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多了：普京與盧卡申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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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7日週四上午，俄羅斯24電視台突然宣佈，計劃播出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採訪，內容將涵蓋當前最熱門的話題。
然而，那些希望得到反對派領導人納瓦爾尼中毒，或者俄羅斯遠東哈巴羅夫斯克地區大規模抗議活動消息的人，最終得到的都是失望。
頭條新聞是俄羅斯抗擊新冠肺炎的“成功”、Sputnik V疫苗，以及克里姆林宮對白俄羅斯的立場。
事實上，白俄羅斯的故事，才是世界最關心的消息。
在採訪中，普京表達了對白俄羅斯總統盧卡申科再次當選的支持。在談到白俄羅斯局勢時，普京警告説，俄羅斯已組建了一支後備安全部隊，如果局勢“失控”，將部署在白俄羅斯。
顯然，盧卡申科是否繼續忠誠，莫斯科顧不上再考慮。謹小慎微的西方生怕引發俄羅斯的干預，白俄羅斯的抗議者既不親西方更不是反俄，但這些都沒什麼用。莫斯科還是來了。
克里姆林宮立場的轉折點實際上來得更早，當時應盧卡申科的請求，莫斯科派遣了媒體專家、政治戰略家和安全專家前往明斯克。在普京接受採訪的一個星期前，俄羅斯國有媒體突然改變了腔調：把抗議者稱為花錢僱來的外國特工、社會不適應者和納粹分子。
沒錯，克里姆林宮沒有理由喜歡盧卡申科，而且它也從這位獨裁者過去18天裏的煎熬中得到某種惡意的快感，但莫斯科不希望看到盧卡申科被推翻，尤其是通過民眾抗議。
現在看來，幫助那位可憐的獨裁同了，普京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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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不在的恐懼，是獨裁者賴以維繫的生存手段，同樣也是他們內心瘋長的癌變。要是有一天謊言、偷竊和暴行不再有效，這就是末日。明斯克的麻煩就在這裏。盧卡申科似乎走投無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莫斯科。普京總統也無甚高明。
兩位領導人上台時胸脯都拍得砰砰響。普京給他的國民一個協議:遠離政治，你就能得到秩序和更好的工資。盧卡申科則承諾蘇聯模式繼續。幸運的普京話語未落，油價飆升，俄羅斯人從中受益——儘管白俄羅斯人佔到的便宜更多。
馴服的媒體展現了他們兩人的強大：盧卡申科最近一次是駕着直升機飛來飛去，揮舞着ak-47，這個週日更是拎着槍在總統府外又蹦又跳。然而，他們這兩個政權都無法改革，當然，這不耽擱他們的國家電視台宣揚變革的成就。
白俄羅斯甚至連蘇聯體制都未動，反正有俄羅斯輸血。俄羅斯的經濟要更加開放，不那麼單一。不過，工業和金融命脈都攥在那些與克里姆林宮關係親密的寡頭手中。從普京個人來説，改革難，他無法破壞那些關係。最近的低油價和大流行的雙重衝擊已使俄羅斯經濟陷入困境。勒緊褲腰帶的普京，除了民族主義和懷舊情緒，還能怎麼辦？
那杯伏特加的宿醉終會醒來。二十年來，普京一直幻想重現蘇聯和沙皇帝國輝煌。這位克格勃出身的總統，是製造假情報的先驅。俄羅斯的“巨魔工廠”創造了魔幻世界，正如一位評論員所言，那裏“沒有什麼是真實的”。與疲憊的普京相比，中毒前的博主納瓦爾尼活力四射，俄羅斯深不可測的腐敗是他靈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
普京和盧卡申科沒能帶來經濟和文化復興，也沒能改革，也都沒有可靠的繼任者。
盧卡申科倒是總帶着他15歲的兒子四處訪問，最近他的兒子還穿上戰鬥裝備，15歲200年前繼任沒問題，現在就算他是盧卡申科也不行。
繼任者對普京來説，本身就是危險話題。今年，他試圖通過修憲來解決，最終他的權力之路可能會延伸到2036年，屆時他都84歲了。
白俄羅斯人看夠了盧卡申科，俄羅斯人就看不膩普京？中毒之前的納瓦爾尼正忙着9月13日地區選舉，他之所以被趕下舞台，或許是因為，如果俄羅斯人也想和白俄羅斯人那樣要換張面孔看，納瓦爾尼就太可怕了。
納瓦爾尼的中毒事件真相還未查明。但已在歷史舞台上，插上一個反覆發生的俗套劇情：危機時刻，獨裁政權的暴力工具隨時自啓動。不過，在白俄羅斯顯示了這種暴力的尷尬。逮捕和折磨的野蠻行徑一直沒有中斷，但抗議者們卻激發出更大的勇氣，沒有人退縮。8月30日的大規模抗議是盧卡申科最新一次挫敗。
普京承認，對人民生硬的使用武力會激起更多的抗議——這就是克里姆林宮對哈巴羅夫斯克示威者保持克制的原因。但如果抗議活動開始從遠東蔓延，盧卡申科的椅子將轉到普京屁股下面。普京未來的難題先有個白俄羅斯版，也是幸運。
03
普京會入侵白俄羅斯嗎？三週前，白俄羅斯爆發大規模抗議活動以來，這個問題一直是討論的熱點。
普京現在給出了答案。
與此同時，俄羅斯也向盧卡申科提供了相當大的外交和經濟支持。克里姆林宮呼籲國際社會不要干涉白俄羅斯內政，而莫斯科同意為欠俄羅斯的10億美元債務再融資。
普京的支持，對白俄羅斯的抗議者來説是潛在的致命打擊，儘管抗議領導人始終避免冒犯克里姆林宮。
8月25日，季哈諾夫斯卡婭通過視頻連線對歐洲議會發表講話，再次闡明瞭這一中立立場。她説:“白俄羅斯的革命不是地緣政治革命。這既不是一場反俄革命，也不是一場親俄革命。它既不反歐盟，也不親歐盟。這是一場民主革命。白俄羅斯人的要求很簡單:自由和公正的選舉。”
不幸的是，這簡單的要求正是普京干預的原因。
季哈諾夫斯卡婭並不是唯一一個認為俄羅斯不必擔心的人。許多人同樣認為：後盧卡申科時代的白俄羅斯不太可能與莫斯科分道揚鑣。除了指出抗議活動中沒有任何反俄情緒外，也都強調了兩國眾多紐帶：在經濟、社會和文化上，兩國都密不可分。
這些觀察在技術上是對的，但它們低估了克里姆林宮的焦慮。民主如果在前蘇聯帝國的心臟地帶獲得新的立足點，這是危險的，必須阻止。終結盧卡申科獨裁政權的想法已經夠糟糕的了，還期望依靠人民的力量來實現，這簡直是克里姆林宮最可怕的噩夢。
普京清楚自己的政權最終取決於武力。在真正競爭的政治環境中，普京主義模式將無法生存。所以，選舉必須被操縱，真正的反對黨必須被禁止。克里姆林宮知道公眾支持背後的真相。畢竟，一個受歡迎的總統不需要組建龐大的警察國家，也不需要壓制所有反對者。
對於聲名狼藉的盧卡申科政權的不受歡迎，克林姆林宮並沒有何幻想，但是白俄羅斯不能成為一個民主的成功故事，這可能會在俄羅斯激發類似呼聲，多米諾骨牌效應不能重演。
普京選擇全力支持盧卡申科並不令人驚訝。不過，這種做法對克里姆林宮本身也有很大的風險。白俄羅斯抗議運動已經將普京置於地緣政治的殘酷棋局中，一不小心可能就是一個死局。
普京宣佈準備使用武力支持盧卡申科，而盧卡申科面前是一眼看不到邊的反對者。這可能會把莫斯科最親密的盟友變成對手。就像自2014年俄羅斯的侵略行為，導致烏克蘭人拒絕莫斯科，轉而支持西方一樣。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影響力降到了數百年來的最低點。在白俄羅斯，他會犯同樣的錯誤嗎?
短期來看，普京的干預可能會讓盧卡申科緊握權力。然而，這位白俄羅斯獨裁者是坐在俄羅斯刺刀下的寶座上。正如普京的前任葉利欽所言，在這樣的寶座上長時間穩坐，很難。
近幾個月歷史性的民主覺醒，過去再也回不去了，。這一點莫斯科和明斯克都很明白。那麼長期利益而言，犧牲令人憎惡的盧卡申科是一個合算的選擇。
普京言論的相對含糊其辭，可能正是問題所在。這是莫斯科願意支持盧卡申科的公開聲明，還是對白俄羅斯抗議者的一種含蓄的保證，即如果抗議活動保持和平和可控，就不會進行干預?
對莫斯科來説，在明斯克執行有序的過渡，向一個務實、可接受、不會從根本上改變現有安排的反對派人物過渡，將是最好的可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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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羅斯對白俄羅斯的干預已經開始，還有可能急劇升級。不過，莫斯科可能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是在被迫介入，還要扮演不受歡迎的壓迫者角色。這將給俄羅斯在白俄羅斯及其他地區的利益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但就普京而言，如果能阻止一場民主進程在家門口推進，這樣的代價是值得的。
無論抗議活動的結果如何，多年前開始的白俄羅斯社會結構已經改變，這是任何未來的領導人都無法逆轉的。儘管這個國家的經濟普遍陷入停滯,基於信息技術和中產階級出現，更多的人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我們準備聯合起來反對現政權，這讓我們自己都感到驚訝，”一名抗議者説。“然而，這也許是我們的最後機會，所以我們必須堅持。”那個週日，成千上萬的抗議者從獨立廣場出發，穿過明斯克的街道，到達了偉大衞國戰爭紀念碑。衞國戰爭在俄羅斯和其他一些後蘇聯國家用來形容第二次世界大戰。巨大的塔尖被金屬柵欄、鐵絲網和數百名士兵包圍着。
年輕的士兵揹着卡拉什尼科夫衝鋒槍站成一排，臉埋在巴拉克拉法帽下。一名抗議者停在他們面前，舉起雙手，將自由白俄羅斯的旗幟高舉在頭頂，高喊:“我們是白俄羅斯人!加入我們的行列。”士兵們沒有動，但有些人的眼睛裏閃爍着疑惑。
僵局還能維持多久，誰也説不準。現實中獨裁政權常常會持續多年，比想象的更長壽多命。盧卡申科並不是唯一。用一位白俄羅斯抗議者的話來説，人民最終會變得“厭惡他們”。而這正是獨裁者應該害怕的時候。
無論如何，越來越明顯的是，時間顯然不站在白俄羅斯抗議者一邊。
抓緊抓緊再抓緊，是盧卡申科的核心主張：最好是電話剛放下，俄羅斯的天兵天將就如餃子一樣下滿白俄羅斯，普京讓他等得好辛苦。
盧卡申科和白俄羅斯抗議者的僵局持續得越久，這個國家的未來就越有可能是由莫斯科，而不是明斯克來決定。
是誰説時間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