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刑場的路上,陳建要了兩支煙。第一支他抽了一口就扔了,第二支,快到刑場時被他慢慢抽完。
“在看守所的時候壓力大抽煙多,今天看到法警,就不想抽了。”
這是他37歲的人生裏,最後的兩支煙和兩句話。
6月24日上午10點半,陳建因故意殺人罪,被執行死刑。
臨刑之前,親人遠遠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24日一大早,陳建的兩個姑姑出現在四川資陽樂至縣看守所,這讓辦案法官陶寧有點意外——前一天晚上,他給陳建的舅舅和姑姑們打電話,傳達陳建將在24日執行死刑的消息,沒有人明確表示會來送最後一程。
“他舅舅直接拒絕了,説和他沒什麼好説的。姑姑們説要考慮一下。”這樣的結果在陶寧的意料之中,因為這名即將被執行死刑的年輕人,2年前親手殺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女兒。
姑姑們只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就走了——“還能有什麼説的?”
她們看着侄兒長大,在她們心裏,這曾經是個很好的孩子,“誰知道最後會走到這一步呢?”
走到這一步,陳建是從賭博和毒品開始的。
吸毒過量,1小時路程開了近20小時
陳建出生在樂至縣的一個小鎮回瀾,高中文化,曾經當過兵,也打過工。在警察的調查裏,他“長期沒有正當工作”。陳建父母在鎮上開着小鋪子和茶館,家裏一度經濟條件還不錯,還給他在樂至縣城買了房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陳建染上了的賭博和吸毒。茶館和房子,最後都因為給陳建補窟窿變賣了,妻子在一系列變故後和他離婚,女兒歸他撫養,但基本是父母在帶。
為了讓兒子能有個謀生的活計,父親湊了點錢,給他買了一輛轎車。2018年3月18日凌晨,吸毒過量的陳建一路搖頭晃腦,從成都開着這輛車回老家。
“他當天應該吸的是冰毒。”回憶起這起兩年前的惡性案件,陶寧仍記憶猶新,“凌晨4點從成都出發,正常情況下開回回瀾就一個多小時,但他開了10多個小時才到。”
根據調查,這十多個小時裏,陳建在高速路上逢路口必下,兜了好幾圈後,又趕赴下一個路口。行車記錄儀裏,他一路自言自語,顛倒錯亂,精神亢奮,到家時已經是晚上10點左右。
“爸爸你不要殺我!”
父母帶着6歲的女兒在樓上看電視,陳建拍了半天門家裏人才聽見。開門後他直接上了樓,父親唸叨,“你回來咋個不開個腔。”他沒注意到兒子的失常。
陳建轉身下樓回自己房間後,精神越來越緊張,在毒品的作用下,他幻想父母找了狙擊手來害自己。躺在牀上,看着窗簾縫隙裏漏出的點點星光,他覺得那是狙擊手正在瞄準。
越想越激動,揣着一把黑色的摺疊刀,陳建再次上了樓。
2018年3月19日凌晨4點,35歲的陳建陸續用刀捅向了自己的父親、母親,6歲的女兒嚇得哇哇大哭:“爸爸你不要殺我!”
審訊時陳建交代,他想着既然父母都死了,女兒沒人照顧,“留在世上也很可憐”,哄着女兒進廁所後,他沒有放過自己的最後一個至親。
吸毒超過12小時後,毒品的作用仍未過去。已經連殺3人的陳建下樓又殺了不停狂吠的狗,隨後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他爬起來開車出門,再次踏上了一條瘋狂的殺戮之路。
他身上帶着血,路人紛紛躲避
上午8時,陳建駕車行至回瀾鎮冷家村,撞擊鄧某的轎車後持刀下車追攆,鄧某迅速掉頭開車逃跑。行兇未成的陳建繼續駕車沿319國道先後撞停兩輛車,捅傷3人。
隨後,陳建回家換了衣服,出門搭乘一輛客車,在車上又刺傷了一人。
上午8點45分,在搭乘他人便車途中,陳建再次刺傷了路邊的一對老夫婦。
一個小時內,短短十公里左右的路程,陳建從開車、乘車到步行,揣着刀連傷6人,沿途無數人打110報警。
他身上帶着血,路人紛紛躲避,一位騎着車的農民不敢上前,遠遠跟在他身後,沿途大喊,示警別人躲開。上午10點左右,警方趕到現場,也是這位農民遠遠地指路:“就在那邊,從那邊跑了。”
從被捕開始,他就一心求死
宣判的這一天,37歲的陳建站在庭上,聽着對自己的最終審判,面部表情終於有一點鬆動。
從被捕開始,他就一心求死,每每被提審,都會“叮囑”辦案執法人員,“你們速度搞快點嘛。”
他從未説過後悔,始終呈現出一種死寂的平靜。這種平靜在2020年6月24的上午,他人生的最後2小時前,終於出現了一點破綻——
戴着口罩,他頭微微右轉望天,看起來似乎平靜,但是從法官念完他連殺三人,開始覆盤他上街傷人的過程時,他擰住眉頭,閉上眼睛,似乎努力想遏制流淚的衝動。
全程他一言不發,也無人送行。“判處死刑,立即執行!”2020年6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同意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原審以故意殺人罪判處被告人陳建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的刑事裁定,24日,陳建等到了判決的最終執行。
2年前,揮刀的那一天是什麼天氣?在陳建的記憶裏,可能是模糊的,即使在這一天,他連殺3人傷6人,犯下資陽市10年以來最惡性的毒品次生刑事案件。
2年後,在夏日裏最明媚的陽光下,他在人生的最後時間裏,抽了兩支煙。
上午10點半,吸毒者、殺人犯陳建的一生,劃下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