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九年,在廬山開會時,元帥寫了一封信,併發言,實話實話説,坦率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意見。但是,他的意見未被接受。
之後,他被免去了國防部長等職務。
1959年秋,元帥離開永福堂,搬到掛甲屯吳家花園居住。
元帥出事後,他的夫人浦安修十分緊張,常以淚洗面,她感到自己掉進了萬丈深淵。
浦安修當時在北師大工作,自從丈夫出事後,冷遇、白眼、刁難和日益沉重的壓力始終纏繞着她。
浦安修的壓力非常大。她多次埋怨丈夫:“老彭,你是管軍事的,為什麼要去管經濟上的事情呢?”
元帥則説:“我是黨員。我要對人民負責任。我可沒有你們考慮得那麼多。有不對的地方,不管是什麼問題,都要講出來,這才是主人翁的態度。一個人不能老想什麼個人得失。自從我參加革命以後,我就把自己全部交給黨和人民了。關國計民生的大問題我看到了,卻裝着看不見,我還算什麼黨員……”
慢慢地,二十多年的患難夫妻,感情上出現了裂痕,二人常常話不投機,不歡而別。
1962年,元帥花了好幾個月時間,詳細地寫了一個書面材料。
這份材料主要是敍述了他本人蔘加革命長達幾十年的歷史以及親歷的一些重大歷史事件。材料約八萬字,後來被稱為《八萬言書》。
因“八萬言書”,元帥的處境變得更加艱難。浦安修的精神世界也幾乎崩潰。
壓力升級,北師大的一些人給浦安修做工作,要求她與丈夫“劃清界限”。所謂“劃清界限”,就是離婚。壓力太大了,在痛苦和迷茫之中苦苦掙扎的浦安修感到絕望。
一天,浦安修將彭梅魁(元帥的侄女)召到北師大。彭梅魁落座後,浦安修馬上開門見山、聲音清晰地説:“我要和你伯伯離婚。”
彭梅魁大吃一驚,穩住神後,看看對面端坐的伯母,知道她是下了決心的。
彭梅魁趕緊勸道:“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啊。伯母,您聽我説,還是不要離為好,你想想,離了有什麼用呢?他們照樣會説你以前是…… ”
浦安修打斷彭梅魁的話,説:“我信都寫好了。你走吧。轉達我的話。”
彭梅魁轉達了浦安修的離婚要求。
元帥聽後,久久地坐在沙發上,雙眼緊閉,淚珠奪眶而出,半天沉默不言。
最後,元帥站起來對侄女説:“梅魁,破鏡難圓,覆水難收。我的問題沒有結束,她的壓力太大了,為了不再連累她,離就離吧。你呢,再幫我跑一次,約她到我這裏來一下,把問題説清楚了再走。”
彭梅魁鼻子一酸,強忍住淚水。
1962年10月下旬的一個星期天下午。浦安修由彭梅魁陪着按約來到吳家花園。
元帥安排了晚飯。飯後,他拿來一隻黃澄澄的鴨梨,小心翼翼地削了皮,再把梨子一切兩半,放在盤子裏。
元帥説:“安修,你要求離婚,咱們今天就分梨,這個梨,你吃一半,我吃一半。”
夫妻之間分梨吃是很忌諱的,因為梨的諧音為離,分梨者,分離也。
彭梅魁急了:“伯母,你不要吃梨!”
浦安修沒有説話,拿起一半梨,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了。
浦安修坐了一會兒,對元帥説:“我對你沒有幫助,我們在一起也處不好。咱倆離婚後,今後有機會的話,我每年來看你一兩次吧。請你以後保重。”
浦安修説罷,起身要回學校了。元帥送她到車站前。
一輛破舊的公共汽車開過來,元帥緊緊握住浦安修的手,説了聲“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