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1月10日宣佈,將對總統特朗普再次發起彈劾。不管這次結果如何,之前特朗普的大量支持者暴力衝入國會大廈,試圖阻止總統選舉結果的認證,讓世界都記住了這令人震驚的一幕。而這一幕更是特朗普政府執政4年給美國帶來惡果的充分顯露,其所產生的惡劣影響將不會隨着特朗普的下台而消失。
對內治理失敗矛盾激化
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在2020年對世界產生了巨大沖擊,美國尤其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截至1月11日,美國累計感染人數超過2240萬,死亡人數則超過37萬。這也超過了美國在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生命損失。美國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醫療技術和最優秀的醫療專家,但在應對新冠疫情方面卻輸得一敗塗地,最重要的原因還是特朗普政府的糟糕應對。秉持“選情第一”的政治導向,強烈的反智主義心態和對專業精神的蔑視等等,導致美國疫情失控併產生巨大的災難性後果。
受疫情失控的影響,美國遭遇了自上世紀30年代以來最嚴重的經濟蕭條。美國曆史上最長的經濟增長週期戛然而止,數千萬人失業,數以千計的企業破產,大量中低收入人羣家庭財務狀況惡化,生活陷入困境。為應對疫情,特朗普政府推出了2.3萬億美元的“紓困計劃”,使得2020財政年度預算赤字達到3.13萬億美元,相當於GDP的15.3%,遠遠超過3%的安全水平。到2020年12月初,美國國債總額達到27.41萬億美元,相當於2020年預計GDP的130%以上,創歷史新高。
美國不同族羣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因黑人男子弗洛伊德被暴力執法致死而引發的抗議示威席捲全美,許多城市發生了嚴重的暴力衝突,令人想起動盪的上世紀60年代。雖然美國的種族歧視是系統性痼疾,但特朗普本人所表現出的強烈傾向,在他執政後加劇了美國的種族矛盾。2017年夏天發生的夏洛茨維爾種族衝突事件已發出了信號,而2020年夏天“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活動則是美國種族矛盾的一次更大爆發。
極化政治走向分裂政治。政治極化是後冷戰時代美國政治鬥爭加劇和失控的產物,從克林頓到小布什再到奧巴馬,政治極化和黨爭愈演愈烈,到了特朗普執政時期,極化政治演變為分裂政治。特朗普視自己為部分美國人的總統,而不是全體美國人的總統。他主要依賴政治基本盤來推進其政治議程,靠分裂而不是團結國民來鞏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分裂政治的後果就是完全以黨派劃線和政治上全面對立,沒有合作和妥協的空間,這在參議院批准大法官巴雷特一事上充分顯示出來。分裂政治也使“美利堅合眾國”成為“美利堅分裂國”。
由於嚴重侵蝕了美國政治制度及規範,特朗普也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三位遭彈劾的總統。特朗普對2020年總統選舉結果的挑戰,則是其對美國政治制度史無前例的破壞。
對外任性傲慢重創聲譽
這屆美國政府創下了“退羣”的歷史紀錄。在“美國優先”理念的驅使下,特朗普政府對國際機制採取“不合則去”的粗暴做法,從《巴黎協定》到《伊核協議》,從萬國郵政聯盟到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從《中導條約》到世界衞生組織,美國政府毫無顧忌的退羣行為,嚴重破壞了國際機制和國際秩序,削弱了在諸多領域的國際合作,尤其是在新冠疫情肆虐期間退出世衞組織的舉動,充分暴露出本屆美國政府極端自私、偏狹的心態與任性、狂妄的行事風格。
在對外關係方面,特朗普政府不僅令美國的同盟關係嚴重受損,盟友與美國離心離德的嚴重程度幾乎前所未見,而且特朗普政府對華戰略競爭滑向戰略對抗,使中美關係降到了建交以來的最低點。除了經貿領域之外,美國對華技術封鎖、打壓無所不用其極,對中國的政治攻擊彷彿冷戰重演。但特朗普政府對中國的瘋狂打壓與遏制,既沒有阻斷中國的發展進程,更沒有使美國變得更加偉大。它引起了大國關係的激烈動盪,破壞了國際事務中至關重要的大國合作,威脅着全球產業鏈、價值鏈、供應鏈安全,充分暴露了美國霸權的傲慢與瘋狂。
可以説,美國已經從現存國際秩序的締造者和維護者變為最大的破壞者,其在國際社會的聲譽和信譽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創,也使美國製度和道義優越的迷思百孔千瘡。
世界已不是過去的世界
2016年特朗普勝選,本就是美國社會矛盾尖鋭化和美國政治機能失調的產物,而特朗普政府的執政反過來對內激化了政治和社會矛盾,對外加劇了美國與國際社會的衝撞。儘管特朗普未能連任,但是其執政所帶來的後果卻不會隨着他的下台而消逝。
從內部看,特朗普在2020年大選中獲得7000多萬張選票,這表明“特朗普現象”仍具有強大的號召力和雄厚的社會基礎,將會繼續對美國政治社會生態產生重要影響。這股力量未來也許還會試圖把新的特朗普式人物送上總統寶座,一如其在2016年所做的那樣。另一方面,民主黨所代表的力量也會積極謀求塑造美國政治社會走勢,特別是抓住拜登執政的機遇推進其政策偏好。未來美國內部的較量依然會很激烈,政治社會動盪有可能成為美國中長期的常態化現象。
從外部看,當前世界對美國領導作用的期待和對美國在國際事務中發揮負責任作用的信心,都降到了冷戰結束以來的新低。在一個走向多極的世界,“去美國中心化”的趨勢在加速,世界需要新的力量來推進合作與治理。未來十年,區域和跨區域合作的發展,新興經濟體的進一步壯大和在國際舞台上更加活躍的角色,歐洲對“戰略自主”的追求,新的合作機制的創立等,將加快後霸權時代國際政治經濟重組的步伐。世界已不是過去的世界,美國也不是過去的美國,無論拜登決心多大,其團隊執政經驗如何豐富,在變化了的現實面前,終會有無力迴天之感。(作者是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關於本文更詳細內容可見《復旦國際戰略報告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