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5日，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市，人們在鐵軌上尋找想要的東西。圖片來源 視覺中國
綜合編譯 王梓
貨運火車成了竊賊眼中的“盲盒”
鐵軌附近成了垃圾場，到處是廢紙箱和包裝袋。從快遞箱中扯出的衣服被丟在一邊，一張家庭照躺在各類雜物中。對收件人來説，它是寄託着感情的紀念品，但在那些忙着打貨運火車主意的人眼裏，它毫無意義。
林肯高地是美國聯合太平洋鐵路公司（UP）的貨運中心，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洛杉磯。成千上萬的貨物在這裏被重新裝車，運往美國東部或者加拿大。由於疫情期間供應鏈時常崩潰，以往只在這裏短暫停留的貨運列車，現在一停就是幾個小時乃至幾天，這給了犯罪分子可乘之機。
“一列停下來休息的火車，就是一列有風險的火車。”負責追蹤失竊貨物的CargoNet公司運營副總裁凱斯·李維斯對美國《洛杉磯時報》説。
在電商時代，裝滿貨物的火車在軌道上不分晝夜地疾馳。一旦供應鏈停擺，這些被迫“趴”在鐵軌上的火車就成了竊賊的目標。據美國《紐約時報》報道，過去一年裏，全美各地的貨運樞紐頻遭盜竊，西海岸首當其衝。一組在社交媒體上流傳的照片顯示，洛杉磯的鐵軌幾乎被層層疊疊的廢棄紙箱埋了起來，竊賊洗劫列車後揚長而去，拾荒者們則寄希望於“拾荒”。
洛杉磯政府幾個月前就注意到了猖獗的盜竊行為，但他們能做的很有限。為了控制預算，市議會於2020年7月決定削減警察局的經費，並在2021年將當地警力削減至不足1萬人，這是洛杉磯自2008年以來最低的警力水平。林肯高地地形複雜，建築密集，令警方更覺棘手。“你可以把鐵路想象成一條沒封頂的隧道，它掩護了小偷。”當地警監日耳曼·烏爾塔多説。
當地居民説，隨着警力減少，火車盜竊案愈發猖獗，混亂的場面“在各個時間段上演”。
一天早上，瑪麗·馬薩正在做早餐，外面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那是什麼？”她問丈夫，“你能去看看出了什麼事嗎？”
離她家不遠處，一夥兒人擠在貨運列車周圍。他們撬開集裝箱，把挑選出的快遞扔在鐵軌旁，然後裝上皮卡拉走。
“真可怕！”馬薩説，“這種情況從沒發生過。我打了好幾次報警電話。除此之外，我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當地居民羅伯特·維嘉告訴《洛杉磯時報》，每到週五晚上，他幾乎都能看到一些帶着切割工具的人。
“你能看到火花四濺。晚上我出門散步，總能看到有皮卡在裝貨。太瘋狂了！”維嘉説。他拍攝的照片和視頻顯示，成箱的科羅娜啤酒沿着列車車廂擺成一排，竊賊們顯然對這種又沉又不值錢的貨物不屑一顧。
被扔到一邊的還有特斯拉汽車的零件、工具、襪子、打印機耗材，以及不知是否裝着骨灰的骨灰盒。“他們就這麼把它們扔了。”烏爾塔多説。
每個集裝箱裏都裝着幾千件物品，竊賊沒法知道里面有什麼，只能先把“盲盒”撬開再説。珠寶、槍支、電視機等被洗劫一空，其他東西則成了躺在鐵軌旁的垃圾，比如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口罩、靜脈注射器，以及成袋的棉球。
“有些包裹裏的東西是用來救命的，比如醫療用品。”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安德森管理學院研究供應鏈的克里斯托弗·唐教授説。
“除非他們處理火車竊賊，否則一切都不會改變”
對馬薩來説，更大的危險是住宅附近治安惡化。竊賊最常“光顧”的這片地區有個無家可歸者聚集地，十幾輛房車和帳篷在鐵軌旁的一條街道上聚集。房車裏的一名居民從快遞箱中取出一台全新的割草機，在人行道上試用。《紐約時報》稱，哪怕遇到警察，偷東西的人也會説東西是從街上撿的，這番説辭很難被證偽。
2014年，加州通過了《減少某些犯罪的刑罰倡議》法案，將涉案金額不超過950美元的非暴力盜竊劃分為輕罪。批評者稱，這讓加州進入了“放任自流的時代”。
“在加州和美國其他地區，針對零售業的竊賊，胃口越來越大。”《今日美國》報寫道。專家指出，這是疫情與經濟不景氣等因素合力掀起的一場風暴。
在美國有無數個“林肯高地”，警方對此無可奈何。“人們失去了工作。很多人無家可歸。”烏爾塔多説。研究不平等與盜竊之間關係的美國聖迭戈大學營銷學助理教授埃沙·沙爾瑪指出，疫情壓力、經濟不穩定和落後於人的“喪失感”，使人們走上犯罪道路的“條件成熟了”。
居民們感到恐懼和沮喪。一些人説，他們擔心遭到報復，不敢報警，因為犯罪團伙和無家可歸者的人數增加了，膽子也越來越大，甚至在火車開動時也敢下手。
UP公司致信洛杉磯地方檢察官稱，在2021年第四季度，該公司平均每天有90多個集裝箱遭到破壞，損失約500萬美元。該公司的合作方，包括美國聯合包裹運送服務公司（UPS）和聯邦快遞（FedEx），都在考慮將業務移出洛杉磯。
在林肯高地，鐵軌就像被龍捲風掃過一樣，滿目狼藉。成千上萬印有梅西百貨、亞馬遜電商標識的空箱子散落在鐵軌旁，上面蓋着寄往全美各地的郵戳。“你的包裹可能在洛杉磯被偷了。”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寫道。
UP公司稱，他們定期清理這段鐵軌，還配置了專門的圍欄、監控無人機和入侵檢測系統，但被洗劫的紙箱還是不斷堆積，而且登上了多國媒體的重要版面。
加州州長加文·紐森表示他受夠了。“情況看起來就像第三世界國家。”《洛杉磯時報》援引他的話稱，“實在令人無法接受。所以我脱下西裝和領帶説，‘我要來了’，因為我不能接受。我不能再看新聞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紐森換上棒球帽和T恤衫，與洛杉磯政府、加州公路巡警局、加州交通局、UP公司和UPS的人員一起出現在鐵軌上，清理垃圾。
對此，許多人強調，清理垃圾不難，難的是解決背後的種種問題。
“今天他們來處理垃圾了，但除非他們處理火車竊賊，否則一切都不會改變。”看着拖走垃圾的牽引車，維嘉對《洛杉磯時報》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