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星期二首次在勝選後談論中國,表示他上任後不會立即調整對華貿易政策,他會與關鍵盟友協商,全面審視美國對華政策,以便能制定出連貫的戰略。
拜登團隊將會花力氣修復美國與盟友的關係,這已經是國際戰略界的普遍預測。修復美歐關係尤其被看好,因為過去幾年受損最大的恰是華盛頓與英國之外歐洲關鍵盟友的關係。
然而在我們看來,最容易修復的是美歐關係的氛圍。特朗普總統曾經不客氣地批評歐洲盟國,還曾在接待默克爾等歐洲領導人時不夠尊重。此外華盛頓逼北約國家提高軍費,在貿易上壓歐洲國家,還就華為和“北溪-2”問題威脅盟友。拜登重建緊密盟友關係的態度是歐洲國家求之不得的,雙方都有在拜登上台初期相互擁抱、對外秀彼此恩愛的願望。
但是美歐“聯手應對中國挑戰”,這個近來被廣泛提及的願景註定是飄忽不定的。因為什麼是中國對西方的共同挑戰,美國和歐洲國家各自真實面對的“中國挑戰”又是什麼,是很難講清楚並持續把握的。
美歐共同感受到的“中國挑戰”是中國崛起,但雙方的危機感在程度上是不同的,感受的方向也不一樣。雙方都有一種“西方相對衰落”的不舒服感,但美國覺得它的霸權受到中國崛起的挑戰,歐洲則更多看到的是經濟競爭。
西方相對衰落屬於大歷史層面的問題,西方的政治體制決定了美歐都不可能將制止這個趨勢當成一個可執行的長期政策。但維護美國的霸權和增進歐洲的經濟利益則可以有具體的槓桿。
這決定了美歐的實際戰略考量有很大差異,受各自利益牽動的興趣點也不一樣,美歐“聯手應對中國挑戰”的口號好喊,實際協調起來將困難重重。
重修美歐同盟的動力機制也會一言難盡,美國希望的是通過加強美國主導、歐洲從屬的西方架構增強遏制中國崛起的能力,在這個過程中歐洲更聽美國的話。但對歐洲人來説,重修這個同盟意味着讓歐洲的戰略自主性在西方世界裏進一步合法化,減少美歐這方面的摩擦,在這個基礎上實現美歐團結的升級。
由於有維護霸權的需要,華盛頓在過去幾年常把地緣政治競爭置於同中國關係的經濟利益之上,而歐洲人則不願這麼偏激,他們更重視發展,希望在對華關係中實現政治與經濟的平衡。他們在華為和“北溪-2”項目上的猶豫不決就是這一區別的寫照。
如果以特朗普政府的激進對華政策為基礎推動歐洲圍繞美國運轉的西方新團結,相信歐洲會很不情願,新的摩擦在所難免。如果反過來由歐洲界定西方團結的含義,美國多出資源,少做決定,對華政策多朝着歐洲利益傾斜,華盛頓又肯定不幹。
現在畢竟不是華盛頓推動“馬歇爾計劃”的時代了,美國從向西方盟友慷慨輸血,到越來越惦記從盟國多撈點利益回本,使得西方的聯盟紅利不斷變薄,美國面臨“隊伍越來越不好帶”的窘境。
更重要的是,中國的“挑戰”“威脅”相當大程度上是臆想出來的。在一個相對較短的時間段上,美歐“聯手應對中國挑戰”實際上沒啥好應對的,長期看又太哲學化,很容易空洞。
所以中國人無需太擔憂美歐加強同盟關係,華盛頓與亞太盟友的關係在過去四年本來也沒變差到哪兒去。美歐進一步走近將對中國產生更多心理壓力,同時其實際政策變動意義將是有限的。中國最重要的還是要增加自己的實力,實力就是萬有引力,它會無形改變輕重的感受,直至改變偏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