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是罪犯,我們有錯;如果我們是受害者,我們也有錯;如果我們是旁觀者,我們還是有錯。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認為我們天生有罪的國家。”
美國反槍支暴力組織“社區正義行動基金會”(CJAF)執行理事小格利高裏·傑克遜日前在媒體發表的一篇評論文章,道出了自己和他的黑人同胞們在美國社會中的真實處境。
小格利高裏·傑克遜
2013年的一天晚上,家住華盛頓特區的小杰克遜走在路上不幸遭到槍擊,身受重傷。然而,當他在急救室裏與死神搏鬥時,警察卻對他一審再審,好像他才是罪犯。當他的故事被媒體報道後,評論區裏也充斥着各種對他的惡意中傷,很多人把他視為毒販或幫派分子。
提起往事,小杰克遜無比悲憤:“這些人沒有想過我的痛苦,也沒有想過我與死亡的距離。他們看到的只是一個黑人——他受了槍傷,卻待錯了地方。”
小杰克遜發表在英國《衞報》上的文章截圖
“一名黑人是不能隨便走出家門的”
在如今變得越來越暴力的美國,像小杰克遜這樣的黑人無時無刻不在遭受着肉體和精神的雙重傷害。
小杰克遜在文章中指出,槍支暴力的激增對少數族裔社區造成了不成比例的影響。雖然黑人男性只佔美國總人口的2%,但卻最有可能成為槍支暴力的受害者。與此同時,公眾對槍支暴力的描述卻總是把黑人等有色人種邪惡化。
“當有色人種捲入槍支暴力時,人們通常認為這肯定是我們惹的禍。作為一名黑人,我不能在不知道有人會把我的存在視為威脅的情況下走出家門。”小杰克遜在文章中寫道。
小杰克遜在文章中説,黑人男性持有槍支往往會被視為“值得被處決”的威脅,而白人男性持有槍支卻被視為“值得尊重”和“英勇”的表現。
黑人一出門就會被視為威脅,在今天的美國並非誇大其辭。這從跪殺弗洛伊德事件所代表的美國警察對黑人“暴力執法癮”中就不難看出。
國際權威醫學期刊《柳葉刀》近期的一份研究報告表明,美國黑人遭受致命警察暴力的比例是白人的3.5倍,而且其中近60%的死亡被錯誤定性和分類。
《柳葉刀》報告截圖
除了直接喪命於警察之手,美國黑人遭受的其他不公正執法待遇也屢見不鮮。
美國非盈利新聞機構“馬歇爾計劃”調查發現,2015年至2020年,全美有近4000名17歲以下青少年經歷過某種形式的警察暴力,其中約800人是黑人女孩,約佔總數的20%;而白人女孩只有120人,僅佔總數的3%。
美國《國會山報》報道截圖
非政府組織“重新構想公共安全聯盟”以美國第九大城市匹茲堡為例調查發現,在這個犯罪率和種族矛盾並不算十分突出的城市,警察對待白人和黑人的態度也存在巨大差異,且這種差異在針對未成年人時表現得尤為明顯。
《匹茲堡市報》:黑人只佔匹茲堡人口的23.2%,但卻佔到交通攔截行動涉及人員的43.6%、所有搜身行動涉及人員的71.4%、被無證搜查和扣押人員的69%以及警方所有逮捕行動涉及人員的63%。在針對未成年人的無證搜查和扣押行動中,種族差異更明顯:黑人佔所有11-18歲涉及人員的83%、所有10歲以下涉及人員的100%。
警察執法體現出的種族差異直接反映在了不同族羣對警察的看法差異上。
皮尤研究中心上月所做的最新民調顯示,黑人受訪者中有45%的人表示自己曾遭到警察的不公平攔截,在各族裔中比例最高;而白人受訪者中僅有9%遭遇到過類似情況,在各族裔中比例最低。
與此完全相反的是,在對警察的看法方面,32%的白人受訪者表示信任警察,在各族裔中比例最高;而黑人信任警察的比例最低,僅為10%。
皮尤研究中心官網截圖
“我不怕去太空,但我怕被警察攔住”
如果説在“預防”犯罪時最先盯上的是黑人,那麼在犯罪發生後,同樣作為受害者的白人和黑人所受的關注會不會有所區別呢?
英國《衞報》近期刊發的一則新聞調查報道發現,不少美國黑人遇害後無人關心,白人遇害後則吸睛無數。報道通過對比加利福尼亞州今年1月發生的三起暴力犯罪案件,揭示了黑人和白人女性在受到同樣傷害後的不同命運。
英國《衞報》:1月8日,16歲黑人女孩塞烏斯在高速公路上被槍殺;兩週後的1月23日,一對黑人姐妹在一場生日聚會上發生的大規模槍擊事件中喪生。但這兩起案件都沒有得到太多關注。而發生在這兩起案件之間的另一起案件卻完全不同。1月13日,24歲的白人女孩布里安娜·庫普弗在她工作的傢俱店被人殺死,立即引起全美媒體的關注,案發幾天後警方就宣佈懸賞25萬美元尋找線索,並很快逮捕了一名嫌疑人。
對此,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非洲裔美國人研究中心教授尼基·瓊斯一針見血地指出,在美國曆史上,人們一直傾向於認為白人是無辜的,而黑人是有罪的。塞烏斯等人的遇害再次表明,“黑人的生命微不足道”。
尼基·瓊斯
這並非引爆“黑人生命”討論的唯一新聞。
就在幾天前,曾於2014年向黑人少年拉古安·麥克唐納連開16槍致其死亡、後被判在州監獄服刑7年的芝加哥前白人警官傑森·範戴克被提前釋放,實際總服刑時間還不到刑期的一半。
芝加哥市市長洛麗?萊特福特指出,範戴克的提前釋放是在向美國社會表明,黑人的生命沒有那麼重要。事實是,美國很多有色人種居民犯下比範戴克更輕的罪行,卻被判處了更長的刑期。
洛麗?萊特福特
把視線移向更廣範圍,人們還會看到美國警察和美國媒體如何區別對待參與衝擊國會山的白人暴徒和參加反種族歧視抗議活動的黑人民眾,更會記起開槍殺人的白人少年被判無罪後那張曾經刷屏社交媒體的“黑白17歲”對比圖。
17歲白人少年凱爾·裏滕豪斯(左)手持無證步槍打死打傷3人,最終被判無罪;而17歲黑人少年特拉伊馮·馬丁(右)拿着一袋彩虹糖走在路上卻被社區警衞殺死,社區警衞被判無罪。
一樣的美國人,只因有着不一樣的膚色,就可能面臨截然相反的命運。貼在美國國家機器上的“黑白雙標”已經把美式民主和人權詮釋得淋漓盡致。
在美國做一名黑人的風險有多大?從美國退役黑人宇航員利蘭·梅爾文曾經分享過的一段人生經歷中或許可以找到部分答案:高中畢業那年,他在開車與女友出遊時被警察攔下並被控涉嫌犯罪。當時他不知所措,只是按照父親的教導緊緊抓着方向盤不敢動一動。
當時,梅爾文已經申請到獎學金並準備上大學,一場牢獄之災足以讓他的大好前途化為烏有。萬幸的是他最終得以脱罪,並在大學畢業後進入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工作,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宇航員。
梅爾文曾作為亞特蘭蒂斯號航天飛機任務專家,在2008年和2009年兩度進入太空。
直到今天,這位被很多美國人視為偶像的航天英雄仍很清楚自己的膚色在美國意味着什麼:“我不怕去太空,但我怕被警察攔住。”
記者丨王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