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層國家”控制美國?陰謀論滲透美國政壇

本文轉自【《環球》雜誌】;

“深層國家”控制美國?陰謀論滲透美國政壇

3 月 17 日,在美國華盛頓,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舉行的新聞發佈會上講話

文/付隨鑫

最近幾年,各式各樣的陰謀論在美國甚囂塵上,無論保守派還是自由派,都在相信和宣揚各自版本的陰謀論。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以來,保守派發明和傳播的陰謀論尤其引人側目,各種謠言、迷信、另類真相充斥着美國的輿論空間,大有創造出一個“平行世界”的感覺。

陰謀論是一種廣為流傳的社會信念,認為某些個人或團體擁有巨大的神秘力量,能夠操控世界以實現不正當的目的。陰謀論在世界各國並不鮮見,在美國尤其盛行。它既根植於個體的認知和性格,更與社會環境密切相關。

陰謀論在美國野蠻生長,既凸顯了美國社會文化的特質,更反映了當前美國面臨的政治危機。這些陰謀論已經給美國民眾和政府帶來了嚴重的負面影響。

陰謀論空前發展的四年

從2011年開始,當時還是商人的特朗普就竭力傳播所謂的“出生地陰謀論”,聲稱時任總統奧巴馬不是出生在美國,因而沒有資格擔任公職。即使奧巴馬拿出了出生證明,特朗普依然聲稱證明是偽造的。特朗普作為該陰謀論的旗手角色,不僅沒有遭受名譽損失,反而積累了一大批保守派“粉絲”。

在2016年美國大選中,自由派和保守派都在宣揚陰謀論。

自由派宣稱俄羅斯干預了美國大選,甚至認為特朗普是普京的傀儡,很多人因此至今不願接受上次大選結果,不承認特朗普政府的合法性。

特朗普和保守派則大力傳播抹黑希拉里的陰謀論。他們宣稱希拉里及其丈夫涉嫌多起謀殺案和兒童性侵案,民主黨高層郵件被竊是該黨嫁禍俄羅斯的藉口。特朗普還反覆宣揚“投票作弊陰謀論”,並在大選結束後聲稱他其實贏得了多數普選票,理由是很多“藍州”(民主黨佔優勢的州)有巨大的作弊行為。

這次大選為各式陰謀論打開了潘多拉魔盒。以前雖有少數政客宣揚陰謀論,但很難進入主流政治舞台,然而近來有美國媒體評論稱,“自2016年大選以來,陰謀論在美國的傳播得到空前發展。”自上而下,過去4年裏陰謀論似已成為美國政治甚至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

特朗普及其支持者竭力鼓吹的一大陰謀論是所謂的“深層國家”。他們認為,一個與外交、軍事、情報相關的權勢集團長期控制着美國,不僅把美國帶上錯誤的道路,損害美國人的利益,還試圖顛覆特朗普政權。“深層國家”成為特朗普打擊自由派、共和黨建制派、情報系統政敵的便利藉口。

特朗普經常在社交媒體上或正式講話中援引保守派的陰謀論言論,用它們來攻擊對手或自我辯護。他曾在一天內轉發了20多條關於“匿名者Q”組織的陰謀論推文。為了攻擊“弗洛伊德事件”引發的抗議,特朗普宣稱那些抗議活動是由索羅斯等億萬富翁資助的。為了打擊拜登的選舉勢頭,他聲稱拜登正在服用某種藥物或毒品以提升競選表現力。

其他美國政客也頻繁訴諸陰謀論。目前至少有6名共和黨國會議員候選人表示相信“匿名者Q”陰謀論;民主黨人則熱衷於在社交媒體上傳播特朗普是普京代理人的帖文;希拉里為了阻礙民主黨眾議員加巴德參與本黨總統初選,稱她是共和黨栽培的,是俄羅斯人的最愛。這也催生了一波社交媒體陰謀論。

陰謀論“惡之花”的土壤

陰謀論雖是一種類似迷信的錯誤觀念,但對其部分信奉者而言卻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陰謀論者在面對大量信息時,主要基於自身的直覺和經驗進行判斷,而不是靠邏輯推理和證據評估。他們很容易把不同的事件關聯起來,對超出自己理解能力的複雜事件做出簡單化的解釋,特別是熱衷於用秘密組織的操控來解釋重大事件。

一般而言,偏好直覺思維的人比擅長理性思維的人更容易相信陰謀論。目前,有些世界主要大國的領導人厭惡專業人士,在看待問題和制定政策時更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們的一些核心支持羣體也是如此,他們懷疑專業知識,熱衷於從一些宗教典籍中尋章摘句,相信其中富含對現實世界的隱喻。

相信陰謀論也是安全感缺失者的一種補償性控制機制。在一個面臨恐怖襲擊、經濟危機、傳統價值觀受到挑戰的社會里,很多人都可能缺乏安全感與確定性,無力控制外在變化。而信奉陰謀論,能幫助某些個體找出事件的所謂“真相”,將外在世界的變化納入可理解、可預測、可控制的範圍,從而滿足了個體對安全和秩序的心理需求。

在美國,通常是在野黨更樂於宣揚陰謀論,他們要靠陰謀論來攻擊對手和為自己的失敗辯護。民主黨人在2016年選舉後熱衷於炒作“通俄門”就是如此。而一旦掌握權力,往往就不再依靠陰謀論。

但在特朗普當選之後,這個慣例被打破。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不僅在競選過程中較長時間處於民調劣勢,在當選後也一直遭到自由派、某些官僚羣體的反對。陰謀論成為他自我辯護和防禦的重要工具。

某些保守宗教人士是當今美國更沉迷於陰謀論的羣體。

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一些教派的教徒就把與魔鬼的鬥爭放在靈性和政治中的關鍵位置。在他們看來,惡魔不僅攻擊人,還能控制公共機構,例如新聞界、學術界、地方政府、聯邦官僚機構等。墮胎權、同性戀、外來移民、福利項目、環保法規、經濟管制等都是自由派和“深層國家”摧毀美國的邪惡手段。

這些教派的教徒們信奉這種強烈的末世陰謀論,主要因為他們對自己的信奉者人數和價值觀的前景有強烈的不安全感--美國白人的相對規模在不斷下降,預計20多年後將降到總人口的一半以下;美國社會變得越來越自由化和多元化,傳統價值觀受到極大衝擊。

在這種強烈的種族文化危機感下,一些教徒需要陰謀論來解釋外在變化並補償自身安全感的缺失,將自身的危機歸因於自由派、聯邦政府、少數族裔、外來移民等羣體的“陰謀”。

最近幾年,陰謀論在美國空前發展,還因為存在對其有利的社會土壤和政治環境。

美國社會素來盛行個人主義,輕視權威,懷疑政府。有民調顯示,至少有一半的美國人不同程度地相信與刺殺肯尼迪、登月、華爾街、不明飛行物、神創論、軍工複合體、地平論、共濟會、猶太人、“9·11”事件、疫苗、氣候變暖等相關的陰謀論。過去幾十年裏,美國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持續下降,從1965年的77%下降到當前的20%;對主流媒體的信任度更低,只有13%;對科學界和教育界的信任度也不高,分別只有40%和25%。

有些保守派人士尤其不信任權威機構。他們在意識形態上就反對大政府,並認為主流媒體、科學界和教育界都被自由派控制着。

此外,當前高度的政治極化使美國人更容易偏信本黨派的極端觀點,並指責對立黨派的人在做着秘密且可怕的事情。同時,互聯網的發展也極大地便利了陰謀論的傳播。許多先前侷限於小圈子內的陰謀論憑藉互聯網廣泛散播開來。甚至社交媒體的算法,都被設計成為用户提供更極端、更符合其胃口的內容。

被陰謀論“撕裂”

信奉陰謀論可能會顯著地改變個體的政治行為。

一方面,信奉陰謀論可能降低某些選民的政治參與度,因為他們認為整個世界都在被少數強權者操控,自己對政治走向無能為力。

另一方面,陰謀論也可能讓某些個體變得極端化和激進化。2016年12月,一個“披薩門”陰謀論的信奉者為了調查所謂的兒童販賣陰謀襲擊了一家餐廳。過去幾個月裏,在與疫情、種族相關的陰謀論的刺激下,部分保守派白人持槍跟政府或抗議者對抗,甚至因此發生暴力和槍擊事件。

陰謀論的盛行還可能降低美國政府的治理能力。信奉陰謀論會降低民眾對政府的信任度,政府的合法性也會因此受到影響,導致政府無論推行什麼政策都可能受到民眾的質疑和阻撓,兩黨在重大事項上很難達成共識。

信奉陰謀論的官員和政府更傾向於推卸責任而非積極解決問題。美國政府在應對疫情上的失敗表現就是個明顯的例子。

此外,與醫療、疫苗相關的陰謀論會強化患者對醫療機構的不信任,影響民眾的健康;與氣候變化、環境保護相關的陰謀論則會阻礙美國政府應對全球變暖、發展清潔能源的進程。

(作者單位: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美國研究所)

來源:2020年10月14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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