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病家庭:姐妹互讓70萬救命針 父母做生死選擇

來源:極晝

原標題:數萬分之一的罕見病家庭:姐妹互讓70萬救命針 父母做生死選擇

罕見病家庭:姐妹互讓70萬救命針 父母做生死選擇
北京協和醫院附近,白留栓帶着兩個女兒在街邊等待。

摘要:脊髓性肌萎縮症(SMA)是一種常染色體隱性遺傳病。據醫學數據統計,新生兒患病的概率為1/6000-10000,如果這對父母再生下一個患病兒,概率則需要再乘四分之一。

黃夢園與妹妹黃夢茹的家,就是這幾萬分之一。

圖、視頻|呂萌

文|陳怡含

剪輯|沙子涵

編輯|高心碧

8根鋼釘旋進顱骨,將一斤多重的金屬環固定在頭部。左右兩端繫上麻繩,掛在特製輪椅的頂部,將極度扭曲的上肢拉直。這是一種牽引治療,能夠緩解脊柱側彎給身體造成的壓力。近3個月,12歲的黃夢園每天都要接受這項治療,時間長達十三四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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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正在接受牽引治療。

一歲半時,黃夢園被診斷為SMA。SMA是導致兩歲以下嬰幼兒死亡的頭號遺傳病,它會引起嚴重的肌肉萎縮、無力,患者逐漸失去行走能力,甚至難以完成基本的吞嚥和呼吸。

2018年,SMA被列入我國《第一批罕見病名錄》。按新生兒發病率估算,目前中國內陸地區約有2萬至3萬名SMA患者。

3歲起,夢園的肌肉開始明顯退化。如今她的體重只有19公斤,脊柱側彎超過100°,壓迫到心肺,亟需手術矯正。小她7歲的妹妹夢茹也是SMA患者,自小坐在輪椅上,從未站立起來。

近五六年,這個河南家庭一直在杭州生活。父親黃銀華開出租車賺錢,母親白留栓在家照顧患病的孩子。

2019年之前,國內並無治療SMA的藥物。去年10月,白留栓得知,全球首個SMA精準靶向治療藥物諾西那生鈉已經被引入中國,每針價格高達70萬元,需要終身用藥。今年8月,這種“天價救命針”曾引發網絡熱議。

如今,白留栓和丈夫不僅要揹負籌借鉅款的壓力,還不得不面對一個艱難抉擇:夢園和夢茹,先救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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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火車站附近的旅店,白留栓一家四口人擠在不到十平米的房間裏。

求醫路上長大的孩子

2020年9月,白留栓一家四口第六次赴京,準備讓女兒夢園接受脊柱側彎矯形手術。

此前幾年,白留栓反覆詢問醫生,有沒有方法能延緩孩子的退化?至少讓她們在輪椅上坐得更直一些。當地醫院條件不足,只給妹妹夢茹做了一副支具,對夢園則束手無策。

今年春天,白留栓聽了一場關於SMA的講座,第一次得知,在北上廣等醫療資源發達的城市,SMA患者可以接受脊柱側彎矯形手術。

5月,她和丈夫帶夢園到北京諮詢手術事宜。脊柱側彎使夢園的心肺受到壓迫,肺活量降低,如果手術一次到位,強度怕是難以承受。醫生在她的頭部旋進8根鋼釘,讓她先做牽引治療,為後續的手術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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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查看夢園的CT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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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正在接受脊柱檢查。

不久前,白留栓接到醫院電話,被告知近期可以安排手術,她和丈夫連忙帶着孩子搭上開往北京的火車。

對於他們而言,每次跨城求醫都是一場冒險。到站時,他們排隊打車,問了七八輛,沒有一輛肯拉。幾經波折安頓下來,住的房間只有四五平米,擺上雙人牀之後,連輪椅都推不進去。

“不過,這個條件已經比夢園小的時候好很多了。”白留栓説。早年來京看病時,他們抱着孩子在地下車庫睡了一個星期,蓋着20元的被子,找尾氣多的地方取暖。

他們第一次來北京是11年前,當時老家河南沒有確診條件,白留栓和丈夫黃銀華抱着她登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在北京協和醫院,一歲半的夢園被確診患有SMA。醫生説,這個病是絕症,無藥可醫,還給夢園“判了死刑”,説她活不過兩歲。

從第一次求醫到最終確診,這個家庭花了10個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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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留栓在向醫生詢問黃夢園的病情,以及脊柱側彎矯形手術需要的費用。

白留栓夫婦自小在商丘農村生活。夢園是他們的第二個孩子,老大是個健康的女孩。

起初,夢園只是比其他嬰兒瘦弱一些,縣城的醫生説原因是缺鈣。夢園從8個月補到1歲,不見起色,白留栓又開始懷疑,是不是母乳有問題?她用添加了微量元素的奶粉替代母乳,仍然沒有效果。

那時的夢園已經一歲有餘,走路的時候,腰會突然彎下,腿也不怎麼直。白留栓心急如焚,將她帶到鄭州的一家三甲醫院。這次的診斷是神經營養不良,需要注射鼠神經生長因子。結果,又是兩三個月的徒勞無功。

醫院組織了專家會診,懷疑夢園患有SMA,建議前往北京確診。

在協和醫院確診後,夫妻倆不願相信,又跑去另外兩家知名醫院,結論依然如此。有位醫生甚至叮囑他們:“哪裏都不要去了,不管誰説能治,都是騙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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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父親黃銀華給夢園按摩腳踝。

多數SMA病患的確診,比夢園還要曲折一些。今年8月發佈的《中國SMA患者生存現狀白皮書》顯示,接受調查的1597位患者中,接近9成在一歲半之前發病,然而,在2016年前出生的患者,確診時的平均年齡卻超過6歲。

一些親戚暗示白留栓將夢園遺棄。有人講些來歷不明的案例,説有個患同種疾病的孩子,被父母丟在返回老家的火車上,末了還補充道:“放到火車上不要緊的,人家(發現)就給送福利院了。”

白留栓無法接受。眼前的夢園還能牽着自己的手走路,能扶着圓桌轉來轉去,嬌小可愛,很難和醫生口中的絕症兒童聯繫起來。

回到老家後,她還是想給夢園試試“土方法”。一家中醫館聲稱可以針灸治療,在夢園瘦小的雙腿上紮了幾百根針。兩個月後不見成效,孩子卻“遭了不少罪”,白留栓後悔不已。

按照醫生所説,夢園只剩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可她活過了兩歲。夫妻倆再度開始期待奇蹟,每隔兩三年就跑到北京的大醫院詢問,治療SMA的藥物研製出來了嗎?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直到第3次,醫生對他們説:“別再來了,這藥可能再等10年也出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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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北京前,白留栓本想在北京短租一間房子。得知白留栓家裏的情況後,幾個房主都不願租給他們。

幾年間,夢園的身體逐漸退化。3歲時,她已經無法行走,站立也堅持不了多久;4歲開始,每天只能坐卧;過了6歲,她的脊柱側彎愈發明顯,白留栓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她身後墊個枕頭。

夫妻倆已經慢慢接受,夢園此生不再有治癒的可能。他們常常設想,如果自己過世的時候夢園健在,只能依靠姐姐一人,“出了什麼事情,老大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白留栓和丈夫決定,再生一個孩子。

“不要再生孩子了”

那時他們並不知道,SMA是一種隱性遺傳病。家族沒有病史,卻出現夢園這樣的病例,意味着父母均是致病基因的攜帶者,每次生育,孩子都有四分之一的幾率患病。

白留栓和丈夫都是初中學歷,對疾病的瞭解完全依靠醫生的主動告知,難以找到其他途徑。可惜,夢園確診的前後幾年,北京就醫市場遠沒有現在規範,“黃牛”盛行,一號難求。每次,夫妻倆好不容易擠到醫生面前,回覆只有寥寥數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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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裏丈夫黃銀華多在外掙錢,白留栓經常獨自一人帶着兩個孩子,四處求醫。

白留栓始終覺得,夢園患病是因為自己懷孕時經常在大棚裏噴灑農藥。這次備孕,她小心萬分。之前幾年,她在一家制造小型攝像頭的工廠上班,整日對着電腦屏幕,決定再生一胎之後,她擔心輻射影響胎兒,乾脆辭了這份工作。在家也時刻遠離電磁爐、微波爐,飯菜都讓丈夫去做。

常規產檢不包括SMA的篩查,相應的基因檢測技術,也是在夢茹出生一年之後,才開始在國內推行。縣城的醫院裏,白留栓被當作普通的孕婦看待,檢查結果一切正常。全家都在期待新生兒的降臨,包括夢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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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和夢茹躺在牀上玩手機。像其他小姐妹一樣,她們喜歡一起玩耍,也會因為小事發生爭吵。

2014年2月,夢茹出生。

黃銀華最先發現異常。他帶滿月的夢茹去做例行檢查,醫生把孩子放入水池之後,不經意地嘀咕道:“好像沒什麼勁呀。”

黃銀華沒敢告訴妻子。可白留栓每天把夢茹抱在懷裏,她比誰都清楚,夢茹蹬腿的力氣比其他孩子小,和當年的夢園一樣。恐懼越積越多,常常令她無法入睡。

夢茹6個月大的時候,夫妻倆決定帶她去北京檢查。“這次沒走彎路,很快就確診了。”

他們這才得知,SMA是一種遺傳病。醫生對隱性遺傳的解釋,兩人聽得雲裏霧裏,只記住了一句——不要再生孩子了。他們躲到醫院外的小花園,抱着夢茹痛哭了兩個小時。

讓兩個孩子在有限的生命中活得更好一些,成為黃銀華夫婦僅剩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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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孩子看病的路上,常引路人側目。

黃銀華辭掉工廠穩定的工作,改做出租車司機,收入比之前少些,但工作時間自由。他通常跑晚班,下午四五點鐘開工,次日早上八九點鐘收工。這樣,一旦白天孩子需要往醫院跑,他也有空陪同。

白留栓在家全職照顧夢園和夢茹,按照醫生的建議,每天變着法讓她們吃肉。兩個孩子的病情愈發嚴重,夢園的脊柱側彎已經超過100°,每隔半個小時,白留栓就要幫她更換姿勢。夢茹從未站立起來,她喜歡開着電動輪椅四處溜達,時不時離開白留栓的視線。

黃銀華休息時,就帶着妻女去西湖遊船,或者自駕到附近的古鎮觀光。他們還去看過大海,可惜岸邊鋪滿了鵝卵石,不是兩個孩子喜歡的細軟沙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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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茹的心中有一個願望,長大後能當醫生,去給更多人治病。

天價救命藥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去年10月。白留栓偶然刷到一則短視頻,封面寫着幾個大字:70萬一針的救命藥。她抱着看熱鬧的心態點了進去,發現這個名為諾西那生鈉的天價藥物,治的就是兩個孩子的病。

諾西那生鈉是全球首個SMA精準靶向治療藥物,也是目前唯一在國內上市的SMA藥物。2019年2月,它獲得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批准,兩個月後成功上市。10月10日,也就是白留栓刷到短視頻的前幾天,北京、上海等5個城市的醫院同步完成了首批患者的注射。

白留栓記得,自己看到消息之後,“高興了沒有5秒鐘”,便陷入深深的絕望。70萬已經是個天文數字,可患者需要終身用藥,第一年注射6針,第二年起每年3針。根據中國初級衞生保健基金會的援助項目,購買首針贈送3針,後續打一針送一針,患者第一年仍需自付140萬,後續每年的花費也超過百萬。

次日一早,黃銀華收工回家,發現妻子一反常態,不僅沒做早飯,還窩在牀上不理人。詢問許久,白留栓只把手機丟來,頁面是諾西那生鈉的新聞。黃銀華讀完亦是無言,有兩天沒有出車。

他恨自己沒有本事,不能多賺些錢。月收入六七千元,孩子的藥物和營養奶粉花掉兩千,再除去家裏的日常開銷,每月最多存下兩三千元,與目標相距甚遠。

第3天,夫妻倆勉強振作起來,決定先讓醫生看看,兩個孩子是否符合注射條件。他們查到,中國SMA診治中心聯盟首批25家醫院中,有一家在杭州——浙江省兒童醫院。

那裏的醫生判斷,用藥之後,夢茹有六七成的幾率能獨立行走。至於夢園,因為缺少大齡患兒的數據,恢復程度難以預估,但也並非毫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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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在教妹妹夢茹玩拼圖。因肌肉萎縮,她的手指格外纖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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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夢茹獨自坐在旅店的牀上玩耍,她的兩隻腳已經開始變形。

白留栓和丈夫很快達成一致,無論如何也要給孩子用藥。最初,他們向親戚借錢,多數人被70萬一針的價格嚇退。後來又發起網絡籌款,但鏈接只在好友之間小範圍傳播,總額僅一萬元。

白留栓走投無路,開始帶着兩個孩子乞討。先是在靈隱寺,被保安警告後,又轉移到吳山廣場。最終她們在幾個垃圾桶旁固定下來,因為,“只有那裏沒人驅趕”。

她們堅持了兩個月,直到天氣變冷,兩個孩子實在無法待在室外。每天的捐款少則兩三百元,多則五六百塊。其間,白留栓打了好幾通電話,求來一位本地電視台的記者。報道播出後,更多的媒體和基金會找到她,籌款途徑逐漸增多。

今年疫情期間,一家基金會的工作人員建議她通過短視頻籌款。她將信將疑,試着發了3天,沒有任何反響。第4天流量激增,短時間內有三四萬人觀看,點贊數也突破4000,很快,兩三千元的捐款進入白留栓的賬户。

之後的幾個月,捐款人數越來越多。最大的一筆個人捐款有3000元,白留栓收到轉賬之後,剛要發句感謝的話,就發現自己被對方刪除了。她反覆提及這段經歷,覺得最能證明對方的真心,“連句謝謝都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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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園一直在身邊帶着一面小圓鏡,這是姐姐夢含送給她的。夢含正在河南老家上高中,很少去杭州和家人團聚。

70萬湊夠了,怎麼辦?

去年10月,白留栓被浙江省兒童醫院的醫生拉進患者家屬羣,她瞬間找到800多位同類。此前的12年,她和丈夫從未接觸過其他SMA患者的家屬,消息很是封閉,“一直像個瞎子似的亂碰”。

在羣裏,夫妻倆學習到許多關於SMA的病理知識。他們終於弄懂了隱性遺傳,摸清了諾西那生鈉在50多個國家的價格,甚至數得出來,國內有哪幾家公司在研發新的SMA藥物。

夢園和夢茹因此受益。之前那場講座的信息,就是在羣裏看到的。還有羣友分享,一種治療哮喘的藥物對SMA患者有幫助。白留栓買來給兩個孩子試用,發現對夢茹沒有副作用。一個月後效果顯現,力氣稍增,夢園開始自主抬頭,電動輪椅也由雙手操作變為單手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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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留栓自學了護理知識,她在夢園的吊環切口周圍塗抹消毒藥水,以防感染。

大約一個月前,白留栓意外地發現,各渠道的籌款總額已經累積到50多萬,加上家裏的存款,就快湊夠一針諾西那生鈉了。

與多數SMA患者相比,夢園和夢茹的籌款速度很快。白留栓覺得,這是因為自己和丈夫“抹得開臉面”。

在吳山廣場乞討時,有人會制止其他路人捐款,指責兩個孩子騙人。一天晚上,黃銀華開着出租車接妻女回家,路人像找到證據一樣,興奮地説:“你看,我説他們是騙子吧!要了這麼多錢,現在打出租走了。”即便如此,夫妻倆從未打退堂鼓。

短視頻平台上,不少人稱呼白留栓為網絡乞丐,她照單全收,繼續為孩子籌款。她先後被封了30多個賬號,每次被封,就借親戚的號碼註冊新號。後來,兄弟姐妹的號碼被封了個遍,她又去營業廳買廢棄的號碼。

70萬湊夠了,新的難題擺在黃銀華夫婦面前:兩個患病的女兒,先救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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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黃銀華獨自一人坐在旅店門口陷入沉思。

醫生建議先給夢茹用藥,她的病情輕,見效更快,有更大的希望恢復站立,黃銀華也傾向於這個選擇。但白留栓想先給夢園用藥,怕她等不到第二個70萬。

兩個孩子都希望對方先用藥。夢園習慣讓着妹妹,夢茹的理由則是,自己怕疼,姐姐不怕。

8月,70萬一針的諾西那生鈉登上熱搜,國家醫保局信訪辦的一位工作人員對媒體表示,該藥已被納入醫保談判日程。目前,國內有幾家公司正在研發新的藥物,“包括能一針治癒的”。白留栓想,國產的藥應該會便宜些吧?

現在,她和丈夫要盡一切可能為兩個孩子爭取時間,讓她們堅持到諾西那生鈉進入醫保,或者新藥面世。白留栓覺得這是一個羣體的困難,國家不會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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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11日傍晚,白留栓夫婦帶着孩子走向北京火車站,又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再三考慮後,白留栓夫婦決定帶着孩子回杭州等待手術的消息。相比留在北京,能節省一筆開支。

這次來京,夢園沒做成手術,夢茹倒有所收穫,收到了中國社會福利基金會幫她定製的輪椅。她坐在新輪椅上,被父親推着經過王府井的一處地下通道,無視行人投來的目光,用雙手比劃着游泳的姿勢。

這個夏天,夢茹每天都在充氣泳池裏游泳。這是醫生推薦的康復療法。泳池只有一兩平米大,是花200元網購來的。夢茹浮在水中,雙腳使勁撲騰,她覺得,自己好像會走路了。

9月14日,回到杭州的第3天,白留栓在離家七八公里的游泳館為夢茹辦了張卡,還給她買了新的泳衣。夫妻倆計劃把家搬到游泳館旁,等到夢園做完手術,也給她辦張卡。

他們還和兩個孩子約定,用藥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找一片最好的細軟沙灘,痛痛快快地玩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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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11日,北京蘇州衚衕,白留栓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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