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科技新知 原創
作者
 | 李哩哩 編輯 | 伊頁


闖入一個18位國防部長正在參與的國際保密會議需要多長時間?


一位荷蘭記者用了5分鐘,工具是一個APP。


2020年11月的一個週五,這名記者在沒有任何邀請、未配備任何採訪設備的情況下,穿着黑色短袖,闖入了一個歐盟成員國國防部長之間的保密會議。


這場會議的主要內容是討論一份有關歐盟面臨威脅的機密文件,並且將有可能成為未來加強歐盟防禦戰略的基礎。


而他進入這場會議的方法是——“猜密碼”。如果他能憑藉這場無心插柳的行為而名聲大噪的話,首先要感謝的可能是一款名叫“Zoom”的視頻會議軟件。


時間推回到2019年4月,美籍華人袁徵創辦的會議軟件產品公司Zoom在納斯達克敲鐘上市。儘管上市前臨時上調發行價,但依然成就了IPO首日市值大漲72%的傳奇。


彼時只有視頻會議軟件一項產品的Zoom和投資者可能沒有想到,它踩到的到底是怎樣一個大機遇。


2019年上半年是硅谷科技股大放異彩的一年,與Zoom同為科技板塊、專注內部通訊軟件的Slack甚至沒有公開募資選擇直接上市,並在二級市場一路上漲。今年7月份,雲計算巨頭Salesforce完成了對Slack定價277億美元的收購,比上市之初157億美元的市值高出近一倍。


Slack在資本市場的成長曲線戛然而止,而同為協同辦公軟件的Zoom在起伏跌宕中發佈了第二季度財報。去年3月爆發的數據安全隱患、8月中美關係緊張停止在中國大陸的直銷業務、以及今年年初新冠疫苗投入使用,在經歷幾次由外部因素帶來的股票下跌外,Zoom依然交出了一份不錯的業績答卷。


但與頂住利好因素逐漸散去的壓力、逆勢上漲的業績相比,Zoom的股價表現顯得過於拖後腿。財報發出後,8月31日收盤289.5美元/股,跌幅達16%,股價已經回落至5月以來的最低收盤點位附近,與去年10月的峯值559美元/股相比,近乎腰斬。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更早之前,Zoom曾以2300倍的超高市盈率被稱之為“妖股”,如今股價回落,市盈率也在兩位數到三位數之間徘徊,但相較於微軟(37.5)、谷歌(31.54)、思科(23.61)等老牌互聯網企業,Zoom的估值泡沫仍然不小。


線上協同辦公疫情加持的紅利逐漸消失,二級市場對Zoom如何保持增長持保守態度,多家證券機構甚至給出“強力賣出”的建議,Zoom的財報不能説服資本市場,而視頻會議軟件的中場爭奪戰才剛剛開始。


01

打磨產品,等待機遇


視頻會議的市場爭奪雖然在疫情開始之後趨近白熱化,但各方企業對這塊蛋糕的佈局幾乎貫穿互聯網發展的始終。


早在上世紀50年代,美國某些行業就出現了視頻會議方式。90年代,國內互聯網起步之時,視頻會議開始服務國家和各省級政府部門。在電話會議更為普遍的當時,視頻會議的技術設備要求明顯更高,發展進程緩慢也就不足為奇。


Zoom的創始人袁徵曾供職於WebEx,這家以視頻會議程序為主要產品的公司後來被全球網絡互聯解決方案廠商Cisco收購,後者幾乎覆蓋了網絡建設各個環節。但在袁徵看來,視頻會議的痛點一直未被解決,四年後,他帶着40人的團隊出走Cisco,試圖打造市場需要的會議軟件——“足夠簡單實用,能解決視頻會議的本質問題”。


技術出身的袁徵及其團隊在產品打磨上有着理工科擅長的嚴謹態度,僅當時備受吐槽的會議視頻卡頓一個細節,就精益求精地控制在150毫秒以下。現在習慣了視頻會議的職場人可能很難對這個數字有共鳴,但在Zoom首次推出的2011年,央視的視頻轉播還有大約5秒的延遲,很多人應該記得主持人與現場記者連線時會出現的尷尬“留白”。


解決延遲問題只是眾多細節之一,與產品策略相配套的銷售策略也是後來Zoom得以打開市場的關鍵要素。


在當時普遍以to B業務為主的視頻會議領域,Zoom選擇以to C的用户規模撬動to B付費業務的策略,並且簡化了繁瑣的註冊及操作流程,曾被拒之門外的用户逐漸被廉價便利的辦公軟件吸引。


基礎版和付費版的分類帶來了原始流量、區分了用户羣體,並給後來轉化為付費用户積累了流量池,如今這些手段看起來十分尋常,但在當時幫助了初創的Zoom迅速站穩了腳跟,從微軟、思科還未着重發力的領域分得一杯羹。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在正確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遇上了全球嚴峻的疫情形勢使Zoom成了典型的“疫情受益股”。在各地居家隔離令的催動下,Zoom 各項數據都大幅度增長,日均參會用户從年初的1000 萬人飆升到 3 億人,連帶着在二級市場騰飛。最火熱的時候,一級市場的VC們甚至想提前投出下一個Zoom。


“疫情爆發→在家辦公→線上會議”的邏輯不難釐清,但增長風口可遇不可求,高增長提前透支了市場需求,當初用隱私換便利的流程簡化也為後來的安全隱患埋下了伏筆。“會議號+密碼”的入會方式使得本文開頭的烏龍鬧劇有了上演的可能性。


除了這種非典型隱私事件,互聯網廠商更為常見的數據泄露同樣在Zoom上演。從去年3月開始,美國國家安全局的前研究員稱,超過 1.5 萬個視頻被錄製流出,涉及網課、企業會議、私人對話……有大批被上傳到 YouTube 等社交媒體上被人“圍觀”。iOS 端 Zoom 用户數據會被共享給 Facebook,包括使用時間、設備型號等等,隨後被 NASA、SpaceX 禁用,FBI警告。


被推上風口浪尖的袁徵雖然有過心理建設,但事實的確如他所言:“無論是在心理上還是公司戰略上,我們都沒有完全做好準備。”

02

支柱坍塌,巨頭圍剿


Zoom積極尋找第二曲線的動作在後疫情時代愈發明顯。“線上辦公”這一21世紀全球性社會實驗從非常態化的疫情狀態開始,如今局勢開始明朗,變量開始增多。


內驅力不足是Zoom爆紅的最大後遺症,依靠疫情爆發的用户增長量,在疫情緩和後,遭遇股價下跌就是最好的證明。這種“未來不可期”的存續狀態僅靠一份Q2財報很難打破。


Zoom二季度財報當中顯示營收為10.2億美元,同比增長54%。好於預期最高指導價格9.9億美元,超出3.16%。但同時Zoom給出下一季度增長指引僅為31%,暗示增長放緩。


Zoom保持清醒,投射到二級市場上,投資者也開始清醒。


幾個機構大行率先出手。瑞銀將Zoom的目標價從345美元下調至315美元;Piper Sandler從464美元下調至369美元。克班資本給出的理由是增長率下降,將目標價從428美元下調至398美元,且預計高端市場增長會被小型企業及個人用户疲軟抵消。。


這種觀望可能仍將持續。不可否認的一點是,Zoom的業務增長還在疫情週期裏。國內嚴防嚴控的政策讓我們很難直觀感受到全球的疫情局勢。但歐美、印度偶爾爆出的患者增長數字新高都在説明,全球疫情防治整體仍處於失控狀態。


8月初,亞馬遜宣佈員工重返辦公室時間推遲到2022年1月3日,告訴他們在明年之前不要回到辦公室。


谷歌已經批准了近 8000 名員工在家辦公,甚至可以申請永久居家辦公。據報道,有大約1萬名谷歌員工申請轉到一個新的辦公地點或者在家遠程辦公。


蘋果宣佈推遲員工返回辦公室時間,原計劃在9月實現員工一週返回辦公室三天,但評估狀況後,將計劃推遲至10月份,對零售員工採取試點混合辦公的方式。


Facebook也在8月宣佈,將美國員工返回辦公室計劃延期至2022年1月,並補助1000美元以滿足員工在家的需求。


但這些繼續居家辦公的人羣並不都是Zoom的增長引擎。據MSPoweruser報道,谷歌公司宣佈,任何人都可以完全免費使用Google Meet視頻會議服務,且用户還可以使用任何電子郵箱賬户,而不僅僅是Gmail。


官方還表示,自3月份向所有G Suite和G Suite for Education用户免費提供Meet的高級功能以來,他們的日使用量增長了30倍,Google Meet每天託管30億分鐘的視頻會議,4月份每天新增約300萬新用户。


並不是只有谷歌一家有這樣的實力。數據顯示,截至2021年3月,Zoom的全球市場份額為54%,谷歌Meets佔23%、微軟Teams佔21%,後兩者的比重有持續上漲的趨勢。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對Zoom來説,發掘增量的問題,可能只是蘋果用户相同賬號在不同軟件之間的遷移。增長所需要的龐大用户基數,一定程度上是擁有閉環矩陣產品寡頭的遊戲。


即使能在維持現有用户量的基礎上有少量增加,Zoom也很難再續輝煌,任何一個減少使用頻率的動作都可能產生“蝴蝶效應”,工具型軟件爆發增長躍過的“陣痛期”可能正在逐漸襲來。

03

“中國工廠”託底“美國夢”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去年4 月,美國眾議院議長南希·佩洛西稱 Zoom 是一家“中國實體”,具有安全隱患。Zoom在中國面臨與TikTok在美國同樣的困境。各國互聯網數據安全的嚴格審查開始對跨國企業逐一發難,夾縫中的Zoom面臨的難題不止“進退兩難”。


2019年,在招股書中,Zoom曾寫到:我們的產品開發團隊主要在中國,那裏的人力成本比其他許多地區的成本都要低。如果我們將產品開發團隊從中國轉移到其他地區,那麼可能需要承擔更高的運營費用,這將對運營利潤率造成不利影響,並損害Zoom的原有業務。


從中國撤退一年後的2021年,Zoom在Q2財報裏又一次重申了這個觀點:Zoom最近宣佈打算擴大在亞利桑那州鳳凰城和賓夕法尼亞州匹茲堡以及新加坡和印度的研發業務。由於此次擴張,可能會遇到難以在這些地點吸引和留住人才以及更高的運營費用,這將對運營利潤率產生不利影響並損害業務。


據報道,中國軟件開發人員的成本普遍比歐美低三分之一以上,而Zoom在國內合肥、杭州等城市設立了3家研發中心,有700多名員工。這成了美國質疑其“數據安全”的論據之一,創始人袁徵土生土長的中國背景也讓草木皆兵的美國認為“存在極大隱患”。Zoom有可能越來越難討好北美市場。


擴大在美國本部的研發人員規模,短時間內很難補上所謂的“安全漏洞”,Zoom在財報中羅列了潛在危險,各種法院傳票及更加嚴格的監管法規與處罰力度。


2020年6月,美國司法部檢察官辦公室的大陪審團發出傳票,要求Zoom提供關於與外國政府和外國政黨(包括中國政府)互動的信息,以及有關存儲的信息用户數據的訪問和訪問、Zoom 隱私政策的制定和實施,包括在 Zoom 上與天安門紀念活動相關的行動。


一個月不到,同一辦公室又發出尋求與各種安全、數據保護和隱私問題相關文件和信息的兩份傳票,此後,Zoom還收到了來自美國紐約東區和加州北區地方法院的其他傳票,要求提供相關信息。


而這些調查至今沒有結果,對於美國政府將會採取什麼行動,Zoom也表示“無法預測”。


蔓延全球的疫情形勢催生了各國各有特色的線上辦公產品,Zoom海外拓張之路也面臨越來越多本土化的阻撓。

Zoom:市場的寵兒,資本的棄子

整個視頻會議行業面臨前路未卜的現狀,寡頭入局帶來更多不確定性,相比較老牌互聯網巨頭(思科Webex Meeting、微軟的Teams、Skype、谷歌的Google Hangouts、蘋果的Face Time)長達數十年的佈局,Zoom的後發劣勢逐漸凸顯。


後疫情時代,各國博弈的微妙局勢讓互聯網數據安全的問題變得更為重要,袁徵的“美國夢”將面臨更多不可抗力。


命運贈與的所有禮物,早已在暗中標註好了價格。爆紅後的Zoom開始補課,伴隨着股市的虛幻和泡沫逐漸散去,對Zoom來説不一定是壞事。


Zoom在財報中花費巨大篇幅闡述了對中美關係惡化的擔憂,在對美口徑中突出強調了在中國市場過去、現在以及未來都將面臨強大的監管壓力,並稱之為“重大不利影響”。


即使排除這些環境因素,中國市場在Zoom退出的一年裏也已經被瓜分殆盡。騰訊旗下的騰訊會議、阿里的釘釘、字節的飛書攜手共進的WPS與金山文檔……更符合國情的協同辦公工具被廣泛普及。Zoom的未來無論是紅火熱鬧還是黯然離場可能都將與中國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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