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深途（ID:shentucar） 作者：劉丹丹
微型電動車，似乎有點跑偏了。
自2020年宏光MINIEV上市半年大賣10萬輛以來，微型電動車市場的關注度與日俱增。僅2021年，國內微型電動車市場就湧入十多款新車型，其中包括奇瑞QQ冰淇淋、朋克多多、雷丁芒果、凌寶COCO等。
這些產品大都與宏光MINIEV一樣，整體看起來方正小巧，起售價在三萬元上下、續航百公里，大部分車型不配備安全氣囊。
因為足夠便宜，即便這些微型電動車與大家日常駕駛的車在體驗上相差甚遠，但也有大量的消費者選擇購買。
乘聯會數據顯示，2021年，國內微型電動車銷量達89.5萬輛，佔當年新能源乘用車總銷量的30.1%。
這是一塊不可忽視的市場。
不過，奇怪的是，雖然有足夠高的市場需求，但在這個細分賽道上，除了五菱誰都沒吃到太多紅利。今年來，已經先後有歐拉黑貓、歐拉白貓、長安奔奔E-Star國民版車型等多款車型因利潤過低而停售，餘下還在堅持的公司大多也是“越賣越虧”。
車企虧錢，消費者同樣沒佔到什麼便宜。動力電池故障、續航里程不標準、電機控制器故障、壓力軸承故障等問題頻頻出現在微型電動車身上。尤其是在發生交通事故時，微型電動車大都被撞得極為慘烈。
車企不賺錢，消費者不安全，微型電動車市場到底怎麼了？
誰在買微型電動車？
中國人對於微型電動車，一點都不陌生。
早在宏光MINIEV誕生之前，這種身材小巧但五臟俱全的產品已經常年出沒於國內的四五線城市和小鎮農村，被用來走親訪友、日常短途代步等。即便是在北京這種一線城市，你也有機會見到大爺大媽們開這種小車來接送孩子上下學、出門遛彎。
不過，這種小車最初還不叫微型電動車，它們有一個更貼切的名字——“老頭樂”，官方文件中將其稱之為低速電動車。
它的前身可以追溯到上世紀的“蹦蹦”，這種三輪車大多聚集在火車站、長途車站以及商業街附近，招手即停，靈活方便，幾塊錢就可以把你拉到你想去的地方。後來伴隨着新能源汽車的火熱，一些廠家開始把鉛酸電池裝到“蹦蹦”身上，並且三輪換成四輪，一輛正宗國產的老頭樂就誕生了。
這是一種比“蹦蹦”還“野”的產品。
在主流的汽車圈中，車輛的品牌、尺寸、外觀內飾、動力性能、續航里程等任何一方面都存在鄙視鏈，每一點都能成為大家的談資，但這種規則，在老頭樂身上統統失效。
沒有人在意你的“老頭樂”是什麼品牌，畢竟無論出自哪個廠家，價格大都相差無幾，便宜點的大幾千，貴一點的兩三萬；也沒有人在意你的“老頭樂”的外觀設計理念，只要你想要，無論是蘭博基尼、奔馳、路虎還是保時捷，沒有廠家仿不出來的外觀。
由於新能源市場發展初期市場監管有所滯後，“老頭樂”算不算新能源汽車、能否上路行駛，都沒有明確規定。一時間，但凡有能力造“老頭樂”的作坊或者工廠都開始趁亂搶奪這塊市場。
尤其在河南、山東這兩個人口大省，“老頭樂”的發展勢頭簡直令傳統車企眼紅。以山東為例，山東省汽車行業協會的數據顯示，從2013年開始，中國低速電動車市場連續數年保持着50%以上的高速增長，並很快就形成了年產100萬輛、拉動經濟1000億元、上下游從業人員約100萬的產業規模。
市場雖大，卻存在諸多問題。
監管的缺失不僅讓沒有汽車生產資質的小作坊都能造“老頭樂”，也讓駕駛門檻無限降低——不上牌照也不需要駕照。
部分車主沒有學習過交通規則，在馬路上隨意穿梭、闖紅燈、亂停亂放的現象時有發生。更重要的是，“老頭樂”沒有車險，一旦跟“老頭樂”碰撞發生交通事故，後續處理極為麻煩。
這種種因素導致“老頭樂”成為路上的“移動炸彈”。《焦點訪談》曾披露一組數據，2013年到2018年之間，因“老頭樂”引發的交通事故達到83萬起，6年內有1.8萬人因此喪命，18.6萬人受傷。
2018年11月，工信部等六部委聯合印發《關於加強低速電動車管理的通知》，各地交管部門針對“老頭樂”的違法上路行為開始進行嚴打，“老頭樂”產銷量應聲下跌。但消費者對於便宜小車的需求仍然存在，在這種情況下，五菱的宏光MINIEV應運而生。
作為一款起步價僅2.88萬的正規A00級電動汽車，宏光MINIEV不僅能合法上路，還有品牌加持，完美填補了“老頭樂”缺位後的市場空白。
消費者也給予了宏光MINIEV極高的熱情。數據顯示，2020年，宏光MINIEV自7月上市以來全年銷量累計127651輛，輕鬆邁進“10W+”電動車陣營。
微型電動車越賣越虧？
“老頭樂”被禁後的微型電動車市場紅利，完全被五菱吃到了。
除了上市當年銷量突破十萬輛之外，在2021年，宏光MINIEV全年銷量累計426452台，問鼎新能源年度銷冠。最新數據顯示，截至今年4月30號，宏光MINIEV累計銷量突破70萬輛，力壓比亞迪、特斯拉等一眾新能源品牌，連續20個月成為中國新能源汽車銷冠。
宏光MINIEV的火爆，令無數車企豔羨。隨後不久，市場中類似的微型電動車開始變得多了起來，比如奇瑞QQ冰淇淋、朋克多多、雷丁芒果、凌寶COCO等。這些車基本和宏光MINIEV一樣，都是屬於低價小車的範疇。
銷量方面，雖然沒有產品能撼動宏光MINIEV的銷冠位置，但這些後來者也或多或少分到了一部分市場，表現較好的奇瑞QQ冰淇淋、長安奔奔E-Star等產品基本能維持住七八千輛的月銷。
不過，產品容易複製，五菱的賺錢模式卻不好學。
微型電動車好賣的最主要原因是便宜，不過便宜也意味着利潤低。宏光MINIEV起步價僅2.88萬，但據業內人士透露，其搭載的磷酸鐵鋰和三元鋰電池包的成本就已過萬元，再加上電機、電控、車架等零部件以及研發、管理、人工、運輸和銷售成本，宏光MINIEV基本不賺錢。財通證券曾發佈研報稱，宏光MINIEV的毛利率只有2%-3%左右。按照這一數據計算，一台車只賺幾百塊。
宏光MINIEV 來源 / @五菱汽車
賣車不賺錢，那五菱推出宏光MINIEV是為啥呢？
答案在於新能源積分。
2018年，國內開始實行雙積分政策，簡單理解就是車企賣燃油車得燃油車積分，賣新能源車得新能源積分，然後再按一定規則進行計算，如果最終結果為負，那麼車企就得自掏腰包買分補上。以2020年為例，這一年宏光MINIEV拿到了44萬新能源正積分，按當時交易價格3000元/分計算，這些積分價值13億元左右。
整體來説，宏光MINIEV的賺錢方式主要有兩種，一個是薄利多銷，另一個就是賣積分補貼家用。
但這種賺錢模式，除了五菱，其他的車企都很難學。
在薄利多銷上，憑藉着上汽通用五菱數十年供應鏈體系的精打細算，再加上四十多萬的年銷售數量，最終才能實現盈利。而其他微型電動車企業不僅在規模化上追不上宏光MINIEV，在成本也沒法壓縮更多。
至於新能源積分生意，五菱佔據了天時。伴隨着新能源轉型的持續深入，國內新能源積分的需求逐漸降低，積分價格大跳水。長城汽車歐拉品牌CEO董玉東此前曾表示，積分交易價格在2022年初已下調至500-800元。
言外之意，現在賣積分已經不賺錢了。
此外，由於疫情、零部件短缺、芯片以及電池原材料上漲等問題，微型電動車不僅不賺錢甚至已經開始倒虧錢。董玉東對外透露，由於原材料價格大幅上漲，歐拉黑貓每賣一輛就虧損超萬元，賣得越多虧得越多。目前，歐拉白貓、黑貓、長安奔奔E-Star國民版車型已相繼停止接單。
微型電動車≠宏光MINIEV
車企做微型電動車，一方面是為了積分，一方面是為了銷量，當然最終目的肯定都是獲利。那現在賣車和賣積分都不賺錢，微型電動車還算是個好生意嗎？
肯定算是。
國內賣得最好的新能源車就是微型電動車，這當然是個好生意。乘聯會數據顯示，5月新能源轎車排行榜前五名中就有宏光MINIEV和奇瑞QQ冰淇淋兩款小車，前十名中更是還有奇瑞eQ、長安奔奔EV、零跑T03、歐拉黑貓等多款車型。
賣車不賺錢，或許更多是定位的問題。
微型電動車，顧名思義就是指小車，但小並不一定就代表低價。只不過現在，微型電動車被五菱帶溝裏了。
宏光MINIEV誕生之前，國內很少有兩萬元級別的車，尤其是新能源產品，動力電池本身的成本就決定了，車企想要盈利，微型電動車的售價就不能太低。但不按常理出牌的五菱，一下子把宏光MINIEV的售價定在了2.88萬，並且實現了大賣特賣。
有這個榜樣在前，其餘車企想要搶佔微型電動車市場，必須要掂量掂量自家產品的定價。於是，在這一市場，我們就看到了無數與宏光MINIEV價格相似、整體雷同的小車出現。
與大部分國產品牌朝着高端化努力不同，微型電動車領域的車企似乎在宏光MINIEV的帶領下進入了比拼減配和低價的“無效內卷”中。
以配置為例，在汽車最重要的安全性方面，2022款宏光MINIEV全系均無安全氣囊、ESP （車身穩定系統） 等配置，只有宏光MINIEV馬卡龍版車型才提供主駕駛安全氣囊。
奇瑞QQ冰淇淋2022款全系同樣沒有ESP，安全氣囊只在售價4.39萬、4.99萬的甜筒和聖代車型搭載，售價3.99萬的奶昔則沒有。售價3.78萬-4.58萬的朋克多多也是一樣，全系沒有安全氣囊和ESP。
類似的車型還有很多，在這些產品作用下，微型電動車市場已經漸漸形成一種刻板標準——微型電動車就是減配的廉價小車。這也導致了一個後果，車企不賺錢，消費者也不安全。
那微型電動車到底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目前暢銷的微型電動車是有受眾羣體的，但也並非所有消費者都需要這樣的廉價產品。
一位想要買電動車的消費者告訴深途，她想買一台稍微好一點的小車來家用，然而卻發現幾乎沒啥選擇，“之前還能看看歐拉的黑貓、白貓，但這倆停產之後，同價位賣得好的只剩下了零跑T03、哪吒V。”
面對類似困擾的不止這一位消費者，不過好在越來越多的車企正在努力突破宏光MINIEV帶來的影響，不再沉迷於低價小車，而是推出像零跑T03這樣的價格、配置、安全性更加均衡的產品。
6月10日，售價4.89萬-6.39萬的微型電動車長安Lumin正式上市，全系標配主副駕雙安全氣囊、倒車影像+倒車雷達、Nbooster智能制動系統、10.25英寸液晶高清觸控大屏等配置，整體看起來已經不那麼“單薄”。
五菱自己也在向上，去年推出的微型電動車寶駿KiWi EV售價7.78萬-8.68萬，續航超過300公里，可支持車聯網，實現語音喚醒、遠程OTA等。最新消息顯示，2023款寶駿KiWiEV將搭載大疆智能駕駛系統，讓大家都能擁有智能駕駛。
迴歸到產品，宏光MINIEV從某種意義上來説是一款試水的產品，讓業內看到原來電動車還能這樣做，但並不意味着所有微型電動車都要照葫蘆畫瓢，無腦複製宏光MINIEV。消費者需要的是真正實用、安全、方便的精品小車，這需要車企重新思考、設計產品，從消費者實際需求出發，才能實現雙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