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山怎麼就那麼“毒”?日前,某自媒體賬號發佈短視頻內容,走訪位於貴州省黔南州獨山縣包括號稱擁有頂級硬件設施的獨山縣古風博物院、造價2億元的天下第一水司樓等多個標誌性景點,帶領網友“親眼看看獨山縣是怎麼燒掉400億的”,在社交平台引發熱議。7月14日,獨山當地官方回應稱,針對此前因盲目舉債、亂鋪攤子遺留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爛尾工程問題,2019年以來當地正“切實推進問題整改”。
獨山身陷自媒體傳播引發的輿論漩渦,從一開始的“正在核查”,到畫風一轉的“切實整改”,應當説,相關方面對具體問題的認識與外界並無太大分歧,“因盲目舉債、亂鋪攤子遺留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爛尾工程”也是社會層面對獨山現狀的一般看法。涉事地方的整改表態與公眾對“獨山現象”的討論與思考,有必要進行更為深入的常態互動交流,以推動更多地方施政層面對“獨山教訓”的深刻反思。
獨山問題在社交平台傳播層面的“毒”,首先在於相關視頻內容呈現在公眾面前的震撼性。不難看到,此番自媒體賬號對獨山情況的視頻呈現,更多是對先前官方查處、通報獨山縣相關負責人相關案情的“回訪”,藉助視頻內容的衝擊力最終引爆網絡。《中國紀檢監察報》2019年8月的報道顯示,時任獨山縣委書記潘志立為了政績,“罔顧獨山縣每年財政收入不足10個億的實際,盲目舉債近2億元打造‘天下第一水司樓’‘世界最高琉璃陶建築’等形象工程、政績工程,其被免職時,獨山縣債務高達400多億元”。2019年1月,給獨山留下如此巨大包袱的潘志立被立案調查,當年10月,貴州檢察機關對潘志立涉嫌受賄、濫用職權案提起公訴,這也是獨山方面回應此番視頻內容所提及“切實整改”時間節點的前情。
被認為是當地“形象工程”之一的鐘樓。
事實上也已經毋庸諱言,在社會治理層面的獨山之“毒”,可能更在於權力不受監督的個人獨斷與公共決策的極端非理性。
在獨山官方的深刻反思與切實整改語境中,“盲目舉債、亂鋪攤子遺留的形象工程、政績工程、爛尾工程”的地方現狀,無疑源自時任當地“一把手”的脱離實際與頭腦發熱。而恰恰有必要追問的可能正是從東部沿海地區跨省引進的優秀幹部,在入主貧困地區後,其一度給人的“思路清晰、懂經濟”印象,為什麼會在短時間內就異化成了頭腦發熱與顧不上尊重經濟規律?
視頻“回訪”或許可以滿足公眾對轟動一時的地方濫權案件的好奇心,而更耐人尋味的可能是,在獨山“燒掉400億”的過程中,政府工程項目的事前動議、事中研判與決策把關,是怎樣逃脱制度化的權力監督的?各種社會監督機制,對一個貧困縣突然冒出的數十家、動輒體量億元起跳的融資平台公司,對縣域社會生活暴露出的種種不正常情況,同樣缺乏應有的敏感與洞察,可以説其共同構成了獨山目前狀況的一個尷尬且沉重的註腳。
2020年3月才摘掉貧困縣帽子的獨山,揹負近400億元的債務,當地公共財政遭受堪稱毀滅性的傷害。領導幹部“一言堂”,導致不同的聲音無法順暢表達,甚至一些可能的監督嘗試遭遇困窘,沉痛的教訓已經不止獨山一例,正成為現代權力運行都必須直面且不得不反覆思考與探索的問題。而今再看當地官方反思所言之“匡正發展理念、淨化政治生態、規範決策行為、加強項目管理”,可以説是字字血淚,當為所有權力執掌者戒。