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軒

被競業協議鎖住的大廠青年

由 睢風娥 發佈於 綜合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 | 創頭條

2018年7月11日,是小楊從寧德時代(300750.SZ)離職的第14天。這一天,他找到了新工作,成為保定億新的一員。

本該是件開心的事,沒曾想卻成了噩夢的開端。

小楊入職寧德時代時,和公司簽了《競業協議》。協議約定,小楊離職兩年內不得加入寧德時代的競對公司,否則需支付違約金100萬元。

保定億新是蜂巢能源的關聯公司,一家在動力電池領域動了“寧王”奶酪的黑馬。

曾首富忍不了。

2019年10月,一紙勞動仲裁送到小楊手上,他被判賠償寧德時代100W。而在寧德時代,小楊的職位是“市場專員”,月薪僅8000元。

競業協議原是為了保護商業機密,限制人員多為公司高管。然而,近年來隨着行業競爭加劇,競業限制早已下沉至普通員工,甚至實習生。

大廠們表面喊着“共同富裕”,背地裏卻仍是刀光劍影:一邊不遺餘力的“挖牆腳”,一邊又把人才困在競業協議裏。

01

小楊不是唯一一個被寧德時代索賠100W的前員工。

2月23日,在福建省寧德市中級人民法院,“寧王”本來是有一場官司要打的。寧德時代是原告,被告是前文提到的蜂巢能源及其關聯公司,案由為“不正當競爭”。

但不知什麼原因,該案件目前已暫緩開庭。

創頭條通過裁判文書網發現,除小楊外,寧德時代也曾以競業限制為由,將其他8名跳槽至蜂巢能源的前員工告上法庭。

這些人中,有來自湖北的吳某、河南的晉某,也有來自上海的陳某、福建的冀某......他們多為85後、90後,月薪集中在8千-2萬元之間。

部分與寧德時代有關的競業限制糾紛 圖片來源:裁判文書網

如果不是被告上法庭,大夥兒可能還不知道,在老闆眼裏自己竟是掌握核心機密的人才。

被“重視”而不自知的,還有字節跳動的應屆生小廉。

小廉是95後,大學畢業後便入職字節跳動擔任產品經理,負責“頭條號”相關業務。2018年12月,小廉因個人原因離職,雙方當日便籤署了《競業限制協議》,約定6個月的競業限制期。

然而,小廉不久即入職騰訊,從事騰訊“企鵝號”的運營工作。字節以違反競業限制為由,將其訴至法庭。法院最終判定,小廉需向字節跳動支付17萬元的賠償金。

這對於一個剛畢業的學生來説,顯然並不容易。

競業協議是為了防止公司之間惡性競爭。一般來説,簽署這項協議的多為涉及公司商業機密的高管。

比如,前科大訊飛(002230.SZ)新課堂業務副總陸昀在離職後的第二個月就出任騰訊副總裁,直接導致科大訊飛的收購計劃落空。陸昀賠了科大訊飛1200萬元。

然而,現實裏不少大廠除了保潔幾乎人人都得籤這玩意兒。

按照《勞動合同法》規定,競業限制人員有三類:高級管理人員、高級技術人員、其他負有保密義務的人員。

這個“其他負有保密義務的人員”,足以讓大廠把絕大多數的打工人“拿捏”在手裏。

或許有人要為大廠打抱不平:籤競業協議是有補償的,躺着賺錢它不香嗎?

02

法律規定競業限制補償金不低於月平均薪資的30%。“不低於”是一個好詞,老闆們又領悟到了精髓。

寧德時代就取了最低值,上述9名離職員工都是按月薪的30%補償。具體到小楊身上,就是一個月補償2400元。

擱北京,這份補償怕是不夠交房租,補充能量只能喝西北風了。

競業協議看似是“周瑜打黃蓋”,實際操作中員工往往陷入不得不籤的窘境。

有自稱是網易、美團的員工就在脈脈上爆料,公司會在涉及關鍵利益的節點,讓你籤競業協議。比如“不籤不能拿股票”“ 不籤不能開離職證明”......

簽了,可能給自己的職場生涯埋一顆雷;不籤,大廠的門都進不去。

在競業補償上,大廠“控制”得恰到好處。在競業調查中,大廠也一點都不含糊。

創頭條查看裁判文書網案例,發現大廠進行競業調查的手段主要有5種,包括寄釣魚包裹、調社保記錄、打電話問競品公司前台、查朋友圈等公開信息、僱偵探跟拍。

前文提到的字節跳動前員工小廉,就是收到了釣魚包裹。

為了將“魚”拿捏得死死的,一些大廠在寄遞包裹時往往還會特別註明“務必本人簽收”。

除了釣魚包裹,大廠們還會通過拍照、錄視頻保存證據。從法院公開的判決書來看,大廠拍照錄像還不是一次兩次,有時候往往是多次“取證”。

至於這些素材是怎麼拿到的,裁判文書網並沒有透露。有內部人士卻向媒體表示,從互聯網大廠跳槽到競對平台的中層,多數會被私家偵探跟拍。

可能有人會問,這些通過“非常規手段”取得的證據,能被法官採用嗎?

多數還真不能。從裁判文書網公佈的案例來看,視頻、錄音等多作為輔助證據,最後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直接與金錢掛鈎的“社保記錄”“個税代繳記錄”等。

若發生競業協議糾紛,公司是有權利申請調查離職員工的社保記錄的。

03

員工與老東家鬥智鬥勇,新僱主與舊僱主也在明爭暗鬥。他們一邊把前員工困在競業協議裏,一邊又在想盡辦法互相挖“牆腳”。

如果你是競業人員,可能聽到過HR這樣的話:“在公司不要和同事有過多交集”“開會時儘量低頭”......

格力電器(000651.SZ)的董明珠曾公開吐槽,奧克斯(2080.HK)“天天挖人”,還幫跳槽員工製造新身份,躲避格力的競業調查。

據裁判文書網顯示,與“競業限制糾紛”相關的案子,是從2014年開始顯著增加。2014年有122起,2016年突破200起,2019年突破400起,2020年超過了560起。

這也是移動互聯網快速發展的時間。

借用一句《天下無賊》中葛大爺的話:二十一世紀最重要的是什麼?人才!人才的爭奪,一直都是互聯網大廠經久不衰的話題。

大廠業務要迅猛發展,人才從哪裏來?答案基本上是其它大廠。

尤其是大廠裏面接觸核心業務和數據的員工,以及諸如中層骨幹等高潛力人才。而這部分人,自然也就成了大廠互相設置競業限制的重點。

百度員工曾是大廠挖牆角的主要對象之一,這就使得百度擴大了競業範圍。

一位百度員工提供的競業合同顯示,2017-2020年,百度的競業名單從 31家漲至131家,涉及同行業公司及其子公司、被投資公司等。

而在脈脈上,一位自稱是“拼多多員工”的網友曬出了拼多多的競業對象。大家自行感受一下:

華為、拼多多員工吐槽 圖片來源:脈脈

和互聯網行業一樣,近兩年來,新能源汽車圈的競爭也尤為激烈。動力電池雖然只是其中一環,但佔據高位的寧德時代也並不“安逸”。

今年春節前後,與寧德時代有關的傳言滿天飛。寧德時代聲明已向公安機關報案,但受市場消息影響,“寧王”股價跌得不輕,五天跌去一個格力。

外有猛虎,或許這才是“寧王”屢次發起競業限制的原因。

不過話説回來,不遺餘力攬人才沒錯,若把普通員工甚至全員列入競業對象就屬實是拿捏過火了。

年輕人已經很難了,沒有車釐子自由,也沒有種牙自由,現在難道連“跳槽自由”也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