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不説別的，就一個樹葉足以打動我心中的柔情詩意。樹上婆娑身姿的樹葉，空中漫飛漫舞的樹葉，地上鋪成 " 地毯 " 的樹葉，踩在腳下發出聲音的樹葉，環衞工人用掃帚掃向路旁，堆成 " 地埂 " 兩行的還是樹葉。節氣給樹葉琢上赤色黃色，於是它有了詩意化的名字紅葉。紅葉讓秋有了色彩，紅葉讓秋有了動感，紅葉增添了秋韻秋意。不過今天走在路上，眼前出現的一幕，讓我想起兒時掃樹葉的情景，頓時一種久違的陽光般的温暖再次湧上心頭，一時間沒了詩情畫意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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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郊的大路上走，見一老奶奶收拾着樹葉，她身旁放着一輛架子車，雙手不斷地掬起路旁堆着的樹葉，一下兩下地的裝向架子車。今天就連大部分農村都不用柴草煤塊取暖生火做飯，樹葉已沒了用武之地，老奶奶收拾樹葉的舉動讓我感到新鮮，見她身旁的架子車讓我更是一種久違的感覺。架子車曾是父母輩們生活生產的依靠，農村已走向機械化時代，很難見到它的架子車身影。從老奶奶認真收拾樹葉的情形看，她不是漫不經心地玩樹葉，而是將要把樹葉裝上車拉走另作它用。老奶奶的辛苦終於沒有白費，她裝滿一車廂樹葉，將拉繩往肩上一放，扶起車把拉走了。我的確猜不透老奶奶收拾樹葉的用心，也許她填炕燒飯，也許天冷了鋪牀底下。別看它是樹葉，它可以保暖的，原始人用樹葉做成衣服，除了遮醜，取暖更是必要。小時候，見比我們家更窮的人家，就把樹葉鋪到席子底下當褥子用。但這一切對現在的老奶奶基本沒有可能。今天的她即使孤身一人無依無靠，我們的政府也不會讓她凍着餓着，有鋪有蓋有暖是最基本的生活保障。莫不是收拾了去放着看，回味過去的歲月？老奶奶的心思實在無法猜，但老奶奶的這一舉動，卻觸動了我的內心，讓我有了久違的親切感。
今天的樹葉沒人稀罕，但我小的時候，那時的樹葉相當於柴火煤塊，有了它燒炕燒飯不再發愁，有了它撲進被窩總是暖乎乎的。有了樹葉，一個冬天不花錢就暖暖和和地度過了。對那時的農民來説，樹葉跟被子褥子一樣有温度一樣暖人心。那年月，每當落葉紛紛，農民的心裏總會飄過陣陣暖意，他們開始盤算掃樹葉的事了。樹葉温暖了一個或幾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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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農村的我，七八歲上就知道掃樹葉是一家一户爭着搶着去做的事，也懂得一個道理，一年要有足夠的樹葉過活，就得一掃帚一掃帚地把遍地落葉掃回來堆在院子裏。也是在這個年齡上，父母把我派上掃樹葉的用場，於是我成了為家掃樹葉的主力軍。從小我就熟悉掃樹葉是既簡單又不簡單的活。説它簡單，只要你拿得動掃帚會掃地，掃樹葉就不成問題；説它不簡單，你起不早或腦子不靈活，你同樣掃不來樹葉。那時路上渠裏地裏的樹葉都有很多雙眼睛盯着，你要是懶覺睡到八九點再去或手腳不麻利，你定會掃不來樹葉；你要是常常盯着一個地方或一個方向去掃空手回來定會遭到父母的一頓數落 " 你傻啊，就不想想，地上又不生出樹葉，一棵樹上的樹葉難道落不完？" 如果看到樹葉多的地方一高興告訴同伴或約很多人一起去掃，你定會背鬥空空失落而歸。這幾方面早起又是最重要的。掃樹葉跟收割麥子一樣，一年就這麼一茬，去遲了只能看到別人 " 豐收 " 後盪漾在臉上的喜悦，只能看着別人掃得一乾二淨的 " 戰場 " 悵然若失。所以，在金秋季節掃樹葉，真有點 " 龍口奪食 " 的味道。大人們把睡得正香的娃們拉起，半夜三更去掃樹葉不是什麼苛刻或稀奇的事。記得有一次，我和母親都掃滿了各自的背鬥，天還黑漆漆的。回來母親還捱了父親的訓 " 要是碰上狼怎麼辦？你不要命，我娃還要呢。" 所以早起掃樹葉，不僅收穫滿滿，還不耽誤大人們下地掙工分，娃們背上書包上學去。掃樹葉還要講究策略。晚上先踏實好有樹的地方，經過一夜的秋風掃落葉，第二天早早的直奔五里外的目地，滿載而回的概率就很高。如果有人跑來跟你 " 分羹 "，你會理直氣壯地對他説，這是我發現的 " 新大陸 "，這裏是我的地盤。但這樣近似霸道的行為很多人因礙於情面不會真正去做。實際情況是除了個別人 " 吃獨食 " 外，很多人選擇 " 分享 "。這樣不僅可以收穫一份友誼，還享受贈人玫瑰手留餘香的快樂呢。
頭一天，母親發現胳膊灣的樹葉落的很厚，讓我第二天早早去掃。這個地方的白楊樹被周圍高高的地坎包圍着，籃球場大的楊樹林因四周有屏障，落下的樹葉風吹不到別處去，都乖乖的等人來收穫。就因為掃樹葉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們説起胳膊灣的樹葉就像説哪塊地裏的莊稼一樣有滋有味。因形狀像彎曲的胳膊，都叫胳膊灣。母親瞄準的寶地的確有眼光。但我到達的時候，四五個同伴已經掃的很歡了。可見，你發現的寶地，不一定別人就沒有發現。所以，掃樹葉時節，大家都在搶第一時間，萬一都撞車在一起，只有兩種辦法可選，一個是拼手快與力氣，這樣的結果往往是 " 有人歡喜有人憂 "，一個是 " 均分田 "，讓每個人都有收穫。第一種往往有失公平傷和氣，第二種才是皆大歡喜的選擇。當然，上面的這些大多是大人們掃樹葉時的策略，或是大人們指點給自己娃去掃來更多樹葉的有效方法。經過近一個月無名晝夜的奮戰，當秋風再沒有樹葉可戀的時候，我們家的院子裏樹葉已堆成了小山。父母怕風吹走，在上面柵上胡麻草。我站在 " 小山前 "，有種喜悦在心裏湧動，因為這裏有我小小的功勞。
掃樹葉，不僅要搶第一時間，還要講究策略，更要有大局意識，不要為了一時的滿足，同伴之間鬧的不和氣，那樣就不合算了，畢竟是搶掃樹葉，不是搶白麪鍋盔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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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畢竟是小孩子，他們掃樹葉時，不像大人那麼認真徹底一絲不苟，更不希望一個人 " 吃獨食 " 孤零零的失去和小朋友玩耍的機會，畢竟尋找快樂是小孩子的天性。我掃樹葉母親總會嘮叨 " 你那是給馬王爺畫鬍子，哪裏是給家裏掃樹葉 "；小孩子掃樹葉還有一個最顯著的特點，就是喜歡與同伴一起掃，這樣，他們就可以時不時的上演玩耍嬉戲打鬧的場景。所以，自己的娃娃掃少了樹葉大人們嘮叨甚至動武，但到了掃樹葉的場地，這些熊孩子們早 " 好了傷疤忘了疼 "，何況大人們有時候混在孩兒們當中掃樹葉時，常常被他們的惡作劇惹得忍俊不禁，這更助長了他們玩的興致。你看他們，不是你跑過去悄悄給她頭上插上樹葉，就是她跑過來在你頭頂天女散花；當你要背起裝滿樹葉的背篼剛要起身時，一個調皮鬼神不知鬼不覺躡手躡腳地跑過來拽你背鬥，讓你一個冷不防的狗坐蹲哭笑不得；這還不算過分的，有一次一男孩把一個黃老鼠扔進我的背鬥，當我被嚇得連叫喊的聲音都怪時，那惡作劇者卻肆意的大笑不止。掃樹葉是秋天賜予孩子們的快樂園地。今天的孩子，想象不到其中的樂趣。
走在大路上，思緒像落葉樣在紛飛。兩旁的樹葉落了一地，雙腳踩在軟綿綿的樹葉上，好像踩碎了一種光陰，弄遭了一種心情，模糊了曾經的歲月，塵封了一段酸楚美好的記憶 ……
現如今，為了生活去掃樹葉的情景很難在生活裏再現。" 只有一枝梧葉，不知多少秋聲 "，每當走過金秋十月的大街，望着滿世界的樹葉，我的腦海裏就響起 " 刷刷刷 " 掃樹葉的聲音，於是就想起吃不飽穿不暖但快樂的童年時光，就情不自禁地多看樹葉幾眼。掃樹葉的情景始終在我心裏放着暖着念着。
吳永蓮
編輯丨王璇
責任編輯丨石雨涵
值班主任丨劉宇瑋
【來源：蘭州日報·ZAKER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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