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經濟學”的成與敗

2022年8月堪稱“拜登經濟學”值得銘記的一個月。

最近幾周，拜登連續簽署包括《芯片與科學法案》《通脹削減法案》等幾項對經濟影響重大的法案。未來幾周，拜登將展開“建設更美好的美國之旅”，前往23個州宣傳最近新的立法內容，推銷自己的政績。他還將在9月6日舉辦一場慶祝《通脹削減法案》順利通過的活動。

當地時間8月16日，美國總統拜登簽署總價值為7500億美元的《2022年通脹削減法案》 圖片來源：外媒

與此同時，8月25日，拜登將赴馬里蘭州參加民主黨競選造勢活動。

這將是拜登近幾個月來的第一次政治集會，屆時，美國兩黨圍繞中期選舉的選戰將正式打響，毫無疑問，經濟話題將在這場選戰中佔據主導地位，而“拜登經濟學”成績單將面臨來自各方嚴苛的審視和考驗。

難解通脹痛點

外界將領導人的名字加上“經濟學”，並不是指某個政治人物開創了新的經濟學派，多用來指代某位政治人物實施的經濟政策。比如，上世紀80年代美國前總統里根的“里根經濟學”，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時期的“安倍經濟學”。

從拜登競選以來，“拜登經濟學”就因為與往屆多任政府不同的“反叛”論調受到關注。拜登上任後，開始全力推行救助措施和疫苗接種，集中針對新冠大流行、投資基礎設施、加強安全網、税改等展開工作，並同時推進提高國家最低工資和擴大工人培訓、縮小收入不平等、投資清潔能源、擴大獲得負擔得起的醫療保健的機會、免除學生貸款債務等方面議程。

從理論經濟觀點來看，“拜登經濟學”與以前占主導地位的經濟模型形成鮮明對比。拜登的前任，從里根到奧巴馬，都被看作新自由主義者，堅信市場為導向的經濟。而拜登則向“大政府”傾斜，試圖證明政府較市場更能提升經濟，讓民眾相信，“大政府”可以提供資金來幫助他們維持生活。

拜登上任後，大規模的刺激計劃密集上路。2021年3月，拜登簽署了1.9萬億美元的經濟救助計劃，旨在緩解新冠大流行對經濟影響，這是“拜登經濟學”第一個主要內容。但是拜登未能讓共和黨人贊同這一法案，眾議院或參議院中沒有一位共和黨人投票支持。

此後，拜登於2021年11月簽署總額約1萬億美元的跨黨派基礎設施投資法案，將對美國道路、橋樑、鐵路和公共交通等基礎設施進行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投資。

在拜登接任特朗普之後，其面對的美國經濟和預算狀況頗具挑戰性。截至2020年12月，美國就業水平比2020年初的峯值低近1000萬（6%），失業率上升6.7%。2020財年的預算赤字達到創紀錄的3.1萬億美元，佔GDP的14.9%。

拜登任期第一年，美國GDP、就業、工資和股市回報率都有所增長，2021年全年GDP增長5.7%，創1984年以來的最快增速。失業率以有記錄以來的最快速度下降，從2021年1月的6.4%下降到2021年12月的3.9%。彭博新聞社在2021年11月報道稱，拜登第一年（從選舉日開始計算）任期中，標準普爾500指數股票市場回報率為37.4%，這也是不錯的表現。

然而，與此同時，2021年美國通脹率顯著上升，幾近爆表。美國勞工部當地時間2022年1月12日報告顯示，2021年消費者物價上漲7%，漲幅創39年半新高。

通貨膨脹強勁困擾了拜登政府，美國民眾也對於拜登政府在應對新冠疫情、經濟、外交等領域的政策表示不滿，導致拜登作為總統的第一年支持率出現了“斷崖式下跌”的趨勢。

到了2022年，外界開始對美國是否已進入衰退進行大量討論。高通脹、消費者情緒減弱和供應鏈波動等不利於經濟增長的因素持續顯現。

7月28日，美國商務部公佈的首次預估數據顯示，2022年二季度美國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環比折年率下降0.9%，低於彭博一致性預期的增長0.7%，較2022年一季度的下降1.6%有所回升。

美國經濟連續第二個季度萎縮，符合經濟衰退的一般定義。但衰退與否最終還需要美國國家經濟研究局（NBER）裁定宣佈。

擬對標羅斯福

在7、8月份，拜登在立法上接連取得勝利，能看出“拜登經濟學”的持續努力。但這些法案一經推出，也立即受到爭議，現實作用仍有待觀察。

可以預期的是，“拜登經濟學”將轉往更長期方向，影響全國税法、能源部門等經濟結構面。但截至目前，拜登的經濟施政成績，仍受限於通貨膨脹的痛點。

拜登政府官員8月23日表示，預計今年美國經濟增長將放緩，通脹率將顯著高於最初的預期，物價上漲繼續使該國恢復經濟正常化趨於複雜。

白宮管理和預算辦公室最新預測，經通脹調整後，從2021年第四季度末到今年第四季度末，經濟增長為1.4%。同時期內，以消費者價格指數衡量的通脹率為6.6%，遠高於他們在3月份預測的2.9%。

距離美國中期選舉只有不到100天時間，當前經濟兇險，足以抹殺拜登政府聲稱的進步及長期轉型。

目前，共和黨人強調，持續的高通脹是中期國會選舉的一個首要議題。隨着中期選舉推進，通脹勢必是共和黨人充分使用的利器。

《通脹削減法案》被民主黨人視為在中期選舉中提高勝率的一個“籌碼”，但是經濟學家們認為，法案未來幾年內對通脹僅會有最小的影響。

現在有跡象顯示，通脹未來幾個月內可能緩解，但依然高於美聯儲明年甚至到2024年前2%的年度目標。美聯儲主席鮑威爾説，美聯儲需要看到核心通脹每月指數的一系列下滑，才能考慮停止加息。而若是美聯儲為了抗通脹，太快轉向升息，可能導致失業率攀升，經濟重回衰退，但若未能節制通脹，現任政府政治、經濟層面就要吞下苦果。

共和黨籍經濟政策專家、曾任國會預算辦公室主任的霍爾茲-艾金(Doug Holtz-Eakin)指出，相較大多數總統，拜登想根據競選政綱做出成績要困難得多，但現在他已拼湊出不少成就，問題在足不足以界定他的政績。

此次中期選舉，民主黨的策略是大力宣傳其執政不到兩年就取得的成就。

白宮辦公廳主任羅恩·克萊恩將拜登在上任以來的成就與富蘭克林·羅斯福、約翰·肯尼迪和林登·約翰遜領導下的歷史性成功進行了比較。

羅恩·克萊恩説，“（拜登）總統推出了自羅斯福以來最大的經濟復甦計劃、自艾森豪威爾以來最大的基礎設施計劃、自肯尼迪以來確認的法官最多、自約翰遜以來第二大醫療保健法案，以及歷史上最大的氣候變化法案。”

拜登本人也樂於尊崇前人，上任伊始就將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裝飾一新，在壁爐上方最中心的位置掛上羅斯福的畫像，四周環繞着華盛頓、傑斐遜、林肯和漢密爾頓四幅畫像。

經濟學人智庫（EIU）資深分析師麥克·弗蘭克透露稱，拜登本人也樂於大家將他與羅斯福進行比較。他曾經在採訪中將羅斯福總統任期作為他希望實現的目標以及靈感之源。

在美國曆史上，羅斯福上任後推行了“羅斯福新政”，以增加政府對經濟直接或間接干預的方式，大大緩解了大蕭條所帶來的經濟危機與社會矛盾。羅斯福的“大政府”也定義了新型政府角色，持續影響美國近半個世紀，

拜登上任後的經濟設想與羅斯福在實施新政時的三個“R”核心，即救濟（Relief）、復興（Recovery）和改革（Reform）具有相似之處。因此外界將二者互為比較也有來由。最近幾周，拜登在立法上的勝利或許會成為拜登總統任期的關鍵轉折點，或至少為其不太鮮明的個人魅力添上一把火。

但同樣不可忽視的是，美國蓋洛普公司當地時間7月29日公佈的一項最新民意調查顯示，近60%的美國人不支持拜登，這使他成為“美國現代總統中評價最低的一位”。

甚至一些眾議院民主黨人也悄悄地擔心，拜登近期在立法上的成就無法使民主黨免於在中期選舉中失敗的命運，而民主黨內部對拜登是否應該在2024年競選連任也還存在爭議。近期針對前總統特朗普的調查也讓共和黨人指控拜登正在利用職權瞄準政敵。

拜登此刻面臨多重陰影，“拜登經濟學”恐怕無法讓拜登成為“當代羅斯福”。

記者 袁源

編輯 王哲希

封面製圖 孫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