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將加速印度國防乃至安全部門的重大人事調整，也對地區形勢帶來微妙的影響。
還有三個月便要退伍榮歸的印度國防參謀長比平·拉瓦特（Bipin Rawat），在12月8日突遭橫禍，他所乘坐的直升機在南部泰米爾納德邦墜毀。機上14人中，13人死亡，其中包括拉瓦特。可以肯定，這將加速印度國防乃至安全部門的重大人事調整，也對地區形勢帶來微妙的影響。
出事座機，莫迪剛坐過
這起不幸中，拉瓦特和夫人馬杜胡麗卡同在編號ZP-5166的俄製米-17V5直升機上，正巧該機在2020年7月3日把總理莫迪送到拉達克高原的列城，為剛在中印邊境加勒萬河谷挑釁受挫的印軍“打氣”，那次行程就傳出ZP-5166機導航裝置陳舊，編隊飛行經常掉隊的情況，尤其在缺乏地面無線電導航台和座標指示台的地區裏，機上領航員容易丟失飛行方向，當時就有軍官勸莫迪改乘美國CH-47F直升機。如今ZP-5166機真的出事了，《印度時報》提供的原因是“大霧造成低能見度”，而墜毀的哥印拜陀區尼爾吉里山區又是無線電盲區，這更加劇了人們的傾向性意見。
墜機現場。圖源：ndtv
印度空軍的推特賬號稱，拉瓦特當天先去視察泰米爾納德邦蘇魯爾基地的空軍第45飛行中隊，他們率先裝備國產光輝MK1戰鬥機，主要控制保克海峽，掩護南印度工業區，是拉瓦特自2019年出任國防參謀長後的一大政績。之後，他和夫人搭乘空軍提供的直升機前往該邦的古努爾，打算慰問那裏的陸軍部隊，沒想到在海拔1800米的尼爾吉里山區出事。從現場傳出的視頻看，士兵用大塊牀單將疑似拉瓦特的傷員抬出，他只露出身軀前側，目測有50%的皮膚被燒傷，從軍服全都扒光的情況看，顯然他的背部也好不到哪去，基本可認定為特重度燒傷。與此同時，他一路上不斷乾咳，不排除因毒煙所嗆導致吸入性損傷。讓人不解的是，時值山區氣温很低，傷員皮膚大面積燒傷，士兵們居然沒想到給他們的長官蓋上一件乾淨毛毯，毫無尊嚴的傷員裸露着大部分軀體，巨大的疼痛和極度的寒冷讓他渾身不停哆嗦，暴露又極易加重感染危險，加速死亡⋯⋯⋯“我感覺，這個軍人在最後時刻走得很不體面。”一個印度網民在推特上留言稱。
“崇尚武力”積累履歷
在印度軍內，拉瓦特有着“一號將軍”的名頭，這不光與其成為印度歷史上第一位國防參謀長有關，更是因為他以“推土機”式的強硬改革，改造印軍作戰指揮體制，甚至將這一改革的目的定義為應對所謂“來自中國和巴基斯坦的夾擊威脅”。
印度國防參謀長比平·拉瓦特。圖源：印度國防部網站
1958年3月16日，拉瓦特生於印度北阿坎德邦的拉吉普特家庭，屬於剎帝利種姓，家族數代從軍，尤其父親拉楚·辛格·拉瓦特是以陸軍第一副參謀長退役，這也是印度陸軍的“二號人物”。正因為種姓及家族背景加持，拉瓦特的軍旅生涯起點很高，1978年一參軍就能進眾人羨慕的台拉登的國防軍事學院就讀，接着從印巴、印中、印緬邊境駐防一路走來，還曾在2008年長官聯合國駐剛果（金）北基伍省的多國維和旅。然而，拉瓦特能被莫迪政府看上，主要源於此人的鷹派作風，早在1987年中印邊境東段桑多洛河谷對峙，就是他指揮的營衝在挑釁最前列；2017年洞朗對峙，已是陸軍參謀長拉瓦特公開放言有能力打贏“2.5線戰爭”（即同時對付中國、巴基斯坦和國內反政府游擊隊）；2020年中印邊境西段對峙中，拉瓦特不僅親赴前沿視察，多次主持召開軍隊高層會議，他的“印軍已經準備好軍事選項”的表態，也被外界解讀為“印度對於對峙事件態度和策略的轉變”。
某種程度上，“崇尚武力”成為拉瓦特步步高昇的接替。2008年指揮維和旅時，拉瓦特一反前任避免捲入的態度，頻繁去打擊當地民兵，稱之為“積極和平手段”，一回國就當上步兵第19師師長，肩上掛了少將軍銜。2015年6月，18名印軍士兵在曼尼普爾邦遭那加族游擊隊伏擊身亡，時任第3軍軍長的拉瓦特指揮傘兵第21營越境進入緬甸，對反政府武裝營地實施打擊，開了印度處理鄰國關係的危險先例，可偏偏莫迪總理欣賞，很快將其提拔為南部軍區司令。2016年9月29日，已是陸軍參謀長的拉瓦特又指揮印度特種部隊進入巴控克什米爾進行“反恐突擊”，招致巴方報復，但莫迪照樣欣賞有加，拉瓦特得以向最高軍職邁進。2019年9月30日，拉瓦特以當時三大軍種參謀長中資歷最老者，出任參謀長委員會主席，這其實是莫迪的一種策略，目的是安排他在當年12月31日順利過渡到新聯合作戰體制高位——國防參謀長上，進一步把軍權集中起來，以便推進延宕已久的軍事改革。
莫迪在軍裏的“影子”
讓人反感的是，拉瓦特在改革中一旦遇到有人表達不同意見，就拿所謂“中國威脅”説事。今年3月4日，拉瓦特在題為《改革：印軍當務之急》的視頻防務研討會上稱：“未來，中國將繼續在印度周邊國家和印度洋地區尋求確立主導地位⋯⋯現在，軍隊改革對我們的生存比任何時候都重要。”他鼓吹戰區制在加勒萬事件中讓中國具備快速反應能力，印度必須立即建立戰區司令部這樣的聯合機構，打破三軍缺乏行動協同的弊端。他聲稱，戰爭是一場隱藏與發現之間的較量，“這隻能通過數字數據骨幹網在各個層面上加以實現。所有傳感器、芯片和決策者都必須與之連接，可我們比起主要對手相去甚遠”。
印媒發佈拉瓦特在墜機事故中身亡的消息。圖源：推特
事實上，外界把拉瓦特形容為莫迪在印軍裏的“影子”。“許多策略反映了拉瓦特的衝動，希望依靠頂層領導力來實施震懾戰術，而不是發動廣泛的基層部隊和防務智庫網絡，對軍人和開展有關改革的教育。”俄羅斯《軍工週刊》稱，在既以中國為對手又模仿中國軍隊改革的進程中，拉瓦特缺乏通盤考慮，“改革不能光靠發號施令去完成，權力不能解決盤根錯節的歷史問題，必須通過系統措施才能實現目標，但他來不及去做了。”
據觀察，拉瓦特出任國防參謀長的近兩年間，主要精力放在將各軍種的戰區司令部整合，第一個聯合戰區司令部預定在2022年建立，隨後在5至6年內，將所有單一軍種的司令部轉變為聯合司令部，目前，印度有19個各軍種司令部，但只有兩個是聯合司令部，即安達曼-尼科巴司令部以及負責核武器的戰略部隊司令部，而這些司令主官將主要由國防參謀長向總理及內閣推薦。拉瓦特在任時，陸軍始終是強勢一方，不僅獲得每年軍費的大部分，還強迫高傲的海空軍服從自己的領導。可以預判，在他之後，各軍種為了自己的利益，將圍繞新的國防參謀長職位展開激烈爭奪，同時“以鄰為壑”的印度軍事改革也可能出現許多反覆。
出品 深海區工作室
撰稿 吳健
編輯 深海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