行，完全可以用於給父母甚至未來的自己改造參考。對大家的疑惑詢問，王煊也逐條給予了回覆解答。
“有家人的地方稱為家，有爸媽的地方稱為老家。”文末，王煊寫下這樣的感慨。在他看來，適老化設計得再好，改造得再出色，都不如子女的常回家看看。“很難得現在有這麼多年輕人關注養老和適老化這個話題，有了意識和理念，我覺得慢慢都會好的。”
為奶奶找書，幸福於能用書籍陪伴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花果很難相信，年過八旬的奶奶，晚年一大愛好竟是閲讀。
“奶奶沒有受過教育，僅僅通過國家掃盲算是識了字。爺爺早早去世，她半輩子就在小縣城裏跟着兒女們操勞，慢慢變老。”無花果回憶，五六年前，自己回老家看望奶奶，發現她牀頭放着一本翻看到卷邊的《蔣介石外傳》，非常驚訝。
在她有限的記憶中，奶奶就如同最普通的家庭婦女，勤快，默默無聞，從未與閲讀產生聯繫。“説來慚愧，也可能是當奶奶更年輕、身體更好時，我們並不太關注她的需求。”
意識到了這一點，無花果決定，盡力保護與支持奶奶的閲讀興趣。老人上了歲數，忘性很大，受文化水平侷限，也描述不出想看什麼類型的書，只能通過不斷嘗試，推測出她的喜好。“我手裏的書，不管是散文、哲學還是遊記，奶奶都不愛看。我覺得她愛看人物傳記，但買了很多，包括古代朝廷故事、賈平凹作品等，她都沒有看進去。給她看馮驥才老師的《俗世奇人》系列，賈平凹的《高興》，她又非常喜歡。”
多次“實驗”後，無花果梳理出些許心得——老人的閲讀興趣都源於她看得懂，年輕時對整體背景和人物有基本瞭解。即使看完一頁第二天忘記了，也能繼續讀下去。語言通俗凝練，故事接地氣。
最近一部無花果成功推薦給奶奶的書，是《明朝那些事兒》。“她説前兩本看不太懂，但第三本好看，一直在反覆看。”無花果將這幾年為奶奶選書的思路寫進帖子，發表在小組中，並真誠請求網友推薦更多老人可能會喜歡的書，收到了很多温暖回覆。
有網友稱，一些名著的青少年版平實易懂，自己外婆就在看自己女兒學校那些推薦書單，而且字比較大，不妨給老人嘗試。有網友建議，可以問問奶奶去過什麼地方，經歷過什麼重大事件，找和這些地方事件有關的出名的書籍來看。武俠小説、經典民間故事等均在提名之中。翻看這些評論，人們會意識到，老人的閲讀世界也可以多姿多彩。
為奶奶找書過程中，無花果常會回想起那個在老家的午後，奶奶摩挲着書本告訴她，“當年工廠招工你爺爺不讓我去，如果我去了，如果我有工作，我可能至少會當上婦聯主任。”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奶奶也有過關於人生的規劃和夢想，她不僅僅只是我的奶奶，也是獨立的她自己。”無花果感慨，也許在書籍的陪伴、在閲讀的世界中，身居縣城的奶奶，可以擁有更自由的靈魂。“有時我們通話，她會告訴我她剛才在看書。想到我為她所做的事，真正成為陪伴她的一部分，我也覺得很幸福。”
來源：北京日報客户端 | 記者 魏婧 美編 宋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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