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很老了,每天還拎着一隻蛇皮袋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撿垃圾。
他有老伴,老伴也非常老了,老得已經沒有力氣幹活了。
老得沒有力氣幹活,是他説的。
在一個油氈搭的小窩棚裏,她坐在一把小凳子上,一張臉如同綻放的菊花,就那樣坐着,一隻瘦骨嶙峋的手撫弄着另一隻手指上的戒指,那個戒指烏黑烏黑的。
戒指是他在撿垃圾的時候撿的,撿的時候只是一個小鐵箍,他卻非常喜歡,寶貝似的送給她。
她就把手指上那隻用繩子編織的戒指擼了下來,那個撿來的鐵箍戴在她的手指上,就成了一枚戒指。
她笑着説,漂亮。
在她擼掉繩子編織的戒指之前,她還戴過他用油光紙給她做的戒指,更早的時候,是用草編織的。
她都當成寶貝一樣珍惜。
她一直和他一起撿垃圾,前幾年,他不讓她撿了,説是女人就該比男人早幾年退休。
他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讓她靠。
他年輕的時候吃喝賭博,連個家都沒給她,也無兒無女,她沒有放棄他,一直陪着他。
到同齡人都要頤養天年的時候,他才收了心,卻什麼也幹不了了,只有撿垃圾。
他一輩子只給了她一個名分,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那天,她説,誰説啥也沒有?你給了我愛情。
從那天起,他就給她做戒指,草戒指、紙戒指、繩戒指……
沒有戒指的愛情怎麼算愛情?
他每天都早早出去,晚上很晚回來,他發誓要給她“撿”回一枚真正的戒指。
在她七十歲生日那天,他帶着她去了一家超市,給她買了一枚金戒指,最廉價的那種,他幫她戴在手指上,她看着他,笑着笑着,哭了,説,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