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8月28日在巴西潘塔納爾濕地拍攝的火情。|新華社發 （下同）
據當地媒體報道，臨近巴西亞馬孫雨林的一個重要自然保護區、全球最大濕地潘塔納爾濕地的大火仍在燃燒。這場大火於8月初被發現，至今已持續一個月。巴西國家太空研究院指出，潘塔納爾濕地在8月有記錄的火災點達5935處，創下史上第二高的紀錄。
此外，亞馬孫雨林8月有記錄的火災點也高達29307處，較歷史平均水平高出12.4%。
然而，正當消防員和林業人員在努力滅火時，卻傳出了巴西環境部將削減環保預算、撤回工作團隊消息，引發輿論譁然。潘塔納爾濕地被喻為“地球之腎”、亞馬遜雨林則是“地球之肺”，對巴西乃至全球具有重要意義，巴西政府對於滅火工作卻“釜底抽薪”，背後有何複雜因素？
火情複雜：地上有明火、地下有“闇火”
根據巴西G1新聞網報道，截至當地時間8月29日晚，巴西馬託格羅索州的潘塔納爾濕地已有超過94萬公頃的植被被大火燒燬。高温、乾旱和強風加劇了大火對濕地的破壞，也增加了消防人員的工作難度。巴西環球電視台記者在火災現場報道稱，濕地的部分地區因3個月無雨，植被十分乾燥，助長了火勢的蔓延。
潘塔納爾濕地是世界上最大的濕地，總面積超過24萬平方公里。潘塔納爾濕地的生物資源十分豐富，被認為是全球動植物最密集的生態系統之一，有超過3500種植物、超過650種鳥類、超過400種魚類以及其他瀕危物種。潘塔納爾濕地面臨的傳統威脅多為針對野生動物特別是瀕危物種的非法狩獵行為，例如著名珍稀鳥類藍金剛鸚鵡就因黑市價格過萬美元而瀕臨絕種。
然而現在，仍在燃燒的大火給這個珍貴的“世界物種博物館”帶來了毀滅性打擊。巴西生物學家路易斯·索利諾指出，潘塔納爾濕地大火的“影響不可估量”。由於當前正值動物繁殖期，火災將產生連鎖效應，“我們看到了燒死的動物，還會有更多動物由於窒息等原因死亡，這將影響到整個生物鏈”。
潘塔納爾濕地大火還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在大風的推動下，火災已蔓延到人類生活地區，摧毀了包括橋樑在內的諸多建築。當地部分農場也受到火災波及，出現農作物被毀、牲畜死亡等損失。
為控制火情，當地政府出動了大量消防員和林業人員，連續24小時工作了幾個星期，試圖撲滅大火。滅火人員用拖拉機清除植被製造隔離帶，試圖控制大火擴散。但由於天氣乾燥，滅火工作十分困難。此外，濕地的特殊地貌也埋藏了很多“看不見的火”——雨季時位於沼澤下的植被在旱季時隨着水分的蒸發而變得乾燥，這導致在地表可見火焰被撲滅後，地下仍隱藏着大量“闇火”。此外，強風也使得火情已被控制的地區仍存在死火復燃的危險。
有滅火人員表示，從目前勘測的情況來看，火災很有可能是人類活動引發的。
輿論批評：削預算、撤團隊無異“火上澆油”
潘塔納爾濕地大火尚未撲滅，巴西環境部卻因試圖削減環保預算而引起巴西國內外一片譁然。當地時間8月28日，巴西環境部發言人稱，由於預算吃緊，聯邦政府將削減6000萬雷亞爾的環保預算。環境部還提出，撤回巴西生物多樣性保護研究中心派至亞馬孫和潘塔納爾的工作團隊，而該團隊對於當前潘塔納爾濕地的救火工作正發揮着重要作用。還有媒體報道稱，巴西總統博索納羅此前已從2021年財政預算中扣除了1.2億雷亞爾的環保領域投入。
該消息一出，頓時引起了國內外一片反對聲。巴西BRA新聞網評論稱，在火災尚未平息的當下，環境部削減預算、撤回工作團隊無異於“火上澆油”。對此，巴西副總統漢密爾頓·莫朗表示：“削減預算的説法只是財務部門的測算，而非政府敲定的實施政策。”莫朗還表示，巴西政府將繼續打擊濫砍濫伐和燒荒開墾等行為。
然而，即使拋開環境部消極救災的行為不談，博索納羅在此次救火工作中的態度似乎也不積極。潘塔納爾濕地火災發生後，有國際媒體援引2019年亞馬孫大火事件，批評巴西政府的環保政策。博索納羅卻在8月11日一場視頻會議中回應稱：“亞馬孫雨林大火是騙人的故事”，且絲毫未提及潘塔納爾濕地大火。他表示，亞馬孫雨林氣候濕潤，不易起火，且相比2019年，巴西在今年7月的森林砍伐量減少了28%，“即使如此，我們仍在遭受批評，畢竟巴西是農業大國”。但有媒體指出，博索納羅在講話中選擇性忽略的是，亞馬孫地區的森林砍伐總量增加了34%。
直至8月20日，博索納羅才在社交媒體的直播中表示：“沒錯，潘塔納爾濕地正在着火是事實”。之後，環境部宣佈將削減環保預算，使總統在環保問題上的態度再度受到質疑。
對此，莫朗認同環境保護與減少砍伐的重要性，他表示：“環境保護在當前世界中佔有極為特殊的位置”，巴西也將致力於減少森林砍伐量。但他也重申，部分國家對巴西環保政策的指責帶有“貿易保護主義”和“新殖民主義”色彩。此前莫朗也在其他場合指出，來自歐洲和其他國家的批評引發了巴西農貿類企業的擔憂。
“不上心”背後：總統心裏有“三本賬”
2019年8月21日，一場始於社交網絡的“為亞馬孫祈福”活動一夜之間席捲全球，無論是普通民眾、環保人士還是演藝明星，都在用未經考證的錯誤圖片宣傳亞馬孫大火。法國總統馬克龍還與博索納羅引發了外交“口水戰”。亞馬孫大火最終得以控制，但國際社會對巴西火災的關注度卻從未降低。一年之後，潘塔納爾濕地大火再度引發全球關注，甚至有媒體在誤解之下將其繼續報道為“亞馬孫大火”。那麼，巴西的火災為何總能牽動世界人民的心呢？
從根本上來説，亞馬孫雨林、潘塔納爾濕地等自然保護區對於全球自然環境至關重要。“地球之肺”亞馬孫雨林、“地球之腎”潘塔納爾濕地在吸收二氧化碳、治理全球變暖等全人類問題上的作用無可替代。
但在巴西政府層面，博索納羅在環境治理和經濟開發問題上的態度始終讓人擔憂。博索納羅認同巴西軍政府時期“發展優先於環保”的經濟政策，上台後放鬆了對亞馬孫地區森林砍伐的管理力度，在亞馬孫發生大火時一味將問題歸咎於對政府不滿的非政府組織。實際上，亞馬孫雨林、潘塔納爾濕地發生的大火，與農户不科學的放火燒林、過度墾荒等行為存在事實關聯。特別是在旱季的農業活動，極有可能導致本就易發的火災更加不受控制。
實際上，針對博索納羅在氣候變化問題上看法的爭議並非始於亞馬孫大火，而是在其上任之前就已存在。早在競選時期，博索納羅就曾發表與其“偶像”美國總統特朗普相同的言論，宣稱將退出氣候變化巴黎協定等多邊機制。博索納羅任命的外交部長阿勞若還曾發文質疑全球變暖的真實性，指責全球變暖“是左派宣揚的錯誤思想”。
博索納羅上台後，把以勞工黨為代表的巴西左翼勢力作為政治鬥爭對象加以打壓。積極參加全球氣候變化治理是勞工黨政府時期的重點外交政策之一，自然也就成為博索納羅攻擊的對象。其次，博索納羅政府主張親美外交路線，在氣候變化問題上表達與美國一致的立場，是其爭取白宮信任的重要方式；最後，從巴西國內發展需求角度來看，博索納羅上台時巴西經濟已連續數年增長乏力，恢復經濟是本屆政府的核心執政目標之一，博索納羅背後的農業集團也希望通過擴大生產來增加收入，這勢必需要更多土地。綜上所述，博索納羅政府對亞馬孫雨林和潘塔納爾濕地大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不足為奇了。
作者：文匯報駐巴西利亞記者 張峻榕
編輯：吳姝
責任編輯：陸益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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