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寫|罷工1440小時後,美國工人“更好的未來”到來了嗎

12月初,當凜冽的寒風席捲內布拉斯加州,奧馬哈冬日的街道更顯空曠與蕭瑟。在丹·奧斯本(Dan Osborn)的印象中,似乎沒有哪個冬天像今年這樣寒冷而漫長。

輪到奧斯本值崗時,已時值午夜。他和工會夥伴手舉抗議牌,圍堵在家樂氏工廠的入口處。他們頻繁地跺着碎步,大口喝能量飲料,或是點起一根煙,以便撐過這漫漫寒夜。

倏然間,一輛亮着前照燈鳴笛而來的商務車,打破了這個平常夜晚的寂靜。車主搖下車窗,向道路旁的工人們示以支持,在冷風中站立多時的他們瞬時倦意全無,揮手致謝。

就在車燈閃過的片刻,工人抗議牌上的粗體文字依稀可見:“為家樂氏感到羞恥”“我們只是想被公平對待”。

“為未來而戰。”

當地時間10月5日0時,家樂氏與BCTGM(編者注:BCTGM,全稱美國麪包烘培、糖果糕點、煙草工人與穀類碾磨工人國際工會)工會簽訂的合同到期。凌晨一點,該工會1400名家樂氏工人走上罷工前線。到12月6日,就是他們每天24小時無休、輪崗抗議家樂氏的第60天。

作為在家樂氏工作18年、出勤率高達99%的“好員工”,這也是奧斯本人生第一次以當地工會主席的身份,領導工人站出來,向這家全球性的穀物食品公司發起挑戰。

“我們必須站起來反抗,沒有勤勤懇懇的員工,再大的公司也將不復存在。”奧斯本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我們的付出理應得到相應回報。這不僅關乎1400名家樂氏員工,也關乎美國的工人乃至全世界工人的生存。”

數月以來,憤然反抗不公待遇的不僅是家樂氏的工人。新冠疫情暴發近兩年後,伴隨着美國供應鏈危機和高居不下的通脹率,一場罷工浪潮正在全美機械、食品、醫療、教育、娛樂等行業加速蔓延,加劇着美國勞動力短缺危機。不同領域的工人紛紛將“罷工”作為武器,希望以此使目前處於“招工寒冬”的企業主做出讓步。

在罷工浪潮最為高漲的10月,彭博社數據顯示,美國有約10萬名工會工人正在或正準備罷工。而在此前兩個月,全美就已有近40家工廠爆發了罷工事件,幾乎是去年同期的兩倍。同時,當前勞動力市場緊張,也為罷工工人贏得這場戰役增添了籌碼。據美國勞工部11月公佈的數據,9月總共有440萬美國人辭職,辭職人數創歷史新高。

“現在是不同以往的關鍵時刻,工人們佔據上風。”奧斯本信心滿滿稱,“我們會戰鬥到底。”

英雄變“狗熊”

曾幾何時,能在家樂氏這樣的國際化大企業工作是奧斯本的夢想。在家樂氏首席執行官古鐵雷斯憑藉出色的商業管理能力出任美國商務部部長的2004年,這家公司一職難求,風光無限。僅奧馬哈工廠招聘的6個工作崗位,就有超過600人“擠破腦袋”想來競爭。

那一年,奧斯本如願以償地應聘上了工廠的機械工。一晃18年快過去了,這些年他拿出“拼命三郎”的幹勁,每週工作超過80小時,擁有了房子、車子,也讓妻子有條件全職在家陪伴年幼的孩子,未來,他甚至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繼續在家樂氏工作。這一切彷彿是按照“美國夢”的經典劇本上演着。

參與罷工抗議的奧斯本。

不過,在2015年發生的一件事,奧斯本開始從夢中醒來。他意識到,自己付出的不僅只有時間那麼簡單。那一年,正準備和家人去隔壁州科羅拉多度假的奧斯本,被臨時叫去高温炙烤的車間修理一台高速車牀。當他把右手插在機器裏時,不料機器突然彎曲,將他的食指和手腕掰成了兩半,此後陸陸續續做了五次手術才得以恢復正常。

同年,發生了另一影響深遠的變動,家樂氏以穀物銷量下降為由,要求實施兩級工資制度(two-tier system),即將1400名工會工人分為兩個等級,其中30%為“短期工”(transitional),他們不僅時薪比“長期工”(legacy)少12美元,醫保和退休金也不如長期工高。

“在當時的情況下,如果我們不修改協議,公司就威脅關閉北美市場的兩家工廠。”奧斯本向澎湃新聞回憶稱,在公司的“恐嚇”下,工會最終妥協,並續簽了為期5年的工作合同。2020年,合約期滿,但雙方在薪酬和福利等關鍵問題上仍無法談攏,無奈只好暫時續簽一年。

今年9月初的新合同談判,成為徹底引爆當前這場長達兩個月罷工的導火索。在談判中,家樂氏試圖削減工會工人的醫保和退休金,並進一步擴大兩級工資制度,這令工會成員深感憤怒。更讓工人們難以接受的是,家樂氏還企圖進一步擴大短期工的比例,最終讓多數工人都變為短期工。

與削減員工福利形成鮮明對比,家樂氏在2020年疫情期間交出了一份亮眼的“成績單”。據該公司年報顯示,由於疫情期間市場需求增加,家樂氏2020年利潤額達到12.5億美元,穀物銷量增加8%;該公司首席執行官史蒂文·卡希蘭2020年的薪酬總額更是高達1160萬美元。

“去年我們冒着疫情的風險工作,一週幹7天,一天干16小時,那時家樂氏稱我們是英雄。現在我們倒成了‘狗熊’,沒有周末,有時還要連軸轉100到130天。”BCTGM工會分會主席、密歇根州巴特爾克里克工廠的第四代員工特雷弗向《衞報》訴苦道,“連機器都沒我們辛苦,當機器連續運轉28天之後,還需要3天時間來保養呢。”

正如特雷弗所説,即使在去年美國疫情最嚴重的時期,家樂氏的工廠依舊照常運轉。回憶起那段艱難的時光,奧斯本稱,當時有近100名工人感染新冠或出現新冠症狀,但家樂氏非但沒有關閉工廠,反而延長工時以彌補人手短缺,從而保障公司源源不斷地向全國提供穀物食品。而當每一絲勞動力被榨乾之時,家樂氏自然也獲得了創紀錄的利潤。

談及發起罷工這一決定,奧斯本向澎湃新聞坦言,“我們並不是想變得多麼富有,也不是想要買豪車,只是希望沒日沒夜的勞動能換得一份足以養家餬口的工資。”

“美國夢”墜落

就在10月5日家樂氏與工會工人續簽一年的合同到期後,凌晨一點,分佈在全國多地共1400名工會工人鑄成“人牆”,圍堵在當地家樂氏工廠的每一個出入口。

“我們對工會罷工的決定感到失望。家樂氏為全美員工提供的是行業內最豐厚的薪酬和福利。”家樂氏發言人克里斯·邦納在聲明中回應稱。該公司堅信,他們給員工的待遇是公平的,並稱還將提高其工資和福利。為了證明其員工待遇不薄,家樂氏還公佈了一個讓外界驚歎的數字:該企業員工去年的平均收入為12萬美元。

聽聞家樂氏的對外聲明後,奧斯本只是無奈地苦笑。“在外界看來,家樂氏給的是在行業中領先的薪資。但故事的另一面是,我們每年需要工作3000小時以上,這幾乎是平常人工作時間的兩倍。”他向澎湃新聞傾訴稱。

從早上7點至晚上7點,日均工作12個小時,次日凌晨3點可能還會返崗加班,每週工作時間超過80小時……所謂的高薪,不過是“奧斯本們”延長工作時間換來的。即便如此,他的年薪也只有5.5萬至6萬美元(編注:按照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的劃分,該薪資屬於美國的中等收入家庭)。可想而知,公司宣傳的12萬美元年薪背後,是何種夜以繼日的工作模式。

不過,對於如此高強度的加班制度,奧斯本此前從未心生怨氣。在他看來,這是他身為一個男人、父親、丈夫,應該承擔的責任。他也心甘情願用更多的工作時間,為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環境。

而他真正在意的是,當前工資的漲幅早已跟不上美國高企的通貨膨脹率。今年10月,美國消費者物價指數(CPI)觸及31年高位,同比增長高達6.2%。美勞工部報告指出,9月份至10月份的通脹使美國人實際工資下降0.5%。奧斯本對此感慨稱,在當前美國高通脹率的影響下,他的年薪只夠家庭維持日常開銷,再無盈餘。

雪上加霜的是,家樂氏在新協議談判中,提出在制定工資時不再將“生活費用調整”(編者注:Cost of Living Adjustment,即根據通貨膨脹來調整貨幣工資,把貨幣工資增長率與物價上漲率聯繫在一起,使二者同比例變動)考慮在內,這令奧斯本和其他工人十分憤慨。

在過去15年,奧斯本的時薪一直穩定在30美元,但這一數字已經無法承擔奧斯本一家當前的生活水平。經他計算,需要時薪達到至少45美元才能夠滿足當前生活所需。

當付出的勞動得不到對等的回報,停滯不前的薪酬跟不上一路高企的通脹率,奧斯本心中的“美國夢”正變得搖搖欲墜。“本應是社會中堅力量的中產階級卻在走下坡路,而非向上發展。”奧斯本惋惜道,過去10年,美國中產階級的比例正在不斷縮減,窮人愈發貧困,但首席執行官和企業主卻變得更加富有。

民調機構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今年8月的一份報告也印證了奧斯本的擔憂。報告顯示,隨着美國人淨資產的大幅跳水、工資的減少和生活水平的降低,美國中產階級的數量在過去十年急劇下滑。一向被視為美國中流砥柱的中產非常悲觀,把責任歸咎於美國議員、銀行和大型企業。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雖然美國是一個富裕國家,但這個國家工人的收入待遇卻非常糟糕。在2019年,男性工人的收入相較於40年前幾乎沒有增長。在持續增長的通脹面前,許多低收入的工人家庭生活受到了嚴重破壞。

工人的覺醒

在家樂氏工人決意罷工抗議之時,他們深知自己正身處一個不同以往的關鍵時刻。

如今,工人們順勢藉助的是一陣名為“大辭職潮”(Great Resignation)的“東風”:勞動者佔據市場上風,擁有比以往更大的權力與影響力。

勞工部數據顯示,今年4月以來,美國每個月的辭職人數基本保持在400萬上下。9月,美國辭職人數達到440萬人,相當於勞動力的3%,連續兩個月刷新有統計以來的最高紀錄。

儘管此次辭職潮跨行業、跨年齡、跨地域,但勞工部的報告仍總結了一些共性:截至2021年8月,辭職人數最多的行業是食品和酒店業,其次是零售貿易業。其他辭職“重災區”還包括娛樂、藝術、休閒以及教育和衞生服務行業。報告認為,這些行業具有高感染風險、低收入以及高人員流動率的特點。

對此,美國康奈爾大學勞工關係學院副教授伊萊·弗裏德曼(Eli Friedman)向澎湃新聞分析指出,日益擴大的不平等關係、缺乏充分的制度化機制來表達員工的利益、工作時長問題、疫情期間對工作場所安全性的擔憂都可能成為員工辭職或罷工的原因。

上個月,在麥當勞工作的傑克決定辭職。11月7日那天,他把兩件沾滿番茄醬和油脂的工作服送回店裏,順利拿到當月的工資支票之後,便徹底和這家餐廳説再見了。在傑克眼裏,這是一份毫無前景的工作。他向澎湃新聞解釋稱,“我計算過維持生計所需的最低工資,需要時薪達到15.7美元,一週工作37.5小時,而這基本上已經是一家麥當勞餐廳店長能得到的最高待遇。”

餐飲服務業員工的大量流失,也給佐治亞州TATA的日常生活帶來了不小的影響。居住在亞特蘭大的TATA告訴澎湃新聞,自己常去的一家星巴克由於員工流失、招工困難,已於今年11月中旬關閉。她還觀察到,當地不少餐廳後廚嚴重缺人。此前去餐廳吃飯,10至20分鐘就能上菜,而現在等待時間超過40分鐘已非常普遍,不少餐廳甚至只營業半天。

“員工們不想回到辛苦、無聊、低工資、垃圾的工作崗位。”克林頓政府時期的前美國勞動部部長羅伯特·賴克在接受《時代》雜誌採訪時表示,“工人們筋疲力盡。他們受夠了,他們累了。在過去的一年裏,他們經歷瞭如此多的困難、疾病和死亡,他們不會再繼續忍受了。”

當工作失去意義和價值時,打工人們萌生了辭職的念頭。但在美國經濟復甦的過程中,真正讓他們下定決心辭職的是——他們相信能找到待遇更好的工作機會。勞動力市場數據分析公司Emsi Burning Glass高級經濟學家羅恩·赫特里克向澎湃新聞分析指出,“辭職”的行為本質上是員工有信心找到更好的工作,或是認為自己具備承擔風險的能力。

羅恩補充説,“目前,勞動者比以往任何時候有更多的選擇。”據美國勞工部數據顯示,伴隨着大規模的辭職潮,美國9月的職位空缺數量為1040萬,處於歷史高位。

疫情以來的這段時期,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的教師亞當·麥考密克(Adam McCormick)就見證了該地區教育工作者相繼辭職,向上就業至其他待遇更優的工作崗位。勞工部的數據也部分印證了該趨勢:2021年1月以來,教育服務行業的辭職人數增幅最大。

“在過去的18個月,我所在的斯克蘭頓地區有超過120名教育工作者辭職,佔據整個教育工作系統的15%。”亞當向澎湃新聞坦言,多數辭職教師認為其價值被低估,而選擇前往其它臨近學區,進入那些能夠提供更好待遇的學校。

不過,亞當最終還是決定留在家鄉斯克蘭頓教書,以振興當地的公立教育。此前,該地區管理不善,教育資金投入不足,許多教學項目被迫削減,而老師們已有5年沒有簽訂新合同了。

“我們受夠了。”這一次,憤怒的老師們從11月3日開始,開展罷工遊行來反抗當地不合理的政策,並要求重新簽訂合同。亞當向澎湃新聞坦言,“如果我們還想讓高質量公立教育發展起來,吸引優秀的師資,就必須付出代價。”與此同時,10月罷工浪潮以來,目睹了家樂氏等企業的工人為爭取合理薪酬而奔走呼喊,斯克蘭頓老師們心中的鬥志也熊熊燃起。

“現在的情況,有利於勞動者向僱主施加壓力。”穆迪分析公司的首席經濟學家馬克·贊迪向《時代》雜誌分析道,至少在過去兩代人的時間裏,工人們長期處於劣勢地位。但現在是一個緊張的勞動力市場,未來這種緊張的狀態還將持續下去。

“現在是工人市場,他們重新獲得了話語權,我認為他們要開始展示集體的力量了。”馬克説道。

歷史的選擇

迎上了辭職浪潮的東風,工人們開展罷工運動如虎添翼。眼下,面臨“辭職潮”與“招工難”的壓力,行政部門與大型企業開始作出讓步,就罷工員工的關切問題進行協商、談判。鬥爭過後,工人們初嘗勝利果實的滋味。

斯克蘭頓教師亞當告訴澎湃新聞,他們的罷工行動引起了當地政府部門的關注,雙方協商出一份新的勞動協議,在當地教師工會11月23日投票通過後,該協議也於11月30日得到了學校董事會的批准。這也意味着,在長達5年失去協議保障後,斯克蘭頓的老師們終於得到了他們本應享有的權益。

“希望這份新協議能夠擴大我們地區的教育機會。最重要的是,以此留住或招聘更多高素質員工,從而為當地提供更好的教育服務。”亞當憧憬道。

為期兩個月的家樂氏工人罷工運動近日也初獲成效。“我們高興地宣佈,家樂氏公司和工會已就一份新的五年勞動合同達成初步協議。”家樂氏公司發言人克里斯·邦納12月2日表示。這份新協議承諾滿足工人們提出的大部分需求:高級工人漲薪3%;更好的退休福利;將“生活費用調整”重新考慮進工資體系內。至於頗受詬病的兩級工資制度,家樂氏允許“短期工”在工作4年後晉升為“長期工”。

CNN報道稱,初步協議達成後,家樂氏的股價上漲了2%。不過,自10月初家樂氏工人罷工以來,家樂氏股票已整體下跌5%。而自工人罷工以來,家樂氏的穀物產量更是大幅縮減,工廠一週的產量僅相當於從前的20%。

“在短期內,工人已經在工作崗位上取得一些勝利。”儘管如此,康奈爾大學勞工關係學院副教授伊萊仍對工人們的未來持謹慎樂觀的態度。他向澎湃新聞分析稱,疫情之後勞動力市場產生動盪,能否將勞動力和資本之間的權力關係重新制度化是一個更為重大的問題。

在伊萊看來,目前勞動者的長期權益尚未得到法律和政治的保障。其根源在於,美國勞動法與當前經濟嚴重脱節,勞工運動未能解決資本和勞動力之間日益增長的權力不平衡問題;就政治層面而言,美國的兩大政黨並非強有力的勞工聯盟。即便對民主黨來説,徹底改革勞動關係體系也並非其優先事項。

“在可預見的未來,工人們仍不得不繼續通過罷工抗議的方式,向僱主發起挑戰。”伊萊分析道。

事實上,通過四次談判,家樂氏與工會雖達成了初步協議,但這並不意味着家樂氏工人的罷工運動就此畫上句號。協議公佈後,BCTGM工會國際主席安東尼·謝爾頓(Anthony Shelton)發佈的聲明也只是感謝工會和談判成員的付出,並沒有讚揚該協議的任一條款,也沒有聲稱這是工會員工的勝利。安東尼表示,工會成員對這份新協議有最終決定權,他們定於當地時間12月5日對該協議進行最終表決。

在不少工會成員眼裏,家樂氏做出的“讓步”並未讓他們感到足夠的安心。奧斯本告訴澎湃新聞,仍有員工不滿協議中保留的“兩級工資制度”,並稱這將為企業留有操作的空間,日後或再次成為威脅員工利益的隱患。

“許多工人仍然希望繼續爭取更好的協議。若此次工會投票否決該協議,則意味着我們將在聖誕節和寒冷的冬季繼續罷工。”在投票表決的前一日,奧斯本依舊舉棋未定。

對於這1400名工會員工而言,過去的這60天並不好過。參與罷工的他們不僅失去了主要的收入來源,企業還切斷了他們的醫療保險。為維持生活,不少人被迫變賣資產,或利用罷工輪崗的空檔另找一份臨時性工作。所幸,他們的行動得到了家人、社區的支持,源源不斷的食物和水正送往他們在家樂氏工廠附近搭建的臨時住所。

家樂氏工人在工廠附近搭建的臨時住所。 來源:推特賬號Jessika Eidson KMTV

“我只希望能挺過這一關。”奧斯本和妻子養育着三個孩子,在過去的兩個月裏,他們一家在沒有收入和保險的情況下孤注一擲。眼下,仍需特殊藥物治療的女兒,對高昂的醫藥費用感到焦慮,奧斯本只能不斷安慰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1919年11月1日,美國50萬礦工大罷工,揭開了戰後初期美國工人運動的序幕,雖然運動最終被鎮壓,但此後,美國曆史上發生過的大罷工不計其數。上世紀80年代,里根政府歷史性挫敗了PATCO航空公司的罷工,對基層勞工運動信心造成巨大打擊。此後,工會官僚機構成為工人階級的枷鎖。2018年弗吉尼亞州教師罷工中,數以萬計的普通教育工作者無視他們的工會高層,進行了激進的罷工行動。該事件作為轉折點,成為對美國各地工人的鼓舞。緊接着是工業行動的上升,2019年,美國最大汽車製造商通用汽車公司超過4.9萬名工人舉行罷工。

疫情在一段時間內切斷了這一趨勢,但美國勞工運動現在正開始重新解開歷史的結。

在奧斯本的印象中,似乎沒有哪個冬天像今年這樣寒冷而漫長。

但他始終堅信,這次站在了歷史正確的一邊。

版權聲明:本文源自 網絡, 於,由 楠木軒 整理發佈,共 7202 字。

轉載請註明: 特寫|罷工1440小時後,美國工人“更好的未來”到來了嗎 - 楠木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